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琪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恭恭敬敬道:“奴才不知。”说话时,牙齿在打颤。
祁王打开信封,掏出信,一字一顿地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又将其余几张口供看完。是了,除了一封信,还有两份口供,一份是产婆的,另一份是房乳娘的。产婆将如何害死江陵侯夫人,受何人指使,时间、地点交代地非常清楚。
房乳娘名义上是秋姨娘的人,实际是忠勇候夫人刘氏买通的,刘氏已知事情败露,杀人灭口。产婆和房乳娘已死,杀人凶手已被擒住,随时可以送至王府,让祁王证实。
“好大的胆子。”祁王将东西仍在地上,走到主座,撩起袍子坐定,拍着桌子道,“去,查查,闻晏说得是否属实?”
好一个忠勇候夫人,好一个刘氏。平时不安分也就罢了,如今居然为了女儿的前程,谋害姨母性命,他倒要看看,这刘氏有几条命。
管家吓得浑身一哆嗦,小心翼翼观察祁王脸色,弯腰捡起地上的证据,说了句:“王爷稍等,老奴这就去办。”低头看一眼司琪问:“王爷,这国公府的小厮如何处理?”
祁王抬眸看向司琪,努力平复心中的怒气后,道:“起来吧,回去告诉你家少爷,无论他出于什么目的。他的情,本王领了。本王许他一个条件,无论什么条件,本王都会答应,就算他要国公爷的位置,本王也会鼎力相助。”
听见祁王发怒,司琪的心快跳出了嗓子眼。脊背冷汗连连,额头上汗珠聚成滴,一滴一滴掉在地上,如今祁王反而这样说,司琪连忙谢恩,起身倒退着出去。他退到门口,被门槛绊倒,摔了四脚朝天。起身后谄媚地笑了几声,转身一溜烟跑了。仿佛祁王是洪水猛兽一般。
“尽快查清楚,本王要他们血债血偿。”祁王眼前浮现郑氏温柔的模样,拳头紧握,咬牙切齿道。
母后在宫中,忙于后宫政务,顾不上他,他小时候的衣物,许多都是姨母做的,等姨母嫁人后,给梧桐和子枫做衣服,必然有他的。虽说他贵为皇子,不缺吃少穿,难得姨母的一番疼爱之心。
母后也曾多次嘱咐,姨母性子温顺,在夫家难免受欺负,让他多看顾一二,如今姨母被人害死。他愧对姨母,愧对母后,更愧对梧桐姐弟三人。如今姨母刚去,江陵侯府已开始相看续弦人选,等后娘进门,梧桐三人的日子必定难过几分。
一时间,祁王思虑良多。
司琪回去后,坐在院外的门槛上,叹声叹气。
闻宴坐在轮椅上,手中拿着书,瞥眼看向门口处的身影,喊道:“进来吧。”
司琪假装没听见。闻宴摇头笑了笑,放下书,伸手摘了一篇树叶,朝司琪扔去,看似随意,正好打中司琪的背上。司琪哎呦一声回头,埋怨道:“少爷,您能让我缓缓神吗?”
“不就是去了趟祁王府吗,胆子这么小,吓成这怂样?”
司琪跑过来,看着闻晏道:“您怎么和祁王殿下认识的,他居然说欠您一个人情,还说,您想要这国公爷的位置,也会鼎力相助,您给祁王殿下的是什么东西,他怎会如此看重?”
闻晏继续看书,不言不语。司琪知道问不出什么,遂叹息道:“算了,您想说的时候就说了,我瞎问什么呀。”
祁王府。
午时刚过,管家进来回话,说他已找人核实,闻少爷说的句句属实,一点未夸大其词。
祁王摆手,道:“下去吧,备车,本王要进宫一趟。”
进宫后,祁王先至上书房请安,出来后,直接到皇后寝宫-仁寿宫,不等太监通传,祁王已经踏进正殿。皇后娘娘正与宫嬷嬷说话,见祁王行色冲冲,笑道:“何事这样急,去上书房见过你父皇了?”
祁王跪下:“给母后请安。见过了,父皇一切安好,儿臣来给母后请安。”
“起来吧,难得进宫一趟,每次都这样拘谨,也难为你了。”皇后说完对宫嬷嬷道:“看给他一把椅子。他站着不累,我看着累。”
祁王谢恩后,又听皇后说:“今天新做的糕点,走时带上两盒,一盒给他,一盒给梧桐。那孩子重孝在身,不方便进宫,本宫有日子没见她,心里想念的紧。”
“皇后娘娘说的是。”宫嬷嬷一面答应,一面吩咐宫女太监准备。
“母后,我今日正是为梧桐而来。”
祁王环伺左右。皇后会意,朝嬷嬷点点头。宫嬷嬷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等宫女太监退出宫殿后,宫嬷嬷抬脚走出去,关门后,站在到门口守着。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皇后道。
“姨母并不是难产而死,是被人害死的。”祁王道。
“什么?”皇后震惊,起身后又跌坐回去,心痛难挡,抚摸着胸口喘气,眼眶微红,字字带着恨意,“谁,谁害死了我的凝儿?”
