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神降之日(七十一)

萝烟分化性别的征兆其实在前几天就有了,只不过那时候玄谷忙着照顾两个花灵安胎,没太注意到小鲛人身体的变化。但是大部分时间都和萝烟在一起的沧泽,很快观察到了萝烟的异样,因为每次他会很开心地去看望萍汀和墨华,但回来之后,情绪就会有些消沉低落,沧泽问了他几次怎么了,他总会摇摇头不说话。

沧泽问不出什么来,便在第二天萝烟又兴高采烈地去萍汀和墨华那里的时候,悄悄跟着他去了。他发现,萝烟在萍汀和墨华那里,他们三个人相处得很好,但是萝烟总会自觉不自觉地偷偷把注意力集中在另一个局外人身上。

那个人对两个傲娇的花灵有求必应,她总有各种各样的法子逗那两个花灵展颜欢笑。萝烟在他们面前,也表现得很开心,也会被那人为那两个花灵变的小把戏逗得发笑,但是从他们那里出来之后,萝烟就会沉默下来,一个人孤独地走回自己的水晶宫殿,把自己封闭起来。

至于那一天,尾随回来目睹一切的沧泽也感觉很不开心。他甚至十分能体会萝烟的心情,仔细回味了一下,正好和他当时看见玄谷撩萝烟的那种不开心一样,但是当时他还会觉得气愤,可萝烟却没有气愤的理由。

玄谷从始至终都没有明确表示过,她喜欢萝烟,但是当时她的那一系列的动作,也确实是让萝烟误会了。只是这种话沧泽没有办法直接和萝烟讲,告诉他,当时玄谷送他的珍珠吊坠,亲密接触教他习武这些事,都是玄谷帮自己泡他的逢场作戏。

是的,沧泽终于知道,萝烟喜欢玄谷了。那是他那一天跑到外面,思考了好久才想明白的事情。

所谓玄谷教给他的那些撩萝烟的手段,根本只是一个让萝烟顺水推舟接受的幌子而已,他本来就对玄谷有好感了,所以才会心甘情愿被玄谷“钓上钩”。

五千年后的今天,沧泽终于想通了。他不是那种看不开的偏执的人,也不可能在明知道萝烟心里有人的时候,还一厢情愿地想着要和萝烟成为眷侣。

叮嘱手下们再不可以对着萝烟瞎叫“夫人”,沧泽不想再给萝烟增加什么困扰,他会让自己慢慢放手这一段一直都是他一头热的感情的。

而沧泽想通之后,决定和萝烟好好谈一谈他们将来如何相处的事情,他虽然再不会把萝烟当成“童养鲛”,未来的媳妇了,但是重情重义的沧泽依然不会忘记萝烟在他妖生的最低谷带给他的温暖,无论将来萝烟发育成何种性别,他都会把萝烟看作亲人,他会和萝烟义结金兰,作为兄长,一如既往对他好。

就在沧泽去找萝烟的时候,发现把自己关进房间里的萝烟昏倒在了地上,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化出了那条晶莹剔透的鱼尾,无力而焦躁地拍打磨蹭着冰凉的水晶石地砖。

他的身体烧得厉害,半透明的肌肤泛着血色的红,那异样的红色甚至让他那条原本水蓝色的鱼尾都变得鲜红。

躺在地上的萝烟感受着窒息烧灼一般的痛苦,他甚至没有多余的力气往外面的水里逃去。他的头旁,堆积着一大滩因为难受而哭泣出来的鲛珠,还有鲛珠不停地从他的眼中流出来,那鲛珠融了萝烟的精血,颗颗红艳,是鲛珠中至尊的珍品“血鲛珠”。

破门而入的沧泽曾经听说过,这是海中的鲛人进入分化性别阶段的象征。然而鲛人分化出性别的过程,通常是由鲛人同族陪伴,最少一只,最多数十只,他们会结环跳一种神秘的祭祀之舞,低声轻歌为分化性别的鲛人诵念祈福的法咒,这样会减轻鲛人的痛苦。或者是鲛人喜欢的人陪伴他度过这个分化性别的阶段,也会让他的痛苦得到极大的缓解。

化出巨大的水球将萝烟抱进去之后,沧泽就赶紧来找玄谷了。如果知道玄谷会陪着自己渡过难关,萝烟一定会生出勇气,也不会觉得那么痛苦了吧?

这就是沧泽当时最最真实的想法,他只希望萝烟好好的,不要有事,至于其他的,沧泽根本想不到那么多。

玄谷被沧泽连拉带拽像股风一样扯到萝烟面前的时候,水球里全身通红的鲛人正难受地蜷缩起身体,脆弱得好像是已经要化成灰的木炭,在烧尽之前不遗余力地散发着自己最后的热量。

情况要比玄谷预计得糟糕一些。萝烟他其实已经过了分化性别的最佳时机,在两万多岁的年纪分化性别,免不了会有一些意外,比如像现在萝烟这样,身体的反应比一般鲛人更强烈。

担心萝烟撑不下去,玄谷也有些心急,她可不想让这最后的一个鲛人死掉,毕竟这关系到她能不能成为半神,她还要从萝烟这里得到那滴鲛人泪珠。

现在已经管不了许多,玄谷掏出手蹼脚蹼戴上之后,直接跳进了萝烟所在的大水球里,飞快向中央的萝烟游过去。她把鲛人滚热的身躯抱进怀里之后,拖着他像水球的边缘游去,终于把头探了出来,用力呼吸了几口气。

