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神降之日(六十九)

沧泽看着玄谷与萝烟名为教学实则搂搂抱抱,两个人还眉来眼去的,真是越看越生气。可人是他自己找来要套路萝烟的,他有气撒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萝烟被玄谷勾引得五迷三道。

他觉得不能这么坐以待毙,终于趁着玄谷教完一套动作停下来的空隙,向前挺身一站,手中瞬间凝出一支足有人高的三叉戟,用力往地上一戳,瞬间,水晶砖石铺就的地面,以那支三叉戟戟杆尾端为中心,“咔嚓嚓”向四周扩散开碎裂的纹络。

突然的动作打断了玄谷与萝烟“打情骂俏”,两人一起回过头来看他。

沧泽极为“和善”地一笑,露出几颗尖尖的犬牙:“我看你们练武手痒得很,当年小帝君横压三界,今日看来依旧不减当年的风采,我想领教一下——看招!”

不等玄谷说什么,沧泽横贯出力达千钧的三叉戟,向玄谷与萝烟的中央用力一划。

玄谷眼疾手快,猛地将面前的萝烟一下推远,自己也借着反作用力飞速向后一退,躲开了沧泽突如其来的袭击招式。

一戟将太过亲密的两人分开,沧泽心里舒服了一些,手上的动作也没有之前那般咄咄逼人了。

玄谷躲开沧泽那一下之后,喊道:“只要你不用法术,我倒是乐意陪你过几招。”

沧泽一手扶着手中三叉戟,戟锋遥指玄谷,傲然道:“我自然不会用法力,你如今是个凡人,我也不欺你,单手让你你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玄谷笑了笑,“你手中有神兵,我手中也须得有一件才是。”

她以指腹抹过眉心处,印记消失不见,一道绯红流光从她指尖被接引牵扯出来,凝成一株风雅繁盛的桃花枝。

被摒除在战局之外的萝烟还没有意识到沧泽和玄谷之间单方面的火/药味,他见了玄谷手中凝出的那一枝桃花,惊讶地微微张大了嘴——是了,就是万年前在东海底染了血的那枝桃花。

沧泽唤出了那曾经三界第一神兵的名字:“夭若。”

“正是。”玄谷笑着一抖手腕,点点绯红花瓣洒落下来,“当年你可是败在它手下,想必你是忘不掉的。”

当年沧泽在玄谷手下的败绩,本来沧泽是不太在意的,胜败乃人生常事,他也并不是太看重胜败的人。但是现在沧泽意欲在萝烟面前杀一杀玄谷的威风,再为自己挣一挣脸面,也叫萝烟看看他胜过小帝君的本领,以此树立一个威猛高大的形象,此刻玄谷再提起曾经自己败于她手下的事,沧泽就不是很开心了。

“当年我输给你,现如今可未必!”沧泽提戟前跨,即使是单臂,亦然携裹着雷霆万钧之势,奋力捅出一戟。

玄谷提着夭若去挡,可凡人之躯,对上天生神力的大妖,还是落了下风,玄谷随着那三叉戟向前之势被逼着后退十余步,才止住倒退的趋势,即便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作为缓冲,停下来时,玄谷握着夭若花枝的虎口处依旧被震得发麻。

万年不交手,沧泽的本事自然又长进了不少,玄谷勉强硬接了他几招,便觉得双臂似裂一般疼,力敌只怕是不成了。

沧泽见玄谷节节后退,心里大大痛快,便在萝烟面前越是神勇地表现了起来,单手使戟攻得越急越快。他痛快了,心里的那点恼怒也散得快,知道玄谷现在不是他的对手,倒是手下也有分寸,没有伤到她,只是逼得她左支右绌,在萝烟面前狼狈躲闪,很快就把她逼到了院落死角,身后便是珊瑚珠贝堆砌而成的一座假山岩石。

故意要吓一下玄谷,沧泽便用力狠狠一戟戳在玄谷脑袋旁边,三叉戟直接刺进了珊瑚石中,逼问道:“你今天认不认输?”

