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一念成魔(五十四)

“殿下为何这般看着我?”扶鸾面对太攀疑惑的眼神,表现得坦然极了。

太攀眯了眯眼,依旧满脸的不信任,审视了扶鸾片刻,缓缓道:“我在想,你究竟是不是扶鸾,还是说,你已经被什么邪魔夺了舍。”

扶鸾弯唇:“殿下可真是会说笑。”

太攀却面容严肃,丝毫没有说笑的意思,充满警惕地问:“你此番来找我说这件事,究竟是何居心,有何目的?”

扶鸾抿着唇,素来温和的面庞叫他看起来越不像什么心怀鬼计,爱玩弄阴谋的人。但是太攀知道扶鸾这个人,心眼一向是极多的,对方说出来的话,就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可轻信。

“殿下不需要对我这样戒备,我来邀请殿下,其实是考虑到殿下对陛下的昭昭心意。”

太攀呵呵冷笑了两声,显然并不相信。

“当然也的确是为了我自己。”扶鸾在太攀面前,很坦然便承认了自己的私心。

太攀却觉得荒诞,难道扶鸾果真这般大度,要亲手把他推入玄谷怀中吗?

而扶鸾和太攀对话时,北辰一直在思索,听到这里,便插了一句:“殿下不妨听扶鸾大人把话说完,为何他帮了您,也是为了自己呢?”

扶鸾笑了笑,先将现在的境况摆在了太攀面前:“你我皆知,陛下立君后,已是无法更改的事实,没有人能让陛下放弃凤笙,回心转意改立别人。这一点,妖王殿下应该承认吧?”

说实话,太攀对这个事实的确不想承认,但却又不得不承认。

凤笙在前,任何人已经都没有机会了。所以经过那天北辰的一席点拨,其实太攀心中已经有了退而求其次的想法,若是能成为玄谷的宠妃,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骄傲如太攀,怎么可能在扶鸾面前主动承认这一点。

北辰看着太攀微微扬起的高傲下巴,知道他是不肯在扶鸾面前认输服软的,便只能代替他圆一圆场面,更何况,扶鸾的邀请,他也很感兴趣。

“扶鸾大人所说的这一点,现在已经是人人心知肚明的共识了吧。陛下只会有一个君后,既然已经有了人选,其他人当然便没有机会了。”

太攀“嗤”了一声,看了北辰一眼,好像在不满他的多嘴,但是北辰这一次并没有理他。

北辰在很密切地关注着扶鸾接下来要说的话——其实他心中大约已经猜到了一些。

既然追逐那个最高的后位大家已经都没有了机会,若是还不想放弃的话,为玄谷开拓后宫便成了一个必然的选择。

在场的三位都是聪明人,他们心知肚明。

“所以我今天带着为陛下选拔后宫的目的而来,想问一问妖王殿下,您是否还喜欢着陛下,想要名正言顺地待在陛下身边呢?”

太攀没有说话,北辰和扶鸾一起看着他,眼中隐隐都有些期盼的样子。

扶鸾期盼着,搞定太攀这个更难缠的家伙,说服帝灏就更简单,以后的生活也不用再因为两人争执弄得鸡飞狗跳了。

而北辰期盼的原因很简单,一旦太攀也成为了陛下后妃中的一员,就意味着他的底线会一低再低,对出现在陛下身边的人的容忍度会越来越高。一旦后宫也变成了暗斗的战场,太攀是需要拉拢他来维持自己的优势的,那时候,就是他挤进后宫,可以明目张胆地靠那个人更近的时候。

思考了一会儿,太攀终于想清楚了扶鸾拉拢自己的理由。

因为扶鸾他自己也是想上位的,但是他很清楚,如果只有自己上位的话,自己的那些可怕的情敌们会疯狂针对打压他。所以为了避免自己被捅刀,他首先要把整个战线都拉拢住,让他们和自己成为同一阵营的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扶鸾必不可能只拉拢太攀一个,而太攀也已经可以预见,帝灏也必定是扶鸾拉拢的一大对象。

想到这里,太攀心里稍微平衡了一些。他想,自己比不过那个凤笙,可怎么也得压帝灏一头。

于是他开始用言语试探扶鸾,问道:“若我有意,不知你准备将我摆在后宫里的什么位置上呢?”

