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童言无忌还是偏心?

梧桐眼珠转了几转,勾勾手指,示意祁王低头。祁王附耳到梧桐跟前,梧桐凑过去,巧笑倩兮,小声道:“秘密。”说完,一溜烟儿跑了。

祁王站定,摇着扇子,举目看向梧桐,两人已经没入夜色中。他坚毅的脸上浮现几分柔和:“这丫头,竟然敢拿我寻开心,睡了一觉,胆子越发大了。”

犹记得这丫头小时候,看见自己要么躲得远远地,要么扭扭捏捏喊一声表哥,声音小的像蚊子。何时像这般,胆子竟大的没边儿了。

梧桐快步走着。喜鹊跟在梧桐身后,回头看一眼祁王,见他站在回廊上,灯光从屋内映射到他高大的身躯上,越发晴朗俊逸,玉扇手中拿,端的是风流倜傥。

“小姐,您刚才真威武,几句话让侯爷处置了秋姨娘,看以后谁还敢小瞧咱们。”喜鹊一蹦一跳的,脸上带着愉悦,想起夫人的随葬品被换成赝品,愤恨道,“秋姨娘看着为人老实,没想到居然做这种黑心肝的事,幸亏小姐发现了,如果没发现,岂不是便宜了秋姨娘,咱们也愧对夫人。”

梧桐停住脚步,回头看向喜鹊:“这就厉害了,秋姨娘是自作孽不可活。”她停顿了一下,又问:“喜鹊,你信任我吗?”

喜鹊觉得莫名其妙,满眼不解:“喜鹊当然信任小姐,无论小姐要做什么决定,喜鹊定跟在小姐身边。”梧桐软弱可欺时,她都没学杜鹃,小姐变了,日子有奔头了,她怎么可能舍小姐而去。那和攀高枝儿的杜鹃一样了,她才不做那没良心的事呢。

梧桐静静地看着喜鹊,黑暗中,梧桐的眼睛亮的唬人,却让喜鹊有股莫名的信任敢。

“你今天很神气啊?”白秋灵身后跟着几个丫鬟并婆子,拦住了梧桐的去路。几个奴才悄悄绕到梧桐身后,将梧桐和喜鹊围起来。

梧桐环顾周围,勾唇讥笑:“你想动手打我?”

“你设计我娘,我打你一顿是轻的。”白秋灵早已经听说了秋姨娘的事,奈何祁王殿下的人拦着院子,她的人进不去。等她的人打听到消息时,秋姨娘已经被打完板子了,明天一早就会被送到庄子上去。

这一切都是白梧桐这个贱人搞的鬼。趁天黑,院子里的人都在忙大贱人的事,她就算把白梧桐打一顿,扔到护城河里去,也不会被人发现。

“动手。”白秋灵不和梧桐废话,直接吩咐人抓住梧桐。

梧桐岂能坐以待毙,灵巧的身体在几个丫鬟婆子中间穿梭,趁着众人忙乱时,偷偷推一下这个丫鬟,或者抬脚绊倒那个婆子。

少间,几个丫鬟婆子你撞倒我,我碰倒你,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嘴里嚷着“哎呦”、“好疼”、“你快起来”等话。

白梧桐不给白秋灵喘气的机会,移至她身边,抬手赏她一记响亮的耳光,语调淡然道:“秋姨娘斗不过我,你更不是我的对手。记住,以后离我远一点,不要动不该有的心思。”

上一世,秋姨娘为了白秋灵,夺了她的姻缘,梧桐虽不在意那婚事,却容不得别人惦记着她的东西。

白秋灵脸偏到一遍,回神才意识道被打了,捂着脸愤恨地盯着白梧桐:“你,你竟然打我?”

“你可以去告状,我等着你。”梧桐唤一声呆愣的喜鹊,“走了。”

喜鹊回神,眸中噙着崇拜,小跑到梧桐身边,兴冲冲道:“小姐,你真是太厉害了。”没见小姐动手,那些个不长眼的奴才全倒地上了。

白秋灵气得直跺脚,指着地上的奴才吼道:“你们都是废物吗,连一个女孩子都抓不住。”连骂几声废物后,朝江陵侯的院子跑去。

丫鬟婆子们忙起身,一面跟着上白秋灵,一面解释说:“小姐,这大小姐太滑头了,我跟根本抓不到她。”

白梧桐领着喜鹊来到灵堂。

灵堂内,白子枫依然滚在灵柩前,听见脚步声,抬头见是白梧桐,关切问道:“姐,你没事儿吧?”

事情发生后他想去偏厅看看,可管家说奉了侯爷命令,任何人不准进去。白子枫知道帮不上忙,只能回灵堂等消息。

“没事儿。”白梧桐跪在子枫对面,拿起纸钱扔进银质火盆中,目中含泪柔声道,“母亲走了,剩下咱们姐弟三人相依为命。大弟不用怕,姐姐会照顾你们,不让任何人欺辱咱们。”侧目看着灵柩,里面躺着她最亲近的人,暗恨她为什么没早点重生,也许母亲会活着,看着他们姐弟三人长大成人。

白子枫举目看向梧桐:“姐姐也不要怕,子枫已经长大了,会保护姐姐和弟弟的。”