玄谷微微侧头,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那离自己脸颊不过寸余,寒芒凛冽的叉戟刀锋,又转回眼珠,瞧见了沧泽脸上泛起了得意的神色。

一旁观战的萝烟正紧皱着眉头,一脸担心地瞧着她。

本来打到一半的时候,玄谷突然意识到,正好能借着这个机会,让沧泽在萝烟面前出出风头,有心想就势败退,让让他,但那时候沧泽还在气头上,下手没个轻重,玄谷怕她露出破绽之后,沧泽这个冒失大意的家伙直接不管不顾捅上来直接要了她的小命。

不过显然是她想得多了,就算自己不让,她如今凭一己之力,也是压不住沧泽的攻势的。

正当玄谷准备顺势卖沧泽这个面子,投降认输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咔嚓”一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后背处猛地一空,她靠着的那块珊瑚石刚刚被沧泽一击,现在终于是撑不住玄谷的重量,一下碎掉塌了下去。

玄谷只能下意识猛地揪住了沧泽的衣服,沧泽哪预料到这么一出,身子跟着玄谷往后仰的身子一起跌了下去,轰的一声,两个人一起砸进了轰然崩塌的假山碎石堆里。

幸好沧泽是个皮糙肉厚的海妖,他高大的身躯跌下来的时候,为玄谷抵挡住了头上大部分的落石,她缩在沧泽怀里,脸贴着沧泽凉润却坚实的胸膛,躲过了被碎石砸扁的命运。

外面的萝烟眼睁睁看着那么大的一座假山在他面前轰然崩塌,将沧泽和玄谷一起埋在里面,吓得脸都白了,忙叫外面的守卫海妖进来搬动清理乱石,把人救出来。

碎石之下,一片漆黑,玄谷的身上压着沧泽发沉的身躯,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在这寂静的黑暗之中,玄谷的耳边,是沧泽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沧泽能感受到紧贴着他身体的玄谷,凡人的身体,脆弱,柔软,又有一种海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温暖。

他明明是应该习惯于这样被压在黑暗之中的——万年之前,渭水神族兵败,他被云易镇压于东海海底数万年,每一日,都是这样没有自由,被囚禁束缚的黑暗。

那里的水,死寂而冰冷,就连他这种冷血的海妖,都觉得难以忍受。直到萝烟出现,才给他无望的幽禁生活带来一丝丝生气和快活,萝烟是让他感觉到温暖的人。

现在,身下这幅和他亲密依偎的柔软温暖的身躯,在黑暗之中,居然也给了他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慰藉情感。

他的血液好像要烧起来了,心脏在胸膛里,好像要拼命挣跳出来。

玄谷以为沧泽被石头砸昏了,她的手被死死压在沧泽胸前,用力推了推,身上的沧泽纹丝不动。

“喂,你还好吗?”玄谷感觉自己现在呼吸都困难,身上的沧泽实在是太沉了,几乎要把她压死了。

她一说话,狭小的空间里,呼出的气都是热的,全喷在了沧泽胸口。

黑暗中,沧泽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沉闷,突然响起:“我没事。”话音落下,四周又寂静了下来,沧泽的心跳便显得越发大声。

他有些走神,竟然想不到要爬起来,用法力将身上的碎石移开,只趴在玄谷身上,汲取着难得的温暖,忘了动。

“你没事还不起?”玄谷推他,想着沧泽的脑袋不是被砸坏了吧?“我快要被压死了……”

“啊?”迟钝地反应了一下,沧泽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时候身在何处。“哦!”

外面萝烟焦急地指挥着一群小海妖们清理石块,突然脚下一阵剧烈的晃动,一时间乱石横飞,那一堆碎成渣的珊瑚假山里面又炸开了。

这一回,却是刚刚被埋进去的沧泽抱着玄谷从里面灰头土脸地飞出来了。

他把玄谷平稳地放在地上之后,就立刻放开了搂着玄谷腰的手,退开在一旁,脸也扭向另一边,抿着嘴一言不发。

玄谷正纳闷他怎么了的时候,萝烟已经焦急地冲上来了,他的视线匆匆一眼扫过灰扑扑却没有受伤的沧泽,落在玄谷身上,仔仔细细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叫出了声:“哎呀!你的背上渗出血来了!”