扶鸾微微低头:“最终酌定册封,还要请示陛下。”

真是个狡猾的人。太攀在心中想着。

垂下眼睛,遮住眼底的冷光,太攀道:“你既然要拉拢我,便也应该拿出一些诚意来。我要至少不低于帝灏之下的位置,这一点,你应该可以办到吧?”

扶鸾一顿,斟酌了片刻,道:“我可以答应你,会竭力为你争取一个夫人的位子,不会让你屈居于帝灏之下。但是否能把握住机会,还要看殿下你自己的表现。”

他这样说,已经默认了太攀猜到他有拉拢帝灏的打算,不过拉拢其他人这件事,扶鸾也并没有准备瞒着太攀,毕竟这是瞒不住的。如果太攀够聪明,自然明白他们统一阵线,对各方都有好处,否则将无意义的争斗用在彼此消耗上,最后只能两败俱伤,谁都得不到好处。

听到扶鸾给出承诺,太攀也痛痛快快与他达成了共识。他原本就已经有了瞄准玄谷后妃之位的想法,扶鸾此刻递了梯子过来,他当然是矜持一下就要从墙头爬下来了。

所以扶鸾这次来找太攀之行,很顺利,从太攀那里出来之后,双方都难得很愉快。

太攀也不知扶鸾最后是怎么同帝灏说的,但想来他们关系一直很亲密,扶鸾说服帝灏,比说服他容易多了,所以太攀也没有太多理会。

虽然太攀已经蠢蠢欲动想要把自己的漂亮衣服翻出来,为日后的选秀做准备了,但当务之急,还是需要先解决人间的那几个频繁动作的天道裁决者才是。

帝灏和扶鸾这两个主持人间事物的神族主心骨离开之后,人间乱局就越来越不受控制,天道裁决者们就像隐在暗潮之下的游鱼,已经要迫不及待跳出水面了。

白尧已经在前线点好了部分精兵,蓄势待发,准备“诛神”。而跟随着帝灏和扶鸾来到九幽投效的神族,数量稍微有些稀少,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战力,扶鸾干脆将这一部分人安置在了新九天之中,作为神族保留的火种。

所以玄谷责令神族与妖魔族,并白尧的诛神军组成的三军,主力还是在白尧与太攀这边,神族那一方,只派出了一个人——帝灏。三军阵前,神族一方简直单薄得没法看,但是没有谁敢小看代表着神族的这一个人,因为他一人便可当千万。

玄谷方的阵容大约如此,天道裁决者方面的阵容组成,是大部分留在人间的神族,还有一直散落在人间四方的妖魔。经过一段时间的混乱,他们已经从中选出了新的天帝,组成了新的军队。

两方虽然都是临时组成的杂牌军,但由于天道裁决者不方便直接插手露面,所以实力并不计算在内,故而玄谷这边的整体实力,毋庸置疑比敌方要强上很多。

两军在荒壁平原上对垒,仗还没有开始打,帝灏挺身而出,又轻易招降了一批千年前就随他征战三界,却没来得及一起带下九幽的精锐。

看着敌方阵营里临阵倒戈投奔过来的一批神族,白尧和太攀被帝灏这一手秀到不得不侧目。

而敌方本来就没有完全凝聚坚固的军心,被帝灏这样一煽动,差点当场土崩瓦解。

太攀不相信,敌方神族的临阵倒戈是没有预谋的。当时扶鸾和帝灏为了掩盖消息,避过天道裁决者的察觉,所以不敢有什么调遣军队这样太明显的大动作,就没有办法将神族的主力军队带走。虽然他们走得也很急,但是提前和下面几个掌控着神族军队的亲信将领通气,却也是扶鸾早就安排好的。

