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82章

萧狄忍了忍,没忍住,问:“小姐你为甚么要给他留字条?”

江素羽苦笑。

她道:“此地不宜久留,出去后我再同你讲。”

萧狄见她如此说,便只微微点头,不再开口。

他跟随江素羽走到桌旁,默默地抬手为她磨墨。

江素羽提着笔,想了想,在白纸上写了四个字。

“保重,勿念。”

萧狄的目光在那四个字上扫过,却又很快移开去。

江素羽将笔一扔,又翻出一只小荷包收进胸口,而后拍拍手,对萧狄道:“走吧。”

萧狄点了点头。

他小心将门推开,拉着江素羽走出来,又小心将门关上。

而后,他探手将江素羽抱在怀里。

江素羽的身体陡然腾空,微怔了一瞬,才无声地笑了起来,将脑袋埋在萧狄的胸口,伸手紧紧地勾住他的脖子。

萧狄抱着她这么大的人,却好像手中空无一物一般,轻轻巧巧地拔足而去。

一路走得无惊无险。

路上也曾遇见过巡逻的侍卫,但都被萧狄早早听见动静,完美地避开。

江素羽发现,两三月不见,萧狄不仅毒伤俱愈,且轻身功夫似乎有了长足的进步。

她觉得萧狄似乎比擅长轻功的钱嬷嬷还要厉害几分了。

江素羽被萧狄抱在怀里,体会了一把腾云驾雾的感觉,只觉得新奇又好玩。

她忍不住更加用力地揽了揽他的脖子,将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

萧狄低头,在她耳侧用极低的声音问:“小姐怎么了?”

江素羽抬头看他的眼睛。

月色星辉,正映满他眼底。

他定定地望着她,如往昔一样,专注又温柔,仿佛世间只有她才重要。

江素羽什么都没说,将脑袋凑到他近前。

萧狄以为她要说话,却不防她忽然吻了吻他的唇。

萧狄差一点破功:“……”

他整个头脸陡然间都红了起来,所幸夜色深沉,倒也看不太出来。

江素羽感觉到他抱住自己的手微紧了紧。

萧狄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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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开后,萧狄带着江素羽一道出城去。

他只恐有人追踪,并不停留,抱着江素羽走得飞快。

到了快正午的时候,萧狄方带着江素羽走进最近的山林中,找到一块树下的空地,将她放下。

这一路上,萧狄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且不停歇地施展轻功赶路。江素羽明白他的担忧,又恐打扰他运气,便也未曾开口。

直走到正午,他才在山路上停下,将她放到一棵大树下。

她刚落地,便听见萧狄轻轻地喘了一声。

江素羽刚被他放下,却又忍不住揪住他的衣摆:“你……你的内力又精进了吗?累了吧?”

萧狄看着她笑了笑:“是,精进了。有点累,但不要紧。小姐且坐下歇歇,我讲给你听。”

他将自己在江家庄的际遇讲给江素羽听。

她越听,脸色越兴奋,眼睛睁得大大的。

江素羽将他的左手手掌捧在手里,左看右看。

萧狄瞧她模样有趣,不禁莞尔:“蛊虫的确已被我控在左手掌心一隅,但深藏皮肉之下,又十分细小,小姐这样瞧是瞧不见的。”

江素羽道:“我自然知道!就随便瞧瞧嘛。”

她想了想,又担忧起来:“可是这子蛊已跟你的身体融为一体,不可取出。倘若母蛊死了,你……”

萧狄听她这样讲,眸色微微一沉,道:“母蛊在皇帝身体里,他恐怕比一般人都会活得长久,小姐倒也不必担心。”

江素羽道:“但……子蛊虽不能取出,母蛊却极可能有法子取出来。皇帝如果将母蛊取出杀灭,你便没有命在。”

萧狄愣了愣:“母蛊……母蛊是可以取出的吗?”

江素羽想了想,道:“我觉得可以,但我尚不敢肯定,亦不知道具体的方法。这事儿,我以后还要仔细问问我爹。不过既然连我都不知道,皇上身边的太医们肯定也不知道,无人行事,皇上便是有这个心也办不成。是我想太多了。”

萧狄听她这样说,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出城前,他没忘记拿上了事先备好的小包裹。

萧狄将包裹打开,拿出里头的水囊递给江素羽,又将干粮掰碎放在掌心,一小块一小块地递给江素羽。

她吃了两块,瞅着他笑:“一起吃呀,别光顾着我。”

他便点了点头:“好。”

萧狄低着头咀嚼口里的干粮。

他将别后的事情都同她讲了。

江素羽知道该轮到自己说了,却不知要如何开口。

她吃了好几块干粮,吃饱喝足。萧狄吃得很快,她停下的时候,他也停了下来。

萧狄将水囊和剩下的干粮重新收好,道:“接下来的路,便不用走那么急了。皇帝纵是有心想追我们,也不至于为了一个我大张旗鼓。走得这么远了,他们想追,也不好追了。”

江素羽苦笑:“他……他未必会追过来。”

她不知要同萧狄怎样讲才好,索性干脆从胸口摸出刚刚从宫里带出来的小荷包。

荷包打开,里头放着一块黑黑硬硬、沉甸甸的令牌。

令牌正面中间写着一个赤红色的“令”字,背面写着一个小一些的字“炙”。

江素羽将那令牌托在掌心,送到萧狄眼前去。

萧狄看着那块令牌,身体陡然一僵。

他抬起头看着江素羽,嘴唇翕动,却没说出话来。

萧狄有很多话想问,却又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阻止,始终未能问出口。

江素羽看着他,道:“这东西你认识罢?”