“唉?”玄谷刚刚就觉得背上疼,以为只是跌倒的时候被身后的碎石块擦伤了,现在听萝烟这么一说,她伸手往后背一摸,手上果然都是血。

也难为萝烟这么仔细,她今天穿了一件黑衣,血迹在黑色的衣服上根本不显眼,萝烟还看出来了。

沧泽一动,刚想扭过头来看看玄谷怎么了,伤得重不重,但是又想到对方的伤势都是他害的,眉头便皱起,有些内疚,不好意思面对玄谷了。

萝烟见玄谷伤了背,便急忙拉着她回了屋内,说:“我那里有药膏,我帮你涂一些吧!”

等沧泽回头看的时候,两人已经走上台阶进了屋。

沧泽揉了揉胸口,那里好像还有玄谷身上温暖的温度,微微发烫。他那不太正常的快速心跳已经平复了下来,现在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又抓不到的复杂感情在奔涌流淌。

发了一会儿呆,还是想不明白那种复杂的心绪是为什么,沧泽干脆就不想了。他从萝烟那里出来,直接去了避水结界的边缘,纵身一跳,融进那片水域之中,化出银色的鲨尾,悠然摇摆几下,便在那片海域之中飞速消失了。

……

萝烟将玄谷引入他所居住的内室,让玄谷解开衣带之后,邀她躺在他的床上。

玄谷依言照做之后,萝烟将床上的玉枕扯过来给她垫着。玄谷双手环着那雕着锦鲤游鱼的玉枕,身后萝烟取了药膏之后,为她脱下沾血的外衣。

看着一点点白皙的肩头随着衣衫褪去露了出来,萝烟的脸便有些红,根本没有发育的喉间不自觉轻咽。他虽然是没有分化出性别的鲛人,可是平白瞧见了玄谷的背,还是觉得脸红耳热得不行。

玄谷的背上被碎石擦伤了一大片,有些锋利的碎石子都嵌进了她的皮肤里。萝烟看着那一片模糊的血肉,心都揪起来了。他伸手招出几个小小的水球替玄谷清洗干净伤口,然后轻轻涂抹了一层药膏。

萝烟的手凉凉软软的,给玄谷上药很舒服,所以玄谷也干脆不操别的心了,连治愈术都没给自己丢一个,在萝烟的悉心照顾疗伤之下,眯着眼睛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给玄谷涂完药之后,萝烟又想起了什么,拿着药瓶轻轻掰玄谷的手,那双漂亮修长的手此刻松松地握着,很容易就被他扯开了。

然而那双手掌之中,除了之前和沧泽打架的时候弄出来的红痕之外,并没有萝烟看到的那种刻痕累累的伤口。

他愣愣地看了玄谷的手一会儿,又低头去看自己脖子上那颗珍珠吊坠。

一滴鲛珠啪地砸在了床上。

萝烟忙擦了擦自己酸涩的眼眶,把滚落在玄谷身边的那颗鲛珠捡起来紧紧攥在手心,他急切地想把那滴证据藏起来,好像藏着自己卑微的小心思。

可是,最后捏着鲛珠的手还是顿住了,萝烟想了想,又悄悄把那粒剔透滚圆的鲛珠放进了玄谷的袖口。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只有这么一点点甜头就够了,他哪里有资格再贪心要别的?

他知道,也许玄谷这件被碎石弄破的衣服再也不会穿了,会扔掉的吧?藏在她袖口的秘密,她永远也不会再知道了。

这样就够了。

……

两个撒完气回来的花灵,依着玄谷的气息找到她的时候,她在萝烟的床上睡得正香。萍汀和墨华出现在玄谷的床边,贪婪痴迷地看着玄谷的萝烟都来不及收回自己的目光。

他被这两个心有灵犀的双生子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忙站起身来,想说什么,那着黑衣的少年便先上前一步,看到了玄谷受伤涂药的背。

墨华皱着眉,荷色的花瞳里溢出邪肆森寒的杀意来,问道:“她怎么受伤了?”

萝烟被他这杀气腾腾的样子有些吓到了,一时间不敢说话。

萍汀直接一个治愈术罩过去,玄谷的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愈合。

他们两个这么一折腾,倒是把玄谷闹醒了。

“我问你她怎么受伤了?谁干的?”墨华没注意到玄谷醒了,只一心逼问萝烟,大有找他问罪的架势。

玄谷从床上坐起来,看墨华咄咄逼人张牙舞爪的,倒有闲心笑他:“舍得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小心撩了好朋友的心上人怎么破?#

玄谷:这算事么?我连我好朋友都不小心给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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