玄谷保持着自己的脑袋露在水球之外呼吸,身子没入水里,紧紧抱着萝烟的姿势。

她能感觉到萝烟身上惊人的热度,但是好在沧泽化出来的水球足够巨大,所以水温一时还没有明显的升高。

把脑袋探出水球外的玄谷对着焦急观望的沧泽、萍汀、墨华三人说道:“你们进到水里来,我们得唱鲛人族的《成人礼歌》给萝烟听……”

萍汀和墨华表示他们根本不会唱,而沧泽表示自己虽然也是个海族,但是也确实不会唱鲛人的歌,而且他五音不全,唱歌超难听。

玄谷简直没好气,只说让他们仨赶快进来,她会教他们唱,而且不止要教他们唱歌,还要教他们跳鲛人族的祭祀之舞。

沧泽虽然觉得他一个顶天立地的大妖唱歌跳舞一定很扭捏造作,辣人眼睛,但是玄谷说要帮萝烟只能这样,他也就没有含糊推脱。

三个人呈三角围在玄谷和萝烟周围,玄谷哼唱一句,他们三个跟着哼唱一句。她的发音很古怪又很复杂,就连活了很久的萍汀和沧泽都不知道那个怪异的音调是什么,只是要发出那样的音,舌尖会在嘴里绕很多次,舌头很容易打结,简直就是一种非常反常识的发音方式。

这是用上古红爻时期的古鲛人语唱出来的鲛人族《成人礼歌》,而因为古鲛人语太过复杂难说的缘故,后来就没有鲛人在日常生活中使用了,而云易帝君成为天道之后,古鲛人语更是被废止,除了一些独属于鲛人族的古老法咒,基本上已经听不到古鲛人语了。

至于天道之下意志大统,为何独独鲛人有属于自己的古老语言,其实是与鲛人的来历有关。

万物均为谷神造养恩泽,天道自然也在它养育之列,但天道亦有造育生灵的能力。谷神是幽微玄明不可洞察的所在,它造养万物是“无为无意”之举,但天道不同,天道是一个生灵的主观意志,是三界最强者,天道帝君造育生灵的意志,是刻意的,有时候甚至会有目的性。

而鲛人一族,就是上古时期,红爻身为天道帝君的时候,造养出来的一种生灵。他造养鲛人一族的时候,其实没有什么目的性,只是纯粹无聊,而他又是个颜控,一时心血来潮,就想造一种晶莹玲珑的美丽生物,他要赐给他们美丽的容颜,滴泪成珠的美好的能力,曼妙动人的身姿,优美的嗓音……于是鲛人就诞生了。

鲛人们单纯善良,几乎拥有天道帝君红爻希冀的一切美好的品质,他们能歌善舞,聪明灵动……红爻几乎把所有的美好都赐给了鲛人,却独独忘了给他们强大的能力。

红爻亲自为这种美丽的生灵创造了动听而特殊的语言,还教他们法诀咒语。红爻在位的时候,是鲛人最受天道圣宠眷顾的时候。最鼎盛的时期,海域里几乎都是鲛人的天下。而随着红爻从天道的困束中脱身,云易上位之后,鼎盛一时的鲛人族就开始由辉煌走向衰落。

玄谷为什么会古鲛人语,当然是因为她曾经为了研究鲛人古老的咒语法术,特意去学的。

随着玄谷、沧泽、萍汀、墨华四人咒语礼歌的唱诵,上古红爻帝君定下的永恒天道规则之下,玄妙的力量从天地山水之间涌流汇聚,慢慢进入萝烟的身体。萝烟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火热滚烫的身体也在逐渐降温,恢复正常。与此同时,他的身体骨骼发出“咔嚓咔嚓”好像舒展伸张的声音,萝烟的身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修长而精健,他的眉目褪去了不辨雌雄的柔美,有了深邃而分明的英俊轮廓——那是成年男性鲛人的外表样子。

尽管已经有了“萝烟妹妹”可能会变成“萝烟弟弟”的心理准备,亲眼看见的时候,沧泽的心情还是十分复杂。

只差最关键的一个步骤。玄谷猛地吸了一大口气,整个人沉进水中,在萝烟耳边念动了最后一段咒语。

萝烟慢慢睁开了眼睛,那双琉璃玉石般的眼睛如同深海一般蔚蓝。刚分化成男性的鲛人回抱住了玄谷,在那句古老的咒词念完的瞬间,吻住了她的唇。

那段古鲛人语咒词是由鲛人的心上所爱念出来,表明自己的爱意和与对方共度难关的决心:

“我将永远爱你,至死不渝。”

作者有话要说:萝烟和玄谷kiss完之后,一旁的沧泽默默掏出了自己的三叉戟,萍汀和墨华掏出了一把莲花瓣刀

玄谷:听我解释!我这么说只是为了救他,你们不要误会!

沧泽&萍汀&墨华:去死啊人渣!

萝烟:嘤,人渣!

玄谷,卒。

全文完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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