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邪祟藏于网络之中,无影无形,这该怎么抓?”一位队员问出了顾婉也十分关心的问题。
“在中年男人玩游戏的时候,很明显屋子里的阴气和煞气都产生了变化,说明这个地方的磁场发生了变化,但却并不严重。”跳脱小哥说道,“那邪祟在网络上布局,一定不会只满足于蛊惑这么两三个人,所以我推断,邪祟多半不是本体到此,说不定就是它的□□之一呢!”
“啊?那到底该怎么抓?如果是□□,岂不是灭了一个还能再分一个?”队员表示跳脱小哥的推断太可怕了,又提升了他们消灭邪祟的难度。
“虽然这种邪祟闻所未闻,但我觉得万变不离其宗,不外乎就是那些东西。可以先试着抓一个,哪怕是□□,也可以做做试验,看它究竟害怕哪一种正道法术,剩下的那些也好对症下药。”顾婉虽然也不知道该怎么抓,但她觉得邪祟害怕的无非就是那几样,至少到景天王朝时是这样。
听了这些讨论,刑烨若有所思,出门掏出手机播出电话,跟上级低语一番之后,才又回了大厅。
“专业的事请专业的人来做,”刑烨扬了扬手机,笑道,“我向领导汇报了这次的困难,领导答应安排懂信息、懂网络、懂手机的人一同来研究。网络上的事情,我们这些处理灵异犯罪的人不行,但是他们这些专业人士说不定有办法。”
时间很快便来到了第二天,顾婉又双叒叕向刘老师请假了,再次来到了约好的地方。
这次的人比昨天多了一些,除了熟悉的中年男子和熟悉的749局队员以外,又多了几个戴着厚厚眼镜,看上去不修边幅的年轻人,他们一个个抱着笔记本电脑,缩在自己的座位上敲击键盘,似乎在记录些什么。
顾婉没有去跟这些人打招呼,她等中年男子就位之后,便给挤在一起的所有人布上了敛息阵法,隐匿了所有人的气息。
那些程序员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一个个眼睛发亮,颇有些感兴趣。
看到熟悉的开头,中年男子已经轻车熟路了,他的表情比昨天要阴沉一些,在触碰到“点击进入”这个小方框之后,游戏迅速进入了新的场景。
见到这样的画面,程序员们在电脑上噼里啪啦的一阵猛敲,很认真地在记录些什么。
人流如织,摩肩接踵,古建筑鳞次栉比,这是一处热闹的景区。
中年男子还记得这个场景,那是十几年前,他带着孩子到外地旅游,也正是在这里,由于人流量太大,他的孩子险些走失,他找遍了整个景区,最后才在站岗的警察旁边找到孩子。
这次仍然跟昨天一样,一开始,他就像是附身在曾经的自己身上,只能被动地观察,不能操控身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被拥挤的人群挤走,消失不见。
即使知道这只是一个游戏,但孩子失踪这件事,还是让他心头涌起了一股暴戾的情绪,尤其是看到这一群人还在石板路上挤来挤去,简直让他恨不得拿出昨天的斧头把这些人统统砍了!
也正是此时,他发现他终于能够操控这具身体了!
游戏里那个声音似乎察觉到了他此刻的想法,又开始在他耳边不住地呢喃:
“这些人真可恶!就是因为这些人,你的孩子才会不见!快杀了他们!他们死了,就再也没人能将你和孩子分开!”
这个声音就像是隐藏在他心中的恶魔,不住地引诱着,蛊惑着。蓦地,他感觉手上一沉,低下头一看,发现那把熟悉的斧子又回到了他的手里,只要他轻轻一劈,这些人就再也不能干扰他了!
他的神色不断挣扎,握住斧头的手一时紧,一时松,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考虑找到孩子更重要,他抵抗住了那声音的引诱,朝着记忆中孩子出现的地方跑去。
那把斧头还是被他提在手上,并没有消失,周围的人群也很怪异,仍然笑着、闹着,没有一个人对他拿着凶器的行为感到费解。
中年男子一路奔跑,这湖边垂柳、青石板路、飘在湖上的船坊跟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甚至比他记忆里还要更清晰。他还记得十几年前,这个时候他心急如焚,满景区乱跑,过了很久之后才找到他现在想去的地方,在那里见到了自己的孩子。
那处武警站岗的地方并不远,他只用跑几分钟就能到,但就在他即将到达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孩子竟然被一个陌生人牵着,孩子手里还拿了一根棒棒糖,正用舌头兴高采烈地舔着。
看孩子偶尔瞧着旁边陌生人亲近的眼神,他笃定,这棒棒糖肯定是陌生人给的!
天杀的人贩子!居然想拐我儿子!
