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幽灵

“对啦对啦,介绍一下,这是我家小现,各位坏幽灵记得千万——不要在这里吓唬他哟!不然的话,我记得执法官的惩罚还是蛮严厉的呢!”

站在门口处,星佑佐笑得人畜无害,倒是那些幽灵们听到“执法官”的名字时,似乎都在空中抖了三抖。

接着就有一两个幽灵飘过来,伸出一根橡皮水管般的手,似乎在表达善意:“小朋友……你做你的事情……我们不会打扰你……”

在张着嘴发愣的同时,青现不知不觉把手伸了过去。竟然跟幽灵握上手了,青现觉得这一定是个奇迹,尽管他还是不敢跟那些幽灵对视。

友好会面后,他立刻着手在这间007号屋内寻找起来。期间,所有幽灵都目不转睛盯着他,一会儿往前飘,一会儿往后飘,有时候一个转身就要对上一排幽红空洞的眼睛,青现觉得自己快要神经衰弱了。

“嚯嚯……嚯嚯……”

这些鬼东西们还自带配音。青现在这个时候才羡慕起池子鸢不容易被周围环境影响的定力。

正在他手忙脚乱查看各个角落的时候,星佑佐的声音却从他背后响起来:“咦?这个盒子长得好怪噢!”

青现立即转过身去,星佑佐正拿着一个黑乎乎木盒子般的东西左右查看,他没有多想,立刻哒哒跑上前道:“星姐姐,这个可以给我看一眼吗?”

“喏。”

接过这个盒子,青现发现它的确太不寻常了:一个好端端的木盒,怎么会在中间凹下去这么大一块?并不是因为破损,而是原本就特意制成了这样。

凹进一大片呈椭圆状,大小看起来和那枚蛋差不多……

等等……

那枚蛋!

想了想身后还有一群幽灵,和这枚蛋在这个地方似乎很宝贵的样子,青现伸进口袋的手不由得绷紧,用力握住那枚蛋后,又被他以最快的速度放进盒子的凹槽里。

一瞬间,橙黄光芒迸发而出,蛋壳上仿佛有融火流字,缓慢流动后,最终凝固成这句:

最终任务已开启。

让人感觉这些字眼余温还在时,它却渐渐变了颜色,又一阵红光亮起,原本散出橙黄光彩的文字,又燃烧一般熔成鲜红,变为带着警告意味的一句话:

危险,与幽灵已接触过久。

青现愣了,原来这些东西已经危险到相处几分钟就会触发警报了吗?

接着,电光火石之间,青现抱紧盒子与蛋,嗖一下背靠墙站好,一脸警惕地望着那些幽灵们,生怕他们会有谁上来动手脚。

但对面那些幽灵们对他的举动完全一头雾水的模样,谁也没有做出多余举动。它们甚至没有对青现怀里的东西产生一丝好奇。

“那个……你们,可不可以离开这里?”

青现选了一种最为礼貌的交涉方式。

“但是……”幽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有些犹豫。

倒是在一旁站立许久的星佑佐再度开口道:“你们,出去吧。”

语气之中,又是像先前那样完全不属于她的平静。不知为何,在青现看来,这种平静跟她的气质相比,有点过于违和了。

手中传来盒子开启的吱呀声,青现没再多想,把目光投向那只黑色木盒,却发现里面并没有藏宝贝之类的东西,而只有一张正在自动打开的金色卷轴。

那卷轴随着齑粉般洒落的金光渐次展开,内容随之浮现:

最终任务:

摆脱幽灵的纠缠并将其杀死后,顺利脱离这个世界。

杀死……幽灵?再离开?青现皱了皱眉,内心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这样的预感曾经也有过,在提及入学考试的时候,在猜测考试内容的时候,这种感觉总会推着他,让他忍不住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星姐姐,你应该,不会是幽灵吧?”

