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如姝心里有了新的猜想,立场跟态度也早就发生了转变,此时对待尹如馨已经褪去了从前的姐妹滤镜光环。对于尹如馨依旧刻薄的话语,自然有了更为客观的感受。
尹如姝从来没有仔细问过萧锦苡,关于她跟姐姐之间的事情。成亲以后,萧锦苡似乎也很少主动提及尹如馨,偶有提起也是不冷不热的口吻,让人听不出远近来。南疆一行后,尹如姝便知道萧锦苡的心中,再无尹如馨的位置。
但是说到过去,她们的确是过从甚密的,至少在旁人眼中是如此。尹如姝并不会去计较这些,但自己深爱着的人再次从别人口中被提到,内心的占有欲仍会跳出来宣示主权。
面上平静不代表心中毫无波澜,但尹如姝知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不能因为这个插曲而乱了分寸。
“其实姐姐,我心里一直有件事不太明白,想问问你的意见。”
尹如馨微笑,似乎早已在等着这句话了。今晚她主动过来套近乎,为的便是这一刻。不弄清楚尹如姝回府的目的,她的内心就无法安宁。
“妹妹何须客气,有什么想问的尽管说,姐姐一定尽力解答。”
尹如姝酝酿了一下,抬眼看她:“当年弟弟生病,你可还记得负责照料他的下人名字跟家乡?”
尹如馨隐约猜到尹如姝这次回来是与这件事有关,但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地开口。
“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一时间还真是想不起来了。不知妹妹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来?”
尹如姝面色如常,只是语气略显低沉:“这件事压在心头多年,让我一直喘不过气。也成为我跟娘之间龃龉,始终无法消除。如今入宫了,才发现心中对亲人的牵挂与在意这么深,所以希望能试着跟娘和解。”
尹如馨暗想,这话听起来也算合理。
“其实当年的意外谁也不想的,我们都明白,错并不全在于你。只是娘的悲伤太重,只得找个人宣泄。这么多年来,你受委屈了。但既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也就没有必要往事重提,再把大家的伤疤揭开了吧。”
尹如馨真诚的劝慰,要是在过去,尹如姝听了心中会生出感激。但这次她回来就是为了查明真相,对于尹如馨的劝阻,只是笑笑。
见尹如姝不为所动,尹如馨有些慌了。她已经领教过妹妹的转变,现在再看她并不打算听自己的意见,害怕她再查下去会查到自己的身上。
现在她身份特殊,入京的目的又敏感,要是将焦点放到她身上,就算不是因为过去那件事,也会因为现在进行的任务而被彻底击垮。两件事叠加在一起,令她的压力陡增。
“正是因为不想让娘再伤心,所以这事我才想要请姐姐帮忙,不愿意惊动娘。她年纪大了,情绪不能过多波动,我也不忍再去追问当年细节,只好求助于你了。”
尹如馨大惊,连声道:“什么?你决定要再查?可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的记忆也都模糊了,能帮你什么呢?”
“我不会逼姐姐去做办不到的事情,当年的人,当年的物我都会努力去寻找。姐姐只要到时候帮着一同辨认就是了。”
尹如姝越说越靠近,仿佛带着一股强劲的气场压迫过来,令尹如馨不禁瑟缩。但话赶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也没有理由再拒绝。
“姐姐不会连这个忙都不愿意帮我吧?”尹如姝有些失望,可是尹如馨却不敢说不,毕竟对她客气时称她是姐姐,公事公办的话,人家可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妃。
尹如馨颓丧地从尹如姝那里离开,腹中空空,只留了几杯辛辣的酒水在其中晃荡,更令她感到胃痛难忍。她有些说不清该恼尹如姝还是该恨自己,偏偏主动送上门给自己揽了个破差事,无异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桂氏见她一脸不悦地回来,也猜到是在尹如姝那里碰了钉子。问了几次也不见尹如馨详说,便沉了脸在旁自言自语。
“没想到这丫头仗着有公主撑腰,就完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今日她对你这个做姐姐的不客气,明日怕是连我这个当母亲的也不放在眼里了。”
尹如馨没好气地看了桂氏一眼:“娘,都这个份上了,就不要再去计较这个了。与其在这里生气,不如赶紧行动占个先机更好。”
尹如馨在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尹如姝若是真要翻查当年的事情,还真说不定会让她找出什么蛛丝马迹。再说凭她如今的身份,哪怕当年的证据已经无从查找,可是她想摆脱这折磨她多年的精神枷锁,把罪名推给别人也不是办不到。
萧锦苡的性格她是领教过的,对你好的时候能把你宠上天,对你差的时候能眼睁睁看着你当面死去。现在尹如姝正得宠,有了萧锦苡帮忙,别说指鹿为马,就是把将军府的历史倒过来写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这让她很是心虚,毕竟当年自己还年幼,手段也不算高明,只不过是赌了一把母亲信任自己,而尹如姝又单纯,这才让她的谎言能够瞒住所有人。过去这么多年都无人怀疑,怎么尹如姝突然这时候想到要重新去查呢?
