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汀和墨华终于决定,死心塌地地留下来,但是玄谷却不确定,他们到底明不明白,留下来之后,要面对的是什么,她觉得有必要让他们更清楚留下来所要面对的后果。
虽然她是无所谓谁留下来还是离开的,那是他们的自由。
“你们也知道,我正在选妃。”玄谷说,“我会有很多妃子,你的喜欢,足以容忍这件事么?”
身后,是萍汀长久的沉默。
墨华跳了起来,生气地说:“你不要太过分!非要在我们面前说这个么!”
“就算不说出来,这也将会是事实。”
墨华当然知道这会是事实!他来之前就已经考虑过了!如果他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他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但是他当时不知道,萍汀会不会接受。可是现在,萍汀主动去抱了玄谷,就说明他已经在心里默许了玄谷会有很多新欢这件事。
如果玄谷不说出来,萍汀还能自欺欺人地保住他的骄傲。可是现在玄谷亲自提起这件事,戳破了这粉饰的太平,要萍汀直面这个最尖锐的问题。
她在逼他们两个。
“所以最好现在就说清楚,我不想看见日后有谁因为这件事,生出龃龉,背着我暗地里搞些小动作,再在后面捅我一刀。”
玄谷去掰萍汀环在她腰间的手。
萍汀却将手扣得更紧了。他没有直接回答玄谷的问题,而是反问她:“你会常来看我吗?你会不会……有了别人就忘了我?”
玄谷察觉到自己的颈间有些微凉的湿润漫开。
“不太会,我很忙。”玄谷说,“不过,你可以常来找我。我不会忘记你。”凡是诞生于世的,谷神都不会忘记。
“……好。”萍汀好像因为玄谷这么说已经感到知足了,于是破涕为笑。其他的,他不强求了。
而玄谷却觉得诧异,原来萍汀这样骄傲的花灵,也会因为喜欢一个人而妥协这么多么?她再次困惑了起来,是什么样的喜欢,才会让人一味退让,甚至把伤害自己的权力,都让渡给对方呢?
玄谷觉得这样不好,至少她绝不会这么喜欢一个人,喜欢到甚至允许对方伤害自己的地步。
萍汀也好,其他人也好,他们好像都是这样的,为了能够待在她身边,都会妥协容忍很多事情。从另一方面来看,也许他们所做出的选择,是另一种“交换”——忍耐一些事情,来换取留在她身边的权利。
而因为生灵趋利的本性,他们必然已经在心中衡量过,这种“交换”的代价,是他们自愿的选择,而且是有利于自己的。
这样一想,玄谷倒是能稍微理解一些他们的感情,也许对他们来说,离开她才是更难以忍受的伤害吧。
生灵的感情可真怪啊。玄谷不由自主地想。
“把扶鸾叫来吧。”玄谷对着一旁的萝烟说。
而还在鸾阁安排选秀事宜的扶鸾,已经通过从玄谷那里出来的白尧,接收到了花灵双子到来的消息。
白尧双手环胸,和扶鸾一起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一边看着下面的才人们练习仪态,学这帝宫里的规矩,一边和扶鸾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毕竟是几万年前一起待在玄谷身边的道子兄弟,虽然白尧因为扶鸾对玄谷的态度,心里不大喜欢扶鸾,觉得他太会讨好献媚,但那只是在心里想一想,不会表现出来,表面上,扶鸾和他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你说墨华那家伙,到底来找陛下干嘛?”白尧自己想不太明白,就忍不住问身旁的扶鸾。
扶鸾将双手揣在袖子里,老神在在地看着下面。他心里是知道墨华来这里做什么的,毕竟前不久,他还邀请墨华来参加选秀。想必是墨华果真动了心思,想要来占据玄谷后宫的一席之地吧。
只是扶鸾对于墨华越过他这个负责人,直接去找玄谷,有些不满。
虽然扶鸾也知道,墨华萍汀,是和玄谷有“感情基础”的,而且玄谷因为寂寞无聊,或者其他的一些原因,多半也不会拒绝他们,但这多多少少还是让扶鸾觉得不爽。
白尧撇头看了扶鸾一眼,问:“怎么不说话?”