下一秒,不知道是不是青现的错觉,这间屋子如同刚被通电的冰箱一般,温度竟然直线下降,连耳畔都清晰传来冰碴喀嚓掉落的声响。除了抱着盒子与蛋、全身被一层细细光芒轻柔覆盖的青现,屋内所有东西都渐渐蒙上一层白霜。

但星佑佐什么也没做,她仍是站在原地甜甜笑着,表面云淡风轻:“小现,那你觉得呢?”

笑脸如旧,可是事实也如铁,像把冰冷尖刀,贯穿掉青现所有的幻想。

第一个证据,应该是这枚具有游戏攻略一样性质的“永恒列车之蛋”。最初与车窗外那只“幽灵”四目相对时,蛋未曾给过警示。反倒是在炉火房间内,提醒了他要“尽快出发”。而在进入007号前,那句“切忌与幽灵久处”,亦是在提醒一路与星佑佐并肩的他。尤其在当下,最重要的证据是,现在屋内所有幽灵模样的家伙都已离开,而那句“危险,与幽灵已接触过久”直到现在还在熠熠生辉,就足以证明一切。

还有第二个证据……

青现把一切想清楚后,心却隐隐作痛起来。

知晓自己要到这间屋子来的人,除了之前那个阴险老头,就只剩星姐姐了。与此同时,屋子里提前多出一批无所事事的幽灵,而在星姐姐一句话后,又挥之即去。这样的情形,很难让人不怀疑……

那么,就是说,自己一直在信赖感恩着的星姐姐,其实从头到尾就在伪装自己的身份和目的。

所以……才会说“不要相信这里的任何人”吗?

卷轴上那个金色的数字亮起,1000尤币,是作为破关的奖励。如果有了这笔钱,完全可以把他从贫穷的困境中拖出来,甚至重回常界当个千万富翁都没问题。

只要自己能够把幽灵杀死的话……

那枚蛋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光华扭转,重又凝出这样几个字:

听从内心的声音。

与此同时,蛋壳传来破碎声。宛如从中孵化出某种新生命一般,有什么东西慢慢破壳而出后,缓缓浮到他眼前。

他抬手,握住。是一把武器,金色涟漪圈圈漾开,化作“弃灵刀”三个字。

而那枚一路陪伴他的蛋,在给出最后一次建议后,也终于彻底破碎,不复存在了。

青现的手在颤抖。他明明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为什么会拿着一把刀,站在信任之人的对立面?

但,还没等他定下心来,整间屋子,或者说整块大地都都开始颤抖起来,灰土成群如雨般砸下,青现抬手去挡,却发现眼前已经变了一番景象——视野所及之处,充斥着不知何时冒上来的黑雾。

顺着轨迹看去,所有雾气的辐射点就在……

青现愣了。

星佑佐先前所站的地方,只有一具彷如墨水浇筑成的沉重黑影。一双猩红色眼睛里,似乎沸腾着永远无法熄灭的愤怒。

“好啊……那来吧……再来杀我一次!”

黑雾瞬间延伸出藤蔓般的触手,冲天而起,像恶鬼长发铺天盖地散去,旋即迅猛袭来。

目标只指向他一人。

“嘻嘻……可是……你杀得了我吗?”

青现根本没有任何反应机会,那些黑色触须,早就结结实实刺下,全部贯穿了他的胸口。

大雨磅礴之中,几位少年齐数“三、二、一”后,将一个硕大书包砸进雨幕之中。

“我的书包!”

一位身材圆硕的女生整个人扑进水洼里,急急忙忙将书包提起后,赶紧一把抱在怀中。

“赶紧消失吧大肥猪!一个孤儿还能吃成这样,让人看了就恶心!”

“谁说她是孤儿了,说不定是肥猪跟别的什么杂交生的呢,哈哈哈哈!”

“对对对,咱们学校不是有猪圈吗?喂喂,你现在赶紧去那里认亲吧,还来得及!要不真变孤儿啦!”