萧狄无声地笑了笑。

他从怀里摸出了一块看起来一模一样的令牌。

两块令牌放在一处,唯一的不同是,萧狄手中那块令牌的背面所写的是一个“寒”字。

他道:“裁天教教主和少主的信物便是这一对令牌。教主身种母蛊‘炙泉’,少主身种子蛊‘寒焰’,令牌背面所书的‘炙’、‘寒’二字,便指的是子母蛊。裁天教教主几乎从不露面,令牌有时会交予旁人手中,以号令教众。为甚么……”

为甚么会在你手里?

萧狄没有问完。

江素羽面上苦笑愈甚,主动回答了他未曾问出口的问题,道:“皇帝把这令牌给我,让我替他做裁天教的教主。”

萧狄抿唇,低头,垂眼。

他盯着江素羽和自己掌心的两块令牌不说话了。

江素羽将那令牌在手里掂了掂,舔了舔唇,方有些干涩地道:“我答应他了。”

萧狄抬起头来,瞧了她一阵,方轻声地道:“小姐,是不是他逼你太狠,你没有办法,所以才先答应下来的?”

江素羽苦笑道:“他是皇帝,身体里又种着母蛊。他虽然没有直接逼我,可是却没有留给我更好的选择。”

她将薛璟之之前讲给她的那番话,转述给萧狄听。

他听得很仔细,听完了,良久不语。

江素羽将那令牌塞进他手里:“这东西放在你那里。我虽则答应了他,但他既然说一切都由得我自由处置,也不拘你在萧家,咱们便将海角天涯都走上一遭。天高皇帝远,他倘若再有意驱遣你,让你去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咱们再跑不迟。左右,早有许多人口口声声骂我妖女,我索性便当个正正经经的妖女,叫他们知道厉害。”

她口里说得轻松,眼神却紧张地瞧定萧狄的眼睛。

江素羽知道,薛璟之给她的这块令牌,早些时候是一直放在萧狄父亲手里的。

薛璟之先用萧麟来控制萧狄,现在又用她来控制萧狄。

她知道萧狄曾受过的苦,知道他对薛璟之的仇恨。

她只怕萧狄会不肯听她的,掉头便走。

萧狄默然许久,方用一种奇怪的语气说道:“小姐,我一直都很听你的话。在我心里,只有你才是唯一的主人。但是那个人……那个人……”

江素羽心中酸楚,忍不住凑近前去。

她抱住萧狄,他却只无动于衷地僵着身子,神情木然,并未回应她的温柔。

江素羽道:“我知道,我明白。那个人对你做的事很坏,很恶劣。但他是皇帝,若我们执意与他作对,且不说他根基稳固、又有母蛊,我们的逆反能不能成事,纵是成了,皇帝换了旁人来做,少不免会引起朝纲动荡,祸国殃民。他……他虽不是个好人,但这皇帝做得也还像样,我左思右想,知道这样选择肯定会委屈你,但是……但是……”

萧狄没有立即说话,却轻轻挣脱她双臂的环绕,扶着她的肩膀,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小姐,你愿意听那皇帝的话,只是因为他是个称职的皇帝吗?”

江素羽见他尚肯接话,忙不迭点头:“虽然我也不太懂,可是至少在他治下朝政安稳,他自己也是个勤政克己的皇帝。”

萧狄忽然笑了笑。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小姐,我也觉得薛璟之是个还不错的皇帝。他要我去杀的那些人,也并不无辜。你若已有了决定,我都会听你的。但是有一件事,我想问问小姐。”

江素羽听到前面半句,露出喜色。听到后面一句,却又紧张起来:“什么事?”

萧狄闭了闭眼,才道:“我去找你的时候,听见你在他屋中同他讲话。你们……你们似乎已经很熟悉了。”

你有没有对他动心?

是不是动了心,所以才愿意为他拘着我?

萧狄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可这隐秘又黑暗的念头,却如一束不灭的火苗般,一刻不停地舔舐着他的心。

萧狄说得并不清楚,但江素羽还是听懂了。

她愣了愣,才讷讷道:“他……他其实也……”

江素羽倏然闭上了嘴。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绝不可以在萧狄面前为薛璟之说话。

果然,便只是说了这半句,萧狄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冰冷起来。

他没有再问什么,只是站起身来,道:“小姐,我们得出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哦豁,小姐你家狗子抑郁了。

小姐:你别说话,真的。脑壳痛.GIF。

金毛:哼,本汪才没那么好哄!炸毛.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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