扶鸾牵了牵唇角,道:“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墨华来找陛下,自然是余情未消,旧情难忘,要来和陛下复合了。”
他甚至都能猜到,不久之后,玄谷就会叫他给这花灵双子,在后宫里安排个合适的位置。
果不其然,一会儿之后,萝烟就找寻了过来,说是陛下有请,有事相商。
扶鸾跟萝烟走了之后,白尧觉得心里有些烦躁。玄谷的选妃事宜,他自然也在密切地关注着,否则便不会一有空就来找扶鸾这个负责选妃的人这里打探消息了。
而据他所知,后宫的位份已经定了,采取的是有史以来规格最高的妃位制,除去君后之位,下设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翻倍之后分主位与侧位,也就是说有三位正夫人,三位侧夫人,九位正嫔,九位侧嫔……以此类推,层层分制,各司其职。
而且有几个位置已经内定,其中三夫人之一的贵妃位,就被玄谷提前许给了妖王太攀。虽是小道消息,可传出来之后,还是引起了轩然大波,尤其是在神族那边,都在担心,若是妖王做了贵妃,有陛下专宠,还不得越发打压他们神族啊。
故而神族之内,人心惶惶。虽然神族少欲寡情,可也不愿意被妖魔族欺压一头,由此,这次选妃,神族便送了大量的才人来,期望着多几个被陛下看中,若是得了宠爱,也能在陛下面前说上话,和那妖王抗衡。
对此,白尧虽然心中不以为意,但也隐隐有些担忧。白尧说不清究竟是因为担忧选妃影响朝堂政局而烦躁,还是只是因为玄谷在选妃而烦躁。
他将视线又重新投回到下面,心里不禁微微冷笑。这些人,连玄谷的面都没见过,根本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哪里会有什么真心呢?
不过,玄谷她,也许并不在乎别人的真心吧?白尧有些悲哀地想着。
……
而在新的神族九天之中,在一众下臣面前,帝灏挂起了帝印。
一众人面色忧愁,齐声喊了一句:“殿下……”
帝灏面沉似水,对众人悲肃的挽留却充耳不闻,只断然道:“本君已经将大小诸事分发安排给了各部各司,诸位亦不必悲伤于本君的离开,还像先前按部就班即可。”
玄谷放他出来,他吃不准玄谷的心思,玄谷也没有明说,所以帝灏不知道这只是短暂的放风,还是彻底解除了豢养他为脔宠的约定。
帝灏以为这只是前者,故而他从帝宫出来之后,就来解决神族的遗留问题,安排他们的后事了。安排完神族的事之后,他还要回到她的身边,做她的脔宠。
然而,其实自从神族被天道裁决者之祸拖累,势力范围一再收缩,后来又并入玄谷帝君麾下,已经没有什么大事需要去做绝断了。而神族自打从三界统治的地位上退下来之后,倒是真正变得像神仙那样逍遥悠闲了。
这种时刻,作为神族之王的帝灏,更多的是作为一个慰藉神族众人精神的符号,象征着神族的向心力与凝聚力,已经没有什么实权可言。换句话来说,神族中,有没有神王已经不那么重要。
这也是帝灏可以离开神族的理由——除非神族被外敌欺辱、面临亡族的时刻,已经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帝灏这个神族之王再承担责任了。因为他知道,神族既然已经被玄谷接纳,她就不会看着神族再次覆灭。
离开神殿的时候,帝灏的脚步甚至是很轻松的。万年来压在他肩上的担子卸去了,天地间真正的主人,已经回归,他自然也不需要代执其政。
而在这一方面,还沉迷于处理政务,享受权柄魅力的太攀,便没有像帝灏这样的觉悟。
然而在某一个孤独寂寞冷的深夜,工作了很久的太攀终于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抬起头来,看到书房里飘渺的烛火。
桌子上堆积的奏折里,写着各种各样的琐事,都需要他批示处理。终于,所有人都必须要听从他的命令了,可是他却在这苍焰之树内的深宫里,觉得疲惫和孤独。
玄谷已经搬走有一段时间了。她搬走的时候,太攀甚至因为当时有几件事情还在处理,都没来得及去送玄谷,也没有跟着去新的帝宫看一看。
政事像是永远也处理不完一样,太攀的权力越膨胀,所要处理的事情就会越多。
每个人,无论是神族,还是妖族、魔族,见了他都战战兢兢,唯唯诺诺,对他献上最大的恭敬与顺从,来换取活下去的资源和权利。他们进贡上来的宝物,又很快将已经空荡荡的宝库填满了。再没有敌人和对手的打压,再也不需要绞劲脑汁想去得到什么,因为一切都唾手可得。
在样一个寂静的深夜里,当一切野心都被玄谷轻易地满足之后,太攀突然意识到了权倾天下的生活,是多么枯燥无聊。
于是,在半夜的时候,熟睡的白狸被从床上拖起来,妖王殿下用堆积如山的奏折,淹没了她。
她听到妖王殿下对她说:“本王要去追求爱情,享受生活。族里的事,你先暂时代管一下。”
白狸:“……啊?”
无视疑惑的白狸族长,妖王殿下当夜就扛着孩子跑了。
以至于做梦都想成为妖上妖的白狸,真的开始怀疑,这是她大半夜做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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