房间内的气氛有些凝结。
萧折彦低下头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太上皇的语气很淡然,最后一句明明是问句说出来却是陈述,萧折彦十分后悔自己画了太上皇的画像,被迫淌了这趟浑水。
“你们跪下做什么,都起来吧。”太上皇拍拍净空的肩膀说道。
“是。”
萧折彦这才站起来用衣袖擦了擦汗,小心翼翼的看一眼太上皇,见他一脸泰然,稍稍放下了心。
太上皇目光放远,放下手里的茶盏,说道:
“萧大人,我看你也是有点本事的人,难道只甘心做个芝麻绿豆大点官?你难道一点野心也没有?四皇子同你结伴微服出巡,你们相处了不少时日,你觉得四皇子怎么样?”
萧折彦要是有野心也不会去吏科衙门做个小小的给事中了,早该和原主一样挖空心思去翰林院,一边还要找个皇子大腿抱着,比如热门人选三皇子。但是很可惜,他肚子里没有什么权谋,阴险诡计,估计也就是个炮灰的命,好事不找他,坏事他背锅。要说野心,也不是没有,萧折彦就像安稳地做个古代公务员,然后努力钻研古画,说不定以后是个书画大家,一副丹青水墨画买个几百两银子,供不应求。然后和婉清永远在一起,最好有一双儿女,想起来就美滋滋呢。
这样的野心真是温馨又安全,谁当皇帝萧折彦根本不在乎,只要朝廷局势稳定,边关不告急,一片祥和,是三皇子还是四皇子做皇帝都一样。
“小人觉得四皇子为人冷静,处事有条不紊。”萧折彦说道。
“那你觉得他能不能做储君?”
这是一道送命题,萧折彦苦笑,他觉得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觉得,太上皇觉得,大臣们觉得。
萧折彦斟酌小心说道:“主持方丈,我只是个和尚,不懂这些,我现在可以回去解签吗?”
净空翻了个白眼,不屑道:“你可拉倒吧,你这时候倒是想起来自己是个和尚了,平时在寺庙里沾静元的光吃鸡腿的时候想起来自己是个和尚了?还有大庭广众之下拉着小媳妇跑到角落里拉拉扯扯的时候,你有注意自己是出家人的身份吗?”
萧折彦听净空说起这些就来气,梵音寺里的和尚能有几个真和尚?恐怕除了净空再也找不出第二个,静元就是一个熊孩子,平时根本不做功课,天天疯玩,不是放风筝扑蝴蝶就是骑大马,萧折彦早就怀疑着小家伙是什么皇亲国戚。其他的和尚更不用说,基本就是侍卫临时客串,大多都有老婆孩子,前些日子静二、静三那一伙假和尚还在一起讨论京城的房价呢!
就说净空这个真和尚,呸!那也是个酒肉和尚,一边喝酒吃肉,一边笑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何其虚伪?就说那只拿来污蔑他萧折彦的母猪,是谁宰的?
看来不论在哪里,都会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可怜他现在既被人欺负,又被人骑。想着想着,心底的火气蹭蹭往上冒,萧折彦破罐子破摔,狠狠的瞪了净空一眼,说道:
“你说完了吗,你的良心不会痛吗?我想去超度那头被你残忍杀害的母猪,多给它诵诵经,希望它下辈子找头好公猪,幸福美满的度过一生。”
听到这里,净空心虚的说:“它送上门来的,不吃白不吃。”又想到萧折彦也没少吃,底气又足了起来,讥讽道:“也不知道是谁说要做红烧,后来又要做烧烤。谈起吃法来眉飞色舞,什么梅菜扣肉,蜜汁叉烧、香酥排骨·····。”
太上皇:······。
这两人是把他忘了吗,太上皇清清嗓子:“好了,成何体统!萧大人,我有件事情要你下山去办。”
“你可以还俗了,你带着静元下山去,他就交给你照看。”
萧折彦一听,为了确认又问:“真的?”
看见太上皇点头,萧折彦喜形于色,简直眉飞色舞,但是思索一下,疑惑的说:“为什么要带静元下山呢?”
这下轮到太上皇心虚的转移目光,太奇怪了,萧折彦直纳罕。也许他的充满好奇的目光太过于明显,太上皇有些恼怒的像净空使了个眼色,然后便拂袖而去。
就这么走了?萧折彦一头雾水。
净空见太上皇走远,拉着萧折彦坐下,又给他到了一杯茶,这才解惑的说:“静元是当今圣上最小的弟弟,你明白了吧。”
圣上最小的弟弟?那不就是太上皇的······,这糟老头子年纪大了精力居然那么好,何止,精子质量更好。萧折彦一脸不可思议太过明显,但是还有一个疑问,他道:“圣上知道这件事情吗?”
净空压低声音说:“圣上自然是知道的,圣人并没有瞒着他,官银事件后就告知了圣上。但是皇子们并不晓得,这孩子是太上皇意外宠幸一个姑娘所得,可惜这姑娘难产不幸去世。唉,静元小小年纪就没了娘,太上皇之前把他交给他人带,这次回京才又把静元接到自己身边。”
萧折彦明白的点了点头,又问:“既然让我这么快还俗,当初何必给我剃度?直接把静元交给我,我一样好好待他。对了,又为何要把静元带下山?”
