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剧烈抗拒,能阻止管家的行动吗？
显然不能。
九月想要阻止的,但是此刻,她自己的状况也非常不乐观。
她现在更多的感觉，是失血过多造成的头晕，她想要重生将肉/体直接恢复至健康状态,可惜之前船上人来人往,她没找到合适的地方生篝火。
如果想要重生,还得找个地方,先把火生起来才行。在此之前，如果自己死了,那必须得飘回家去复活,想想就觉得好难。
相比较而言,一时间的断臂,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就是她的头真的好晕，看人都有些带重影了。
九月下意识摸摸兜里合拢的花苞，二月姐姐还躺在里面，静静等待开放。
她就这样晕乎乎地看着管家，把自己全身的皮脱完,然后一步一步走向杰克,路上留下浓稠的血痕。
emmmm流这么多血,看起来比自己要晕多了啊！
“不、不，你不要过来！”杰克叫的宛若一被恶棍逼婚的良家少女，他将求助的眼神望向九月,“霸霸，救我！”
虽然心里不断吐槽这倒霉孩子尽给自己找事情，但她还是不能见死不救，朝着管家挥了挥法杖。
结果因为头晕，竟然失了准头，直接打在原本想要保护的人身上。
杰克：……
他捂着黑了一半的脑袋，委屈巴巴地望着她，眼里全是控诉。
“失误，失误！”涂九月讪笑着道歉，眯了眯眼睛凝神，再度攻击，这回没闹出什么幺蛾子来，这邮轮上的鬼怪极度弱小，攻击手段好像也就只有剥皮一种，很轻易地就被打散了。
九月看着杰克头上的黑色渐渐褪去，脸色终于开始沉重。
“杰克啊……”她小声试探，“你就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吗？”
“嗯？”杰克发出一声疑惑的鼻音。
……他是真的还没注意到。
涂九月发现到管家褪下的皮旁边，有一个黑黑的细小的东西。
“那是什么？”她想去捡，刚刚弯下腰，那玩意儿就被杰克捡走了。
“我看看。”他说，黑色的小东西就在他掌心融化，好似被吸收一般，快速变小。
她起身想要拿回，结果眼前一暗，身形摇晃一下，差点没站稳。
“霸霸，你没事吧？”杰克连忙过来扶住他，手心的东西也已经失去踪影，似乎被完全吸收。
涂九月摇摇头，示意问题不大。
“我从医疗中心拿了一卷绷带，现在没什么危险，我先帮你包扎吧？”杰克担心的说，“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要坚持到下船就好了。”
他望见九月的断臂，顿了顿，继续安慰。
“别担心，霸霸，我听说有一种医疗设备叫假肢，戴上它行动不会有任何影响。”他的眼中闪着光芒，“到时候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九月坐在地上，静静看着对方，笨拙地给自己包扎伤口。因为失血过多，脸上是和钟医生同款苍白气色。
但是她的语气还是很轻松，“杰克，回头下了船，你想要做什么呀”
对方手一顿，沉思了一会儿，一遍继续动手一边说：“我大概会继续努力工作吧？然后交更多的好友，找一个真正爱我的妻子，幸福快乐的生活。”
九月倒是有些意外：“你竟然没有因为受伤，再也不相信友情和爱情！”
“哈，那也太蠢了吧，只要有明天，就肯定会有希望的。我是这么认为的。”
她听了，点点头，似乎是在赞同他的观点，又似乎在思索些什么，不再说话。
长长的沉默之后，九月的胳膊上也被缠上厚厚的绷带，虽然手法不咋样，但血的确是暂时止住了。
杰克松了口气，坐在她身边，望着头顶渐渐泛起的鱼肚白，眼中熠熠生辉。
“天快要亮了！”他有些激动，“好久……”
九月敏锐抓住这个词：“好久？”
“好久？”杰克自己也有些困惑，他摇摇头，“我们是不是要活下来了？”
她望着对方期待兴奋的脸，感觉心里酸酸的，良久说不出一句话。
他也开始意识到不对：“霸霸？”
“……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自欺欺人呢？”涂九月轻声问。
杰克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你在说什么，霸霸，你好奇怪……”