也许起先只是为了等帝灏他们在玄谷这边安定下来,再把那些神族将士接过去,但是没有想到玄谷直接便要与天道裁决者的势力开战,所以扶鸾干脆将计就计,让那些亲信将士假意投诚了敌方,等到今天两军对阵这一刻,在阵前倒戈,给敌方士气一个致命的打击。

这一手反转,太攀不得不承认办得隐秘又漂亮,有扶鸾辅佐,怪不得帝灏能在数千年前征战三界时傲视群雄,登临帝位。

帝灏收展羽翼,对白尧道:“趁此刻敌人军心涣散,可挥师而下,定然势如破竹。”

白尧点点头,正要下令冲杀,却见太攀手中凝出一张金色弓箭,弯弓引弦,瞄向远方。

“我倒觉得,可以不必大动干戈,听闻天道裁决者以万物灵血为食,杀戮一起,还不是为他们做了嫁衣。”

白尧望向引弓的太攀,笑道:“你这妖魔主张止战,这倒稀奇。那你倒说说,若不起征战杀戮,你还有什么妙计?”

太攀一手捏着弓弦,一道刺目的金光箭矢凝在他指尖,他的那只手皓白腕上,佩戴着一串缠成两圈,还略显宽松的手珠,那珠子颗颗圆润,闪烁着宝石般的光彩,似玉又非玉的质地。

旁人也许还看不出太攀手腕上的那一串珠子是什么材质,但白尧却看出来了,那是夔兽之骨炼化的魂珠,和玄谷之前给过他的那一串紫金珠是同源而生的。

太攀的视线落在箭头上,却又好像瞄准的是更遥远的地方。

“看到了。”他弯唇一笑,松开了手中的箭矢。那道金光,如同流星一般急射入敌军的后方,然后好像射中了什么重要的人,俨然如同捅了鸡窝一般,对面的阵型都彻底乱了。

白尧眺望过去,却只看到乱糟糟的一片,混乱得可以,比方才神族临阵倒戈还要乱的多。

“你刚刚做了什么?”他问太攀。

太攀转了转手腕上的魂珠,强忍住兴奋,装作无所谓道:“不过是把他们的新天帝给射杀了罢了。唔,杀一个天帝的感觉,确实挺爽的。”说着,还用眼角的余光去看帝灏这个前任天帝的脸色。

只可惜,帝灏面无表情,不能让太攀更爽一些。

白尧惊讶极了。那被扶植起来的新任天帝,显然是被天道裁决者们极为看重的,故而对其的保护,或者说是监视,也更为严密。而且天道裁决者们布下了屏障,阻隔了外界的窥探,就连白尧的真视之眼,也一时无法找到“天帝”在哪里。

“你怎么做到的?”

太攀抬起手,炫耀似的展示他手腕上这串玄谷送他的魂珠,道:“之前你来凡界的时候,陛下是不是交给你一串紫金珠?”

“对,但是那串紫金珠在我被几个天道裁决者追杀的时候,为我挡住了他们,却也遗失在凡间了……”

白尧想起来了,他丢了紫金珠之后,玄谷却没有责怪他,只说那串珠子是落在人间替她做眼了。

“来凡界之前,陛下召我过去,稍微改了改我手上的这串魂珠,我便可以通过这串魂珠,看到紫金珠提供给我的视野。在这之前,她已经通过散落在人间的紫金珠,突破了那些天道裁决者布下的屏障。”而先前太攀还误会玄谷神色慵懒散漫,其实她在他们都不知道的时候,早就已经铺好了路。

一环扣一环,严丝合缝,这就是谷神的天算。

“傀儡天帝已死,那些天道裁决者们,也该现身了。”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天空之上,凝聚起了大片翻滚的乌云,隐在云后的人,终于被逼着,走到了所有人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玄谷:你们对我的强大一无所知.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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