“那时不知你的秉性,怎么能放心把静元交给你。”净空一脸“你心里没数吗”的鄙视表情。
“现在要你带静元下山是因为圣人觉得不日这山上,这梵音寺不太暗生,这几天已经陆续有拨人明里暗里来打探,估计是圣上和皇子们派来的人,所以圣人未雨绸缪,你可要好好照顾静元。”
只要能回家什么条件萧折彦都能答应,开心道:“我这就收拾收拾。”和尚下山喽,可惜他这个光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长出头发出来。
净空看着这小子开心的眼睛都快笑成一条缝了,不知怎么的,这快乐好像会传染似的,净空不知不觉自己的嘴角也弯了起来,他从怀了掏出了一块盘龙玉佩递给萧折彦,叮嘱道:“这块玉佩乃事皇家特有的信物,代表圣人的身份,你有了这块玉佩,往大了说,圣上都要让你三分。”
这么贵重的东西,萧折彦哪里敢接,推辞道:“这不好吧,我一个给事中,我怎么能拿这么精贵的东西呢?”
“圣人既然舍得给你你就拿着,再说了,这是静元和你的护身符,你下山去,估计不少人盯着呢,你因着在圣人身边伺候过,都以为你深受圣人宠信,有了这块玉佩在关键时刻,不论什么人,什么身份都要忌讳几分,尤其那些个皇子皇孙。”净空将玉佩塞进萧折彦怀里,便转身离开。
萧折彦掏出手绢将玉佩好好包好,然后放进自己内衫里面的暗袋中。
“净心,主持方丈要静元和你一起下山去。”静元扒着门框奶声奶气的说。
萧折彦刚把玉佩放好准备进到里屋去换衣服,听到小家伙的声音便出来抱他进屋放在床上,摸摸小和尚的小光头。
“没错,今天我们就下山去,到时候我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对了,下山就不要叫我净心了,叫我哥哥,昨晚那个漂亮姐姐就是我的夫人,你该叫大嫂,听明白了吧。”萧折彦说完用手指刮刮小和尚的鼻子。
静元笑着点了点头,扑进了萧折彦的怀里磨蹭,像个小奶狗一样。
看来要当一段时间的临时监护人了,还有点奶爸的感觉怎么破。萧折彦有觉得好像和婉清提前体验养娃日常,嘿嘿嘿,好兴奋。
*
到了傍晚,萧折彦和静元乘坐的马车才回到了萧宅,之前已经派了人通知婉清。
萧折彦将静元抱下来,敲了敲门。
门很快打开,只听一声:“老爷回来了!”
下人鱼贯而出出门迎接,叶婉清为首一边走一边吩咐道:“快去叫厨房上菜,还有多烧些水,老爷吃完饭就要沐浴。”走到门口,见折彦果然在哪儿,叶婉清上前挽住他的手,又见个小和尚正好奇的东张西望,转头对银朱道:“你去整理一个厢房,再叫人去街上买些甜嘴的蜜饯糕点果子。”只听人通知折彦要回来,倒没有说还要带个小和尚。
叶婉清拉着萧折彦的收,她很自然的拉着,萧折彦便拉着静元的手,看着这背影真想一家三口。
三人一起用了饭,萧折彦吃得肚子都圆了,静元也是一样,叶婉清怕二人积食,就催着出去慢慢散步消食。
静元起初不好意思,腼腆着不说话,吃了饭熟悉了胆子也大了起来,喊了一句:“大嫂,静元明天还想吃红烧肘子。”
叶婉清清脆的答了一声:“唉。”然后望着萧折彦羞红了腮,然而却没有得到回应。
萧折彦在山上其实过得还好,但是吧,梵音寺的厨子口味不错,但是齁咸,至少萧折彦吃着觉得太咸了,他吃菜时要拿碗水涮着吃,其他人倒是没有这个烦恼,但是静元也是一口菜就能就下一碗饭的,萧折彦因他年纪小,便教他和自己一样搁水里涮涮再吃,至于太上皇为什么不换厨子,萧折彦猜想肯定是年纪大了,他还主提醒小心高血压,可老爷子不在乎,真不知道这么能吃咸,居然还这么长寿是什么原理。
所以萧折彦一回到自己家,这心思便活泛起来,满心思都是明后天的菜,自己吃撑了打个嗝,他都要分辨是哪几个菜的味道,心中默念,怡然自得。于是乎,沉浸在自己的美食世界的萧折彦自然接受不到叶婉清的温柔秋波。
叶婉清见萧折彦没反应,不由自主握住男人的手,然后用力。
毫无防备的萧折彦发出“哎呦。”等等,这熟悉的力道,还有这熟悉的感觉,不妙,婉清生气了!反应过来的萧折彦看向叶婉清,说道:“婉清你手疼不,都是我惹你不高兴,你要不换只手继续。”脸上堆满讨好的笑。
叶婉清哼了一声,松开手独自走在前面,但是步子迈的很小,走的很慢,萧折彦只要多跨一步就可以并肩而行。
静元搞不清楚状况,摸摸自己的小光头,上前拉住萧折彦说:“哥哥,我想骑大马。”基本七八天,萧折彦就和静元玩一次骑大马。
不过,已经脱离梵音寺,没有了那些凶神恶煞的和尚在,萧折彦这匹大马静元是很难再骑了。果然,萧折彦一听,想起那段被压迫的“心酸日子”,但是他并不讨厌静元,反而有点喜欢,不过着小家伙脑袋真是亮,这时候花前月下,实在碍眼。
“静元啊,下了山那还骑什么大马,这么多好玩的好吃的,这样啊,今天坐车奔波也累了,你早点休息,哥哥明天带你出去玩,好不好。”还是得哄着,毕竟那什么,也是圣上的亲弟弟,四皇子的亲叔叔。
静元懂事的点了点头,银朱便牵着小家伙去沐浴。
这下子,只剩下萧折彦和叶婉清,天色越来越暗,萧折彦咽了咽口水,开口道:“夫人,咱们也去沐浴吧,今日早点歇息。”
叶婉清小声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