她摇头，眼里划过一丝不忍：“我也不想的，杰克，我是真的把你当自己人对待，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你是活生生的……”
“你住口！”他仿佛失控一般，打断九月未说出口的话，还试图说服对方，“你在胡说什么，别瞎说，好吗？我们就要迎接新生活了，你还记得吗，我说要带你回我的公司，做总裁助理拿千万年薪……”
“可是，”九月加重语气，“可是，你连你公司的名称都已经忘记了。”
“杰克，你已经死很久了。”
杰克茫然地望着她，嘴巴张着，却说不出一句话，良久，他“嘭”的一声，躺倒在甲板上，眼角泪光闪烁。
“我想活着的，只要有明天，就会有希望的……你为什么要戳穿我呢，九月，我很辛苦的，维持这个梦，真的很辛苦……”
“我知道……”她坐在他身边，看着整艘邮轮从富丽堂皇逐渐变得灰白老旧。甲板上遍布破洞，桅杆早就折断，这是一艘死亡邮轮。
杰克的梦，最终还是清醒了。
“我很疼的，”他还在继续说着，“当时我以为他们两个想灌醉我，我只是想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九月昏昏沉沉靠坐着，认真听他讲当初发生的事情。
杰克曾经无数次后悔，如果当时没有喝那杯毒酒就好了，亦或者早早拆穿两人的真面目，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痛了呢？
卡尔和玫瑰两个傻瓜，连毒量都没有搞清楚，就学别人谋杀，当他被两人合力抬起丢到水中的时候，就已经恢复直觉了，只是四肢麻木，他动不了。
动不了也没关系，他浮在水面，他还有救。
只是为什么这么巧，偏偏被卷入螺旋桨中呢？
好疼啊，真的好疼啊……
毒药也好疼，螺旋桨也好疼，水呛入口鼻……好疼！
而且，不是说死亡是很快速的事情吗？
他感到自己全身上下每一寸都被搅动着，尖锐的桨叶从里到外毫不留情地剜心割骨，冰冷的海水像是肆意嘲笑的利刃，捅入口鼻，割裂喉管。
重复、重复、重复……
疼痛没有麻木，痛苦没有停歇，唯独希望的灯火在逐渐熄灭。
他是淹死的吗，还是被绞死的，亦或者，是被毒死的？
他死了吗？
死了还会这么痛苦吗？
他没死。
为什么过去了那么久，一年、两年、十年，他还在忍受这种煎熬，明天，明天会好受一些吗？
终于有那么一刻，杰克感觉周围的一切变了，他泡在暖洋洋的热水里，没有冰冷，没有疼。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套房中的按摩浴缸里，舒服地享受着。
“杰克！”玫瑰闯进来，笑眯眯问，“你是不是又躺在浴缸里睡着了？”
他没有死！他还活着，一切都只是梦!
但是，他很快发现，接下来经历的事，就和之前梦里一模一样，他躲过毒酒，躲不过卡尔的攻击，躲过卡尔的攻击，也躲不过邮轮里出现的不知名怪物。
哪怕战胜了不知名怪物，总有不识趣的家伙，会站在自己面前，将赤果果的真相剥下来给自己看。
他刚开始的时候无数次掉下船，后来就变成无数次和怪物战斗，再后来，就是不得不看着游客在面前，将梦境撕碎，捧到自己眼前。
不，他不承认！
他一次又一次从梦中逃离，却永远看不到天亮，下不了这艘船。
当梦里出现新的人类的时候，他不得不说是非常欣喜的。
即使这六个人一直自说自话，到处乱走，看自己的视线冰冷而没有感情，他也觉得快乐。
他想：这些就是来拯救自己的天使吧？
未知，未知代表希望，对吗？
可是这群人没有给自己带来希望，他们拿刀逼着自己，放他们离开。
其实，对于这个威胁，杰克是不在意的，他那么多年的疼痛都熬过来了，只是一把匕首而已，根本无关痛痒。
他卑微地乞求着，想要和这六人一块离开。
呐，带我走吧，我很乖的。
可是在放下救生艇以后，他们就把自己一把踹开，扬长而去。
开玩笑，凭什么，凭什么只有他们能离开？
他挥挥手，就有数不清的黑气混入海底，随着救生艇一起飘飘悠悠驶向远方。
是的，他终于发现，那些黑气就是自己，怪物就是自己，剥皮鬼也是自己，这些都是在无数个痛苦和绝望中，生成的自己。
这些自己疯狂地阻拦着，恐怕也是不想见到现在的自己成功离开吧？
既然你们不能带这个自己离开，那就全都一块留下来吧，留下来陪伴剩下的无数个自己。
杰克微笑想着，闭上眼睛。
多了新的朋友，相信这次这个梦，一定会更美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