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清紧张地注视着裴重昼,但她这副模样,落入谢玉卿眼里,被误以为她是在担心。
谢玉卿站在雾清左边的人群中,二人距离不远,因此他可以清楚地看见雾清抿着唇,眼睛不眨地盯着中心处正盘腿而坐的男人。
她原本苍白的脸上,已经有了虚汗,这使得谢玉卿面色黯淡不少。
而端坐在人群中心空地上的裴重昼,内心活动却并不像外表表现的那么风轻云淡。
“天道为何物?”一道苍老的声音出现在识海之内,这是天道在询问自己的看法了。
裴重昼毫不迟疑地作答,“天道就是万物主宰和创造者,它不能有丝毫感情,这样才能管理世间万物。”
“情为何物?”那个声音再次询问。
情?这个问题让得裴重昼思考良久,自小便修行无情道,情,是不允许存在的。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修士有情就是坏事吗?天道也如此?
雾清察觉到谢玉卿的打量,立马顺着视线看过去,恰好与谢玉卿对视,只见他微微一笑,如同春风轻拂。
虽然笑容和煦,但有了上个世界的经验,雾清不敢放松,保不准这个世界也有一个“周郁”。
雾清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不能让大佬们提前黑化,现在好感度还差太多了,保命要紧。
谢玉卿却已经收回了视线,好像之前那一笑,是雾清的错觉般。
忽然,头顶的祥云由薄变厚,绿豆大小的雨滴稀里哗啦的落下,浇灌在众人身上。
“是灵雨!裴师兄成功了!”有人激动地大喊。
雾清伸出手,感受着这灵气充沛的雨滴,当它接触到皮肤时,立马化作灵气就进入经脉之中,汇聚成流后,奔向丹田。
雨好像越来越大了?雾清内视丹田,发现灵雨供应的灵气越来越充足。
“快看!这灵雨怎么都跑到小师叔身上了?”雾清正前方的一名男修惊讶地说。
众人抬头一看,灵雨居然大部分都集中到雾清上空,而不是均匀分布。
“不只,你看刚入门的凤师叔头上也是这样,还有裴师叔!”
雾清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去,果然站在大殿门口的凤灵头顶上,雨势和自己的不相上下。
这算是“局部地区有雨”?雾清满头黑线,这挂开的也太明显了,自己也是托了系统的福。
雾清只见凤灵面色一冷,她掐出一个手势,凤凰特有的虚影隐隐地出现在她的身后,瞬时间,那聚集在她头顶上的灵雨全被她的罩子隔绝开,在她身旁,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
“她不想修炼?”
“怎么拒绝灵雨灌溉啊……”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凤灵缓缓走下台阶,每当她所及之处,周边的弟子们,就自动退后,直到她走到谢玉卿身旁,才止下脚步。
“我用不上灵雨。”凤灵冷冷地说道,就算再好的资质又怎样?如果不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长生也无用,“我想还是留给有需要的人吧。”
雾清见她红唇一勾,凤眼直直地看向自己,虽然她没挑明,但那表情,明显在说自己。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啊!雾清感慨,自己还啥都没做呢,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自己敌意这么强,是吃了□□吧。
“我想小师妹,更需要灵雨,毕竟才入门。”雾清慢吞吞地说出这句话后,便转身,专注地看着打坐的裴重昼。
还是这个石头好,至少不会让自己和其他女修上演争风吃醋的剧情。
凤灵听到这话,忍不住嗤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就算是天生灵体又如何?不过是修士们争相抢夺的“材料”。
若遇见好的人,倒可以做个炉鼎,免了成为死物的下场。
谢玉卿看着凤灵的神色,只觉得她整个人如同换了个魂一般,比在凡人界时,更加冷漠高傲,越发让人不敢靠近。
是不是自己也会成为这样的人呢?他内心琢磨着,所谓的修真,就是去除骨子里的人性吗?那这样还有何意义?
谢玉卿闭上眼,整个人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
“让开!”凤灵站在谢玉卿身侧,是最早发现他异样的人,她大喝一声,竟逼退了旁边拥挤人群,硬生生地造出了一片空地。
这一举动,却让围观群众们大吃苦头,雾清夹在人中间,被挤的感觉快喘不上气了。
“太过霸道了!”
“这凤凰师叔行事倒似是朝天宫女修做派……”
雾清觉得自己就像饼干里的夹心一样,太难受了,还能闻见不知哪个道友身上的臭味……
“你小子是不是没有使用清洁术啊?好臭!”
“不行,我受不了这味儿。”
众人开始竭力脱离臭味源头,能御剑的都快速跳上飞剑,只剩下雾清和其他炼气期菜鸟还在进行挤咸菜运动……
雾清只觉得脚后跟一痛,不知是哪位道友,一脚把她的鞋子踩掉了,而她顺着惯性往前扑去。
突然,雾清感觉自己的腰被一条有力的胳膊环住,避免了与别人的脚后跟接吻的下场。
她不由松了口气,小仙女人设可不能崩成沙雕了,仙女的皇冠不能掉。
“去练剑。”雾清在大手的帮助下站稳后,就听到裴重昼冷淡地抛下一句话。
“师兄?问心成功了?”雾清惊喜地看着他,好像气息内敛了不少。
这下惨了,难度加大了。
“嗯。”裴重昼松开了箍在她腰间的手,手心里残留的暖意,还在提醒他,女孩的腰肢是多么地纤细柔软,像是柔韧的灵藤,可以死死地缠绕在树木枝干上。
女孩站在自己身前,抬头看着自己,近到他能看见黑眸里自己的倒影,好像自己是她的唯一的依靠。
不知为何,他觉得心里热热的,这是一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奇妙感觉。
什么是情呢?功法总说要无情,可是自己连它是什么都不知道,又如何判断有或者无?