尹如馨最担心的还是当年遗漏了什么没有被自己清理干净的线索落到了尹如姝手里,可是她也不敢在桂氏面前提太多,生怕引起母亲的怀疑。
“如馨,我本来还有些犹豫,但今日听你这么说,也就没有别的顾虑了。既然她执意要戳我心头的旧伤口,让我这把老骨头连晚年都不得安宁,那我也不必再坐等屈辱了。”
见桂氏被说动,尹如馨心头大喜。其实她一直以来都有两个目的,一是让母亲做自己在京城的策应,及时提供京城的信息给她。而另一个目的则是让母亲充当说客,说服手握重兵的父亲考虑与太子合作。一旦说动了尹旭彬,那么在京城,太子就等于赢了一半。
到时平南郡王从南疆发兵,一路北上,形成里应外合之势,别说五皇子,就连萧栢渃也来不及做出应对。得兵权者得天下,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所以朝中大臣暗中都在观察着尹旭彬的态度。
而他常年驻守在外,每次回京短暂停留也从来不与太子或是五皇子私下来往,中立得十分明显。自从尹如姝成为公主妃后,朝中风向已经微微偏向了五皇子,尹如馨也因此被太子用此做谈判条件催促。
“娘,爹过几日就要回京述职,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如果这次能够说服爹,那么我们很快就能摆脱折磨,再也不会被往日的伤痛所困。”
桂氏被尹如馨这么一说,加上她本身对尹如姝的抗拒跟不满,理智再次被掩埋。见到母亲被说服,尹如馨这才松了口气。这两日来她如同走钢丝的人,左右都偏倚不得,小心翼翼生怕出现纰漏。
不过这也带给了她新的刺激,如今她才真正明白那些男人们为什么拼了命也要参与到这权力的争斗之中。莫说胜利的结局带着天大的诱惑,光是这斡旋的过程就充满了刺激和挑战,让她欲罢不能。
萧锦苡跟尹如姝达成了共识,决定主动出击引蛇出洞,但也是一招险棋。若是事实真像她们预测的那样,如今的兵力上她们的确占了下风。
“五哥,过几日尹将军要回京,届时尹如馨肯定会想尽办法说服他,我估计太子那边也不会□□分。”
萧锦璃刚从丞相那里回来,这事情已经成为最近朝中暗地里议论的焦点,但没人敢下定论。
“既然是要激他,那也只能等着他出手才能治他。”
萧锦苡有些担心,问:“我们要不要跟父皇说?”
萧锦璃沉着摆手:“太子异心只是我们的猜测罢了,自始至终我们都没有确凿的证据。这个时候贸然到父皇面前去告状,怕是会丢了先机。况且我想,父皇也不愿意见到我们这么软弱,未战先败。”
萧锦苡闻言觉得有理,在这点上她的确没有五哥想得那么深远。不过她一点也没有不高兴,五哥比自己厉害是她高兴还来不及的事情。
“母后提醒过我,这件事不能把舅舅他们牵扯进来,所以尹将军是关键。锦苡,你对将军府有多少把握?”
其实尹如姝这时候回府,除了为了寻找真相,另一个目的就是守住父亲。她当时还不知道尹如馨会回来,但为了防止太子的人上门游说,尹如姝便决定回府防备。
“原本只得五成把握,尹如馨一回来,倒是又添了几成。”
看到萧锦苡一脸的自信,萧锦璃虽然心中仍有疑,但也相信妹妹的判断。
“不过锦苡,有句话我知你可能不爱听,但你毕竟是有家室的人。若是此次我们未能胜太子,恐怕也会有所损伤。你有没有考虑过退路?”
萧锦苡知五哥说的是尹如姝,其实这件事她一早就放在了心上。但现在说这个,为时过早。
“五哥放心,我心中有数。若是真有事,也必然是要先护着父皇母后的,到时如姝也肯定随他们一道的。”
萧锦璃听她这么一说,才算放心。他反正是孤家寡人,唯一的心动对象竟然如此虚伪,他想通之后反而是庆幸而非遗憾。
自那日在醉心楼里霸道地吻了李鸣嫣,苏醉又失踪了。不过李鸣嫣飘忽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就算面对太子的刻意殷勤也不那么烦躁了,只当做看小丑表演。
只不过当她再见到苏醉时,那人竟是一副罕见的焦急之色:“平南王动了,南疆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