梧桐嗯一声,抓起一把纸钱放进火盆,同时暗暗发誓,这一世一定让弟弟们安然长大,如有人敢挡,遇神杀神,遇魔弑魔也在所不惜。

子枫和梧桐守一会儿夜,王氏身边的嬷嬷催促他们去休息。两人才回各自院中。

翌日清晨,梧桐洗漱穿戴好,领着喜鹊准备去灵堂守灵。在梧桐居门口遇见了白川。他气势汹汹,看见梧桐二话不说,用头撞梧桐。幸好梧桐反应灵敏,侧身躲过去。

白川没想到梧桐躲开,扑了空倒在地上,一边在地上打滚,一边嚎啕大哭,嚷着梧桐欺负他,说姨娘没了,再也没人疼他了,素日看着温柔可亲的大姐姐也来欺负他。

梧桐听到这话,知道是秋姨娘教的,眉头微皱,看着白川撒泼一言不发。一时间围拢不少下人,听见白川的话,心生不忍。他们又想起昨天发生的事,看向梧桐的眼光变了,带着三分审视,七分畏惧,却不敢当面指责梧桐,或者规劝白川。

这时江陵侯迈着方步走来,见白川撒泼,本来阴沉的脸带着几分寒意:“一个男孩子,学那些个市井泼妇,你还是白家男丁吗?”

白川蹭的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低头小心翼翼走到江陵侯身边:“父亲,不是我学人撒泼,是大姐姐推我,还打我。”

梧桐看向白川,并未辩解,嗓音平静道:“川弟是无心之举,只因秋姨娘被送到庄子上去,心里不痛快,还请父亲原谅他这一次。”

她并未说明缘由,江陵侯也只是白川的错,朝白川走去,抬脚踢在他股屁股上,呵斥道:“你不在灵堂守着,到这里胡闹,反了你了?”

白川年纪小,平时被江陵侯捧在手心里宠爱,从未真正打骂与他,且还当着众人的面,他又恼又羞,口不择言道:“我不去灵堂,那个女人不是我娘。她死了,我娘正好当正室,我就是嫡子,将来府中的一切是我继承,我定让人打白梧桐的板子。”

江陵侯闻言,怔了片刻,回神见梧桐瞧着他,那双眼睛里饱含太多东西,委屈和埋怨,又掺杂着莫名恨意。

“你住口。”江陵侯气得浑身发抖,大声喝斥白川。

梧桐出声,声音若平地惊雷:“他一个七岁的孩子,不敬嫡母,还说出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是他心中所想,还是听别人所说?若是他心中所想,我不甚在意,到底是个七岁的孩子,童言无忌。如是听人说起,这人真真是诛心了,一个姨娘生的,也敢肖想侯府爵位?纵是父亲,也要将请爵的折子递给当今圣上,有圣上裁夺才是。”

别人许不明白梧桐的话,江陵侯却清楚,梧桐这是说秋姨娘呢,说她肖想侯府爵位与正室的位置。

江陵侯立刻让人带走白川,随即向梧桐解释说:“他还是个七岁的孩子,你就当童言无忌吧。”愣了片刻后,不经意扫梧桐一眼,又问:“昨天为何出手打灵姐儿?”

他这是想转移话题,不然梧桐纠缠白川之事,所以用白秋灵被打之事扰乱梧桐心思。

梧桐毕竟不是真正的十三岁。上一世,十四岁被人害死,灵魂附在闻晏心爱的莲花上,十年后方可成人形,自此跟在闻晏身边,每日读书习武,虽是鬼魂,却也逍遥自在多年,一朝重生,便是凤凰涅槃。

梧桐笑了笑:“川哥儿才七岁,童口无忌。秋灵却已然十二岁,再过一段时间便可议亲了。她侮辱嫡女,藐视长姐,如果传扬出去,让京城的世家夫人知道,怎么看待她,怎么看待侯府?我出手教训她,也是为她好,让她长些记性,免得将来犯错,丢了侯府的脸。”

“你说谎,我没有侮辱你和嫡母。”白秋灵捂着脸走来,站在江陵侯身旁,拉着他的衣袖摇了摇,撒娇道,“爹爹,我没有做那些事,您要相信我,是长姐故意打我。我娘也没有做下那等丑事,都是长姐故意栽赃陷害,您要相信娘,您不是最宠爱娘吗?”

她语速飞快,旁边的奶嬷嬷想给白秋灵使眼色,白秋灵只顾着诉说梧桐的罪状,哪里顾上她投来的目光。

江陵侯听见白秋灵的话,一时慌了,抬眸看向她,大声怒斥道:“闭嘴。”

她知不知道,她左一个娘,右一个娘,已经犯了不敬嫡母的大罪。妾是府中的奴才,怎敢做主子的娘,庶女庶子的母亲只有一个,那就是正室夫人。

白秋灵欲辩解,被江陵侯吓得松开手,退后几步,欲哭不哭的撇嘴,道:“爹爹不疼我了。”躲了躲脚,狠狠地瞪一眼梧桐,抹泪跑开了。

嬷嬷左右为难,行礼后追白秋灵去了,嘴里喊道:“祖宗啊,仔细点。”

“父亲觉得,秋灵也是童言无忌?”梧桐抬眼看向跑远的秋灵,愁眉不展,不等江陵侯作答,似自言自语道:“如果外人知道秋灵的性情,她将来如何嫁人?”

江陵侯这才打量着梧桐,前日因郑氏突然离世,哭得死去活来的她,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

一直以来,江陵侯觉得梧桐和子枫是嫡女嫡子,母亲看重,妻子疼爱,下人们更不敢有怠慢之处,心难免偏颇秋姐儿和川哥儿,如今细细打量嫡女,才发觉她似乎没秋姐儿高,瘦弱的肩膀能承受多少打击?

“去吃早膳吧。”江陵侯微微叹息,几不可闻,说完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