他的问心,其实失败了,每次冲击都卡在这个问题上。
“师兄,你不舒服吗?”雾清见他面色一白,右手捂在胸口处,要是配上虚汗和喘息声,倒是个病弱美男了。
“没有。”裴重昼别过头,周围走动的人难免会和他发生接触,这让他觉得不适。
“先离开。”他开口继续说,“他资质绝佳,竟然这么快就要筑基了。”
雾清顺着裴重昼的视线看去,正是谢玉卿的方向。
不愧是男主,这外挂也太厉害了!比自己和女主的都强啊,雾清感慨,但似乎两人都和原有的剧情线偏离了。
自己这任务还能完成吗?雾清担忧地看着空地上方的白光,思考着。
裴重昼见她神色怔忪,眉间轻蹵,不是先前的活泼模样,脱口而出道,“你不用担心,只要你好好修炼,会比他厉害的。”
雾清一怔,没想到这个不开窍的男人,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是在安慰自己吗?
“裴重昼好感度上升10点!”意料之外的惊喜啊!雾清高兴极了。
“啊,谢谢师兄。”雾清甜甜地笑着道谢,这可是相当于自己的金主爸爸啊。
裴重昼点头后,便一把拉住她的手,召唤出飞剑,他一跃而起,却不料雾清站在地上不合作。
雾清挂在他的胳膊上,面对他探究的目光,只好仰头尴尬一笑,“师兄,我鞋被人踩掉了……”
作为高冷的小仙女,怎么能让其他臭男人看到自己的玉足呢?这要跳上飞剑,那大家都能看见自己赤脚了。
要是两只鞋都没有还好,偏偏只掉了一只鞋……
雾清艰难地咽下口水,现在自己悬在空中,要是裴重昼不同意,一松手,自己就得摔下去,虽然高度不至于受伤,但一屁股坐在地上,太不雅观了。
“麻烦。”裴重昼内心烦躁,但还是放出神识,果然女孩的左脚□□着,脚很小巧,似乎一只手就能握住,关节处还透着淡淡的粉色。
而她的脚底板上,还沾染了一层薄灰,倒也没有撒谎。
雾清眨巴眼睛,祈求着他可千万别松手,这个世界很特殊,有个额外的要求,是要收集足够的信仰值,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恃美行凶了。
裴重昼看着她瞪大的眼睛,水汪汪的,苍白的面容上泛着一层粉色,他只觉得自己心里的某处地方,软化了,本该说出口的斥责,却堵在喉咙眼里,只僵硬地弯下身子,抓紧她的胳膊,用力带上飞剑。
飞剑不过成人男子的手掌般宽,造型古朴,不知是何材质所制,剑身漆黑一片。
雾清赤脚踩在上面,黑色的剑面上,玉足轻踏,反衬得玉足更白了,倒像是收藏在洞府中的珍宝。
裴重昼打量后,又急忙挪开视线,只面对着正前方极速而过的风景,默然不语。
□□失败了?雾清见他无动于衷的模样,有些失落,好歹自己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啊,这么都没一点反应的。
她叹口气,只呆呆地看着裴重昼的背部。
此时,正在突破的谢玉卿,却意识陷入了一个稀奇古怪的梦中。
不知为何,梦里的“他”穿着一身红袍,端坐在铺满红绸的木床上,一抬头,就能看见床边木柜上的一双红烛,不时发出噼啪声。
这是凡界流行的洞房花烛夜,但谢玉卿环顾四周,却并没有看见新娘的存在,屋子里只有“他”一人。
还有“他”腿上平放的一把玉剑,其上雕刻着繁复的细密花纹,不时发出红光。
你只能是我的剑!
谢玉卿心里产生了一个念头,那把剑,似乎有着不可描述的诱惑力,它在蛊惑着自己。
“他”轻抬起手,轻柔地摩挲着剑身,似乎没有痛感,锋利是剑刃已经割破了他的手掌,血液透过指缝流出,涂抹在了玉剑身上,形成一种诡异却又凄美的场景。
“你是我的……休想逃掉。”
“他”低声呢喃,男人低沉的嗓音,有些沙哑,似乎在压制着某种欲望。
“呵呵……”“他”仰头笑了,不只是否是动情了,笑的眼尾处一片嫣红,但他还是凝视着剑,一双星目里含着无限缱绻的情意。
与剑成婚?
谢玉卿见到这一幕,脑子里不由蹦出这个想法,这么温柔地对待一把剑,已经是一种病态了,再爱剑的剑修,也从未耳闻过如此惊世骇俗的举动。
“找到她。”男人忽然抬起头,直直地望着谢玉卿所在的角落,勾唇一笑,“逃不掉的。”
谢玉卿被他一吓,之前男子面容模糊,像是有团迷雾遮挡在他的面部,朦朦胧胧的,让人不能窥其全貌。
而在男子说出最后一句话时,那团迷雾消失了,竟然是自己的脸!
谢玉卿吓出一身冷汗,难不成是有什么邪魔妖道作祟?
而“逃不掉的”这四个字一直重复着,像是一个咒语不停播放,带着一种急促感,在催促他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