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并不是天天开。
而是每隔一段时间开一次的大会议,大家集合在一起讨论研究大事,然后各部门领导汇报工作,等早朝结束继续回衙门办公。
你想鸡鸣就是凌晨三点就得到达午门,等午门鼓声一响,大臣们就得排好队等到日出卯时,就是凌晨五点。
这时钟声一响,宫门开启,百官依次进入,到了广场大家还要整队肃容。之后圣上驾临大殿,百官行一跪三叩首之礼,朝会正式开始。
所以家住的远基本午夜十二点就得起床,穿过大半个京城前往午门来上朝。
这样的早朝要是天天开,谁能受得住?开完会还要接着工作,又不能归家睡个回笼觉补眠。
但每次朝会前,对于吏科来说都是一次纠察任务,是一件大事情。
萧折彦不到鸡鸣就到了午门,只见吴慎向他招手,便看见吏科的人都在。
大家来的也太早了,天色暗沉还需灯笼照明。官员们还是星星落落,这午门口就他们部门来的最早。
吏科衙门的同事们在拐角聚在一起,都给事中蒋大人提着灯笼精神抖擞,眉飞色舞,“各,各位,都给我把,把眼睛擦亮了!主要盯着六部尚,尚书,还有武,武官的仪容!谁,谁帽子歪了,头发乱,乱了,衣,衣服脏了,都给我记下来!新人跟,跟着学学。”
萧折彦:·······
这种事情你兴奋个什么劲儿!萧折彦百思不得,这不就是高中门口戴袖章值日的纪律委员?开玩笑,这么无聊的工作,他转头看向大家。
只见除了吴慎和他一样满头雾水,左右给事中和给事中四位大人简直兴奋异常,尤其那个没什么表情一直沉默寡言的左给事中李大人,他此刻居然激动不已,整个人焕发出积极向上阳光的样子,仿佛要做一件名垂青史的大事。
萧折彦在这昏暗的环境下,似乎看见李大人整个人都度了一层金光,他揉了揉眼睛,还好只是错觉。
吴慎拿着小本子和毛笔跟着章大人一行在午门检查大臣们仪容,萧折彦则跟着蒋大人和李大人去午门的必经之路“埋伏”。没错,就是埋伏,他们躲在墙角巷子或者柱子后面,连灯笼都吹了,萧折彦瞬间感觉自己失明了,只看得见二位大人冒着青光的眼白,饿狼似的,吓死个人。
萧折彦来到这里第一次向自己发出了灵魂拷问: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街上倒是看得清,路边柱子上挂着灯笼。
此时,只见一顶轿子悠哉悠哉的经过,萧折彦勉强看得清,还正愣着呢。
可他身边的蒋大人和李大人早已做饿虎扑食,飞奔上前!李大人年轻力壮领先也就算了,可这臃肿虚胖的蒋大人居然也动如脱兔,不甘落后,二人敏捷度不相上下。
李大人上前就是一记窝心脚踹翻了一个抬轿的轿夫,这少了一个自然失衡,整个轿子歪倒摔在路上。
“这踏马谁啊???”只听一声爆喝,轿子居然四分五裂,里面的人冲天飞起,衣袍被风吹得大开,似雄鹰展翅,好个威风凛凛!
萧折彦矮着身子暗搓搓的靠近“战场”观战,这位大侠般的身手,肯定是个武官,就是不知几品,这样武功高强。
蒋大人仰天长啸,“哈哈哈嗝~哦~,武大人才,才多久没见下官,就,就把我,我给忘了!”
武大人一听这个声音,顿时怒发冲冠,“好你个蒋大鼻子!你这是这是盯上老子了,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海底捞月!”
只见蒋大人灵敏一闪,李大人瞬间上前顶上大喝:“泰山压顶!”好家伙,直接跳起骑在了武大人头上!
在武大人极力想摔开李大人的时候,蒋大人趁机上前大叫:“黑虎掏心!”