母亲生弟弟难产,弟弟生下来就去了,母亲临死前要自己好好照顾妹妹,如今妹妹却被人害死,她贵为皇后,却保护不了妹妹,简直让人笑话,更愧对母亲。
“忠勇侯夫人刘氏。证据确凿。”祁王道。
“她想让刘芸当侯爷夫人,简直痴心妄想。”皇后愤恨道。突然想起什么,又问,“你是怎么查出来的?”
“并不是儿臣查出来的,是闻国公家的公子。他书信告知儿臣,证据也是他查证的,儿臣只是核实人证物证。”祁王见皇后要走走,快步走到皇后身边,自然而然挽起皇后的胳膊,虚扶着她,又道,“儿臣怀疑过闻国公的用心,他是否故意挑拨咱们与忠勇侯府的关系,所以才有此一事。诺是别人送信我定不信,可送信的人是闻晏,国公府大公子。我却不得不信。”
“闻晏?可是十五岁断腿,太医也束手无策,至今不良于行的少年天才?”皇后对闻晏有所耳闻。
“正是他。他的的父亲闻世子娶了两位正妻,不分大小,这可是京城的一段奇闻。一位是闻晏的母亲冯氏,另一位是夏氏,夏贵妃的妹妹。这夏氏虽是庶出,却得夏丞相宠爱。”祁王笑了笑。
“这件事我也听说了,只当是笑话,自古以来,男人皆三妻四妾,却从未听说过谁家两个妻子一般大。”皇后撇嘴说,“这跟凝儿的死有什么关系?”
“您且听我说完,这夏氏的儿子闻珏是草包:闻晏才华横溢,谁得爵位显而易见。如若闻晏得爵位,夏氏的地位岌岌可危,就算夏氏能忍,夏贵妃忍不了,梁王白白失去了一个助力。闻家这些年,虽不如往年繁华,闻国公到底在户部的位置上待过,一手提拔的人不在少数,虽然荣退,却有一定的话语权。闻晏断腿,与爵位无缘,谁得利?要说闻晏断腿没猫腻,儿臣断然不信。”祁王信誓旦旦地说。
不然闻晏不会站他这边,不管闻晏出于什么目的帮他,这份情他领了,况且在夺位这条路上,多了闻晏这样的人相助,将来机会会更多。身在皇家,作为皇子,他不得不盯着那个位置,不然,他和最亲近的人将会成为白骨。只要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他才可以为所欲为,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如此,你去忠勇侯府一趟。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皇后道。相信父亲也不会偏私。
“是。儿臣这就去。”祁王道。
忠勇侯府,刘氏在闹忠勇候郑辞,让他务必去江陵侯府一趟。
“要去你自己去,不要拉上我。”忠勇候坐在主座上,捧着茶杯,看着杯中打折卷的茶叶,“凝儿刚去,我这做岳父的,逼着女婿娶另一个女儿,让别人知道了,怎么想我,梧桐几个孩子知道了,又怎么想我?我本就不同意这件事,咱们芸儿品行好,随便嫁人都是正头娘子,赶着给江陵侯府做续弦,我的老脸往哪里放?”
“续弦也是正头娘子。”刘氏站定,望着郑辞道,“你以为,我不想让女儿嫁的好,我相看了多少人家,不是四品人家,就是五品人家。公婆在世的时候,咱们侯府是何等风光,公婆去世后,你接着退下来。你的女儿一个皇后,一是侯夫人,为什么到我女儿时,就嫁给五品官做妻子。我女儿样貌人品都不差,要说进宫当个娘娘,也是可以的。”
“你可住口吧。”郑辞呵斥道,“这话能随便说吗,要是让别人听见了,如何是好?”
“我偏要说,你前妻的两个女儿嫁得好,我女儿为什么要受委屈。你要是不去江陵侯府,我进宫找皇后娘娘去,芸儿怎么说,也是她嫡亲的妹子,她不能看着芸儿受苦吧。”刘氏道。
不等忠勇候开口,刘氏又说,“我求,也要给女儿求个好姻缘。咱们芸儿进江陵侯府怎么了,还能亏待了梧桐几个,咱们芸儿可是他们正经的亲姨,总比那些个外人强吧,再说,咱们芸儿素来性子好,温和孝顺,对梧桐几个的好,我都看在心里。你以为,我只是为芸儿找一个好姻缘这么简单,我还不是看别人进了江陵侯府后,欺负梧桐姐弟,才想着委屈芸儿做续弦吗,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苦心。”说着,竟抽噎起来,抽出帕子拭泪。
郑辞思忖一会儿,道:“我怎知你有这样的想法,行了,别哭了,我现在就去江陵侯,打探打探女婿的口风,如若他同意,我会促成这件事。”
刘氏又假哭一会,郑辞哄了半天才好。随后喜得刘氏眉梢上翘,忙吩咐人到三小姐园中报喜。
“先别去,等我回来再说,要是江陵侯府不同意,岂不是白欢喜一场。”
郑辞起身,作势往外走,刚走几步,外面的小厮来报,说祁王殿下来了,在前院正厅等着呢。唬的郑辞匆忙赶去。
刘氏听闻,心下疑惑,暗道:祁王平日很少过府,今日怎么突然来了。不管了,先去芸儿院中,把好消息告诉她,让她先高兴高兴。老爷怎么说也是白贞的岳父,老爷亲自出面,白贞能不答应?
这可是铁板钉钉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