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到宠爱,萧栢渃对萧锦苡的宠爱绝对是百分之百,不打折扣的,即便女儿是陪着妻子去静养,时间久了他也还是会挂念。随着萧锦苡离开的时间的越来越长,萧栢渃的精神状态也有了明显的变化。
萧栢渃仍然想沿用旧方法,靠着效力加倍的丹药来维持体力,可是国师已经没有办法再满足他了。
“皇上,上一次的丹药已是极限了,这份量是万万不可再加了。”国师罕见地露出忧色,从前他总是一派淡然,专注于丹炉。
这些日子萧栢渃流连于炼丹房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已经无法做到每日上朝,有时候相隔两三日才会上朝一回,批阅奏折也大多是让人送来炼丹房。朝中大臣们对此颇多异议,不过也不敢正面指责皇帝的不是,这罪名大多都落到了国师头上。
国师到也不在乎这些,反正他向来不看中这些虚名。多年来,他所面对的也不过就是皇帝一人,那些对他横竖看不顺眼的大臣们,他也无须讨好。
“国师,你说的朕都明白,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别的法子了不是么。朕若是再虚弱下去,莫说身边的人了,就连那些几日才见一回的大臣们,也肯定都看出来了。”萧栢渃有些虚弱,完整说完一句话后他都要喘好几下。
“皇上你也知道,若是执意服用,虽能救得了一时,却也会物极必反,带来更加坏的后果。”国师再次提醒,生怕萧栢渃病糊涂了,忘记了过量服食丹药会被反噬。
萧栢渃的眼神没有了往昔的尖锐跟明亮,却还没有丧失理智。国师说的话,他又何尝没有考虑过呢。但凡现在还有更好的选择,他又怎会做出这样看似愚蠢的决定。
“朕现在已经不奢望长命百岁了,只希望能多坚持一些时日,待到朕挑好合适的人选。”
国师知皇上说的是关于储君人选,虽然太子已立,但显然萧锦珽并没有能得到父皇的充分认可,要不然萧栢渃无需苦苦支撑,继续挑选。
“皇上的中意人选是?”
萧栢渃摆手,不想让国师猜测。
“眼前可供选择的也就只有太子跟老五,可是这两个,都有让我不放心的地方,还需要时间再看看。”
国师明白皇上的意思,服用丹药是为了延长观察期,而观察期一旦结束,继位人选也就决定了。不知萧锦苡的寻人之旅进行得如何,国师却无法将实情完全告诉皇上。
按照萧栢渃现在的状态,实在耗费不起心力了。挑选继位人选,对于任何一位君王来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此时萧栢渃残余的精力,大概也就只能专心应对这一件事了。
“皇后驾到。”
炼丹房外的通传声,打断了皇帝与国师之间的讨价还价。
皇后进了炼丹房,就看到气色不佳的皇上。她听萧锦璃说了,这两日皇上都不曾上朝,而且许多公文都交给了太子跟五皇子会同几位大臣一起商议。这让陪伴在皇上身边多年的她,深感不安。
萧栢渃是君王,但也是她的夫君。他们多年恩爱,心意相通,她很了解萧栢渃对于朝政的观念。
萧栢渃很在乎权力的绝对控制,就如他虽然很爱她,但绝对不允许她插手半点朝政之事,包括她的娘家,也绝对不允许借着皇后娘娘的关系把持朝政。所以当年简亲王试图说服皇后的时候,就被她一口回绝了。
也正因为此,皇后更加得到萧栢渃的信任。可是这样一个不肯放权的人,突然开始将政务放手给儿子们去处理,想必是想到了退位。
可是,萧栢渃并不算年迈,若不是与皇后感情深厚,也许近几年仍有机会与其他妃嫔生出新的皇嗣。若不是身体出了问题,萧栢渃怕是不会轻易做出这样的退让。
现在匆匆赶来了炼丹房,眼前情景果然如她所料。几十年的恩爱夫妻,皇后在乍看一眼时,便已发觉了萧栢渃的异常。
“皇后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萧栢渃极力掩饰着自己的虚弱,大概是没有料到皇后会突然出现。
皇后连忙走到他身边,小心地坐在他身边。
“听锦璃说皇上两日未上朝,臣妾有些担心,便过来瞧瞧。”
已是中年的皇后,眉眼间虽然已经没有了年轻时候的娇俏可人,可是她眼中泛着关切和在意,恰是多年感情的沉淀。这让萧栢渃颇有感触,这一生,他经历了不少人,可是来来去去,自己的心中,仍然只有这一个。
“这几日身体有些疲惫,朝中也无大事,就借机让他们为朝廷多出些力。”
萧栢渃说得云淡风轻,仿佛自己只是忙中偷闲罢了。可是在皇后的眼中,却看不到丝毫轻松。其实萧锦苡的突然出宫,她也有所疑惑。时间长了,萧锦苡不时会让人传消息回来,言语间不停打探父皇近况,这让皇后渐渐猜到了原因。