一股暴戾的毁灭欲直冲脑门,中年男子眼睛一下就红了,目眦尽裂!他的耳朵像是突然什么都听不到了,他忘了此刻武警就在旁边站岗,离他不过三十米,也忘了儿子还在那陌生人的旁边,能看到他的一举一动。
他想要做些什么,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温柔的呢喃声如影随形,无处不在:“这是人贩子啊!听说人贩子拐卖小孩之后,会打断他们的胳膊和腿,让他们去乞讨;有些会豢养起来,为那些达官贵人提供器官;还有的会卖到国外成为X奴,一辈子无法解脱!你儿子马上就会被带走了,你觉得……他会是哪种?”
这声音温柔无比,却又带着些调笑的意味,在人耳边说出来,有种说不出的狎昵。但此刻中年男子却丝毫感觉不到这些,他只觉得怒火中烧、五内俱焚,整个人都快被愤怒撑爆炸了。
愤怒促使他举起斧头,促使他对着牵着儿子手的陌生人狠狠劈了下来!
这时候,他已经忘了旁边吓得大哭的儿子,也忘了不远处的武警,只看得见斧头下被劈开的骨肉,溅起的殷红血滴,整个世界仿佛褪了色,变成了一片黑白,只有那血肉的颜色才温暖,才正常!
他一斧头一斧头,很快便将那陌生人的身体砍成了一滩肉泥!
神奇的是,陌生人的头颅却还完好无损,他睁着眼,满脸诧异,像是根本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张口说道:“你为什么杀我……你为什么杀我?是我救了你儿子,还将他送到武警那里,你为什么杀我?!”
陌生人的声音越来越大,震耳欲聋。
中年男子脸上、身上全溅的是血,刚开始还心情愉悦、满脸餍足,这时听到陌生人的话,他突然脸色一变,浑身发抖,手上的斧头也被扔到了地上。
“我……我没有,我……以为你是人贩子!谁让你不早说!是你的错……是你的错!你想带走我儿子!你为什么牵我儿子的手?你想带他到哪去?你骗我!你骗我!你就是人贩子!!”
中年男子用鲜血淋漓的双手捂着自己的脑袋,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他现在已经完全听不到,也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了,根本没有意识到,一个只剩头颅的人,应该早就是尸体了,怎么可能还会说话?
“你骗我!哈哈!你是骗我的!你就是坏人!”中年男子神经质地一边大笑,一边捡起地上的斧头,将陌生人完好无损的头颅也砍成了碎骨。
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心里某个地方“啪嗒”一声,崩裂了。
这个游戏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见中年男子已经杀了一人,便直接以“游戏时间结束”的理由,将他踢出了游戏界面。房屋里暴增的阴气和煞气也恢复了正常。
这一次出来,中年男子的精神状态比昨天更不对劲了,如果说昨天还只是对在游戏里虐杀坏人感觉愉悦,那今天,他看屋子里每一个人的眼神都带着凶光,像是在看自己砧板上的肉,算计着砍谁比较好一样。
刑烨他们例行询问,问中年男子对刚刚游戏场景的记忆,这次仍然跟昨天一样,他对游戏画面的记忆很模糊,只记得是跟孩子有关的一件旧事,他又做了好事,杀了坏人,而且对杀人的过程记得很清晰。
“那就是个人贩子,我记得这个!人贩子该死!我杀的对!”
众人听着他形容自己是如何用斧头一下一下劈死那个人的,脂肪剁开是什么样子,骨头劈断是什么感觉,血溅在脸上还是热乎的……
这一句句详细的形容让在场大半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感觉毛骨悚然。
顾婉注意到了,虽然他仍然看起来像是很享受杀人的快感,但他描述的时候,眼睛时不时的闪过一丝阴霾,像是愧疚,又像是痛恨,与愉悦餍足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十分复杂,让人看了不由得生起一股恶寒。
刑烨将中年男子送走之后,众人沉默了半天,消化了一下刚刚的情绪,这才开始讨论。
“我觉得这样不行,这个男人受到的影响太大了,他很明显已经坚持不住了。”一个女队员率先开口。
“是啊,你看那个人明明救了他儿子,他把别人砍成了肉泥,还诬陷别人是人贩子,我觉得他的三观已经扭曲了!”
“我还是觉得有问题,那个人就剩一个脑袋了,怎么还能开口说话?”
“你的意思是,那个人是邪祟在捣鬼?故意引诱他杀掉的?”
“我觉得很有可能,”刑烨撑着下巴,沉声道,“你看他昨天,一直强调他杀的是一个坏人,今天一开始杀人,他也是没有心理负担的,因为他认为自己杀的是人贩子!但是等那个脑袋说完之后,他的情绪很明显崩溃了,因为他越过了自己的底线,杀了一个好人!”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反而不能接受,一直告诉自己,也告诉我们,说那个人是人贩子,他是在替天行道。但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想他其实心里是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