这波操作猛如虎,看得萧折彦目瞪口呆,不过七八品文官而已,居然能和武官打得不相上下,他的头跟着战况左右摇摆,目不暇接。
这还没完,武大人终归是武官,他一记神龙摆尾,将二位大人摔了出去,恶狠狠道:“蒋大鼻子你给我等着!下朝后别走,武校场见。”便愤然拂袖而去,连衣袍上的脚印都不擦。
“终于结束了,再慢点就赶不上集合了。”
耳边传来讨论声。
“今天这场,真是精彩远胜以往。”
萧折彦这才知道,观战不只自己一人。
“是啊是啊,尤其李大人的泰山压顶,起到关键作用!”
“胡说!我观蒋大人黑虎掏心更胜一筹。”
“你们眼睛瞎了吗?明明武大人只身破轿!神龙摆尾~”这位大人还比划上了。
“·······”
萧折彦惊讶的嘴巴都合不上,蒋大人看他这副痴傻模样,上前拍了拍肩,得意地说道:“你,你不必惊慌,我们是在履行职责。武官只能,骑,骑马,这武大愣子居然坐,坐轿子!等会儿,我,我,我就去弹劾他!”说完兴奋搓手,开心的像个二百斤胖子。
李大人则恢复了以往冷漠的表情,用右手拍了拍左肩上不存在的灰尘,然后,然后他甩了甩打斗时乱掉的刘海,抬头挺胸跟上蒋大人。
萧折彦:······
萧折彦和吴慎只是实习给事中,并无官衔,没有资格早朝,便一起回吏科衙门继续办公。
吴慎一路上叽叽喳喳,兴奋不已,“我和你说,我拿个小本子跟着大人们后头可威风了!别说侍郎,尚书见了我们都得客客气气~“
萧折彦:我只想安全活到退休。
心中的疑惑扎根似的疯狂生长:进士出身的文官大人们为什么武力值这么高?
八品小官都这么拼命,我以后的工作这么办???
萧宅里。
叶婉清有些慵懒,吩咐正在给自己梳头的银朱;“昨晚叫你放好的红薯等会儿拿出来热热,我等会朝食就吃这个配白粥。”
银朱见夫妻二人很是恩爱也很开心,“知道了,夫人。”
又想起张大山的汇报,好笑道:“夫人还不知呢,原先老爷可不是想买红薯的。”
叶婉清拿着花汁涂指甲的手一顿,“那他为何买了红薯?”
银朱将发簪没入油光水亮的青丝,“听说老爷原本进首饰铺子里看好一只发簪想买来送给夫人您,可惜囊中羞涩买不起,垂头丧气出来正好儿看到红薯···”
叶婉清越听越是甜蜜,有些害羞,却见银朱盯着铜镜中自己的样子偷笑,便伸手轻拧她,笑嗔:“好啊,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打趣我。”
吃完朝食,叶婉清来到萧折彦的书房,熟练的抽出书案的抽屉,动作轻柔小心将一叠宣纸拿出来。
那些都是萧折彦画的肖像,全都都是她。
叶婉清用手轻抚画像,每次看都感觉心中澎湃,心跳加速。
只有爱一个人,才能即使不观其颜,而画其像。
每一个画像都很传神,可见作画的人早已谙熟于心,将所画之人刻入心神。
叶婉清只要想到这些,就抑制不住全身战栗,兴奋不能自拔。
心情沉淀,叶婉清将画像按之前顺序一一整理好,放入抽屉,就像原先一样,不留痕迹。
美好的东西都有人觊觎,如果自己不看好,抓不紧,很容易随风而去。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因为前世见得多了。
“小姐,这是齐国公府送来的帖子,说要宴请所有留京的新科进士。”
银朱将帖子递给叶婉清。
齐国公?叶婉清皱眉,上一世可没有这个宴,看来有些事情早已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