不过眼前皇上这气色,已经无需再猜了。皇后顾不得伤心难过,她只想着尽快找办法让皇上的身体好起来。
“要不要传御医来开些方子调理一下?皇上若觉得疲乏,不如回寝宫多休息。”皇后其实不像萧锦苡那般抗拒丹药,但皇上整日流连此处,终究是不好的。
“不必宣御医,来来去去就那么几道方子,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皇后别担心,嗯?”萧栢渃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皇后今日来炼丹房之前,心里还存了些侥幸。现在心中虽难受,但也算知道了结果。她看了眼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国师,也不再力劝皇上离开,只得在旁静静陪着。
不一会儿,萧栢渃就有些精力不济,恹恹睡去。
萧锦苡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苏醉的加入而变得轻松,虽然她知道有了醉心楼的资源,她寻找到高人的可能性大大提高了。但一日未找到,她的心就不可能真正放下来。
“如姝,我有些担心父皇。这几日我总是梦到他,他好像有许多话要跟我说,但是我一句也听不清楚。”
这一夜,两人换了往常的姿势,变成了萧锦苡像个孩童般蜷缩在尹如姝的身旁。
尹如姝心疼她,可是萧锦苡身边能说心里话的人只有她。若是她着急安慰,不让她继续说下去,这些话闷在心里,迟早会闷出毛病来。
“大概是你太着急,心中又惦记父皇的身体,所以夜有所梦。”
萧锦苡夜里睡觉,喜欢披散头发。她浓密的长发散发着淡淡香气,在尹如姝的怀中铺洒开来。
“我总是从母后那里探寻消息,像母后这么聪明的人,肯定早就猜到了。其实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她,甚至还希望她能多陪陪父皇。”萧锦苡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很低沉。
但是并不像是平时为了维护公主身份而刻意做出的庄重,只因她的内心,迷茫复杂,甚至有些脆弱。
“我们距离目标越来越近了,这两日雪莲打听到的消息不是都证明我们找对了方向么。师兄也已经调集了醉心楼的高手前来相助,这次一定可以顺利找到的。”
萧锦苡轻声嗯了一下,往尹如姝的怀里又钻了些。她想汲取更多对方的温暖,让自己身体里的力量积聚起来,这样她就不会在夜深时分迷茫了。
“京城里不知还能隐瞒多久,我想问问五哥,可是我又怕给五哥太多压力。毕竟他面对的,是太子。”
萧锦苡了解萧锦璃的性子,他从小就对大位没什么兴趣,若不是因为他是皇后嫡出,大概没人会把他也考虑进继位人选当中。
“你应该试着去相信五皇子,我觉得他倒未必如你所说那样。既然你选择了出宫,那么宫里的事情,就放心交给皇后还有五皇子,别让自己那么累。”
萧锦苡又是很乖巧地应了声,服帖地躺在尹如姝怀里不吭声了。过了许久,尹如姝才发现这人竟不知不觉睡着了。她没有改换姿势,也没有把萧锦苡的头移到她的枕头上,她只是微微勾了勾唇角,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守护着她,陪伴着她,让萧锦苡安心入睡。
萧锦苡一行在南安郡停留了十余日,这件事在太子眼中,是十分异常的举动。他一直派人暗中追踪萧锦苡的足迹,此前萧锦苡一行倒也没表现出什么特别来,直到她们停在了南安郡。
在普通百姓眼中,南安郡有很多问题,例如重建,例如贫困,可是在萧锦珽的眼中,南安郡就只有一个特殊存在:简亲王。
因为当年之事,萧栢渃的子嗣们都与简亲王划清了界限。虽然谈不上交恶,但是绝对不复当年亲昵叫皇叔时候的亲近了。朝廷一直善待简亲王,简亲王也一直安分守己隐居南安郡,井水不犯河水,宛如一种默契。
可是萧锦苡此行却打破了多年来的平静,这让萧锦珽警觉起来。究竟是父皇示意萧锦苡去找简亲王的,还是为了帮助五皇子抢夺储君之位,萧锦苡私下里去为皇兄找的靠山?
近日来,萧锦璃被指定参与的政务越来越多,很多日常事物甚至由太子跟五皇子共同商议后直接决定,皇上很少会反对。朝中大臣们也在暗中观察,不肯过早站队,毕竟站错储君之列,则意味着一生努力全白费。不仅自己的仕途就此终结,甚至连子孙们的荣耀也都葬送了。
所以萧锦珽最近的精神压力很大,他开始担心,原先选择支持他的那些大臣们,会不会陆续改换阵营,站到萧锦璃那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