“你们怎么这么有才,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那几个人影撑起伞,满不在乎地离去时,嘴上仍然有说有笑。

女孩紧紧抓着书包,独自走回某处房檐下。没有反抗,没有抱怨,甚至没有避雨的想法。她只是替书包挡住雨,接着在屋檐下吃力地靠墙坐倒,抬起头四处张望,又似乎是在等谁来。

“幼幼!”

这个由近及远的身影,从体型上看,跟她很是相似。

“幼幼……怎么会这样,他们又欺负你了吗?我……我明天就去告诉老师!”

“没用的……但是没关系,我今天把东西带了过来,你看,”女孩拉开书包,取出里面满满一盒胶囊状物品,欣慰道,“还好没弄湿……但是你真的愿意吗?”

“我当然愿意了!等我试过之后,要是有效果,我们就可以不用再受人欺负啦!”

……

……

又是一个雨夜,宿舍楼下,两位女孩正在窃窃私语。

“幼幼……你太厉害了!我们要成功啦!再也不用过这样的日子啦!”

她们艰难地相拥而泣。

“幼幼,这是上次你给我的那些,等你吃完剩下这一半,我们就可以一起好好活下去了!”

……

……

看着榜单上的人巧笑倩兮,女孩低下塞进帽子里的脑袋,内心情愫复杂。

“哎哟,肥婆,你怎么最近老在这晃悠?嫌自己不够吸引人吗?”

“我去……她又胖了一圈吧?我们学校为什么会有这种垃圾人啊……”

闲言碎语之中,有人却是径直走上前来,或者说,朝她推了过来:

“喂,大肥猪,教导主任找你,赶紧去吧!别一会儿去晚了还赖我身上!”

被人推搡着,她一路无言,直到走进教师休息间,抬头看见那个人时,她才似乎回过神来,目光里全是不可思议,两步并作一步急忙上前:“我找你……找了好久!”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但也还有一丝宽慰。准备拉起面前人的手时,却被其他人挡开:

“干什么!不知廉耻的家伙,你还想欺负珀雪吗?”

欺负……?

那个被其他女生护着的女孩子,拥有一张精雕细琢天使般美丽的脸庞。她此时也几乎快要哭出来,眼角噙着泪,却不是看向自己,而是楚楚可怜望向老师:

“老师……我受不了了,星佑佐同学因为被我发现制造禁药的秘密后,就一直缠着我……我好害怕,我怕自己被她逼疯……”

最后,那双眸子终于看向自己:

“对不起……我只能告发你了。”

熟悉的胶囊被递到老师手中。老师什么本领,学生们都清楚。只是一个触摸,随后浮现出谁的模样,那么就意味着……铁证如山。

浮光渐起。她那张被同龄人们唾弃过无数次的宽厚脸庞,在半空完整呈现。所有围观人群顿时谩骂四起,丑女、肥猪、下作、恶臭……所有的词汇都在往这里钻,如同洪水猛兽,企图恶狠狠地填满她的身体,好让她充盈而裂。

怎么可能有人看见,那双被赘肉挤到快要看不见的眼睛里,流下的热泪呢?

……

……

这里是牢狱。牢狱里有着各式各样的怪物。

没有人救她,因为她只会被杀。没有人惋惜,因为她也在唾弃自己。

那些绝望和希望,全都是从她心底长出的,炽热而锋利的剑。

伤害自己,并且伤害他人。

……

……

青现恢复些许意识的时候,眼前尚是一片灰蒙蒙的,视野中隐隐约约,只有他的血液正顺着那些黑色触须,一滴滴滑出,渐停,坠落。

刚才……是不是做了一个梦?

在这个梦里面,他好像看到了一个……很不好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有点儿虐亲儿子了,也就是生命垂危奖金跑飞,毕竟老夫也不是什么魔鬼(?)

目前可以公开的情报:

星佑佐(昵称幼幼)并不是永恒列车本地人员,疑似上学时期被陷害制造禁药而投狱于此。据不可靠围观群众爆料,他们无法接受魔鬼身材的幼幼曾经是个大胖球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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