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五十五章

萧锦苡此次出行仍是做了男装打扮,虽说大顺贵族女子间也可以成亲,但她跟尹如姝携手同行仍是过于显眼,尤其是在这经济尚不算发达的南安郡。很容易让人一眼就辨识出她们是来自京城的贵族,这会给她们之后的行程带来诸多不便。故而扮作年轻夫妇出行,是最稳妥也是最保险的选择。若是此时萧锦苡没有从马车上下来,林世尤也不会惊吓成这样。

已然知晓了尹如姝的公主妃身份,他自然不会再做非分之想。哪怕尹如姝尚未婚嫁,光是尹将军家千金这个背景门槛,就是林世尤耗尽一生也不可能巴得上的。可是美好的人总是特别容易吸引别人,林世尤仍是不受控制地被尹如姝吸引,但更多的是因为内心那份被人肯定与信任后所萌生出的激动跟感恩。

可是读书人的清高和内敛让他无法正确表达出这种亢奋的情绪,故而在尹如姝面前就演变成了扭捏与犹豫。好在尹如姝没什么架子,要不然林世尤大概感恩的话没说完就得背上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萧锦苡利落地从马车上下来,几个大步就走到尹如姝的身边。没说一句话,但紧密无间地并肩而立已经用无声的语言表明,她跟尹如姝之间的关系不一般。

再稍稍打量,林世尤很快就将眼前之人的形象跟那日在街上替自己解围的救命恩人的样貌联系了起来。因为萧锦苡哪怕是换了装扮,也因过于出众的容貌而令人印象深刻。更别说她身上自带的那股贵气,还有举手投足之间不经意流露出的霸气,想让人忘记都难。

对于林世尤的这个反应,萧锦苡也没打算否认。她轻轻勾了一下嘴角,眼神里的笑意很淡,让人看不出她真正的意图。不过好在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敌意,林世尤的脑子连着转了几下,才彻底反应过来。

眼前站在的,不仅是自己当日的救命恩人,想必更应该是当今的小公主了。那日场面混乱,他惊魂未定又谨小慎微,根本无暇去细想眼前贵人的身份。但此时的他已经不同于当日,经历了多番考验与锻炼,他的能力跟定力都有了显著提升。现在再看,已经能明显发现恩人是女扮男装了。

“下官林世尤参见……”林世尤下意识地就要下跪,被萧锦苡拦住。

“大庭广众,你是想让路过的人都知道我是谁吗?”

林世尤半蹲的腿立刻站直,拱着的手也缓缓落下。可是他仍是觉得紧张,毕竟小公主生自皇家,是天家的人,他是又敬又怕。

“如果你今日来,是为了说感恩的话,那大可不必。刚才夫人已经说得很清楚,你有今日的成就是你自己的努力所换来。若是你想报答我们的恩情,那么日后就更加努力,尽心替朝廷办事,努力为百姓谋福。至于我们,不缺也不需要你的那些恭维之语。”

萧锦苡的语气很冷淡,甚至平淡到让人觉得她是个没有感情的人。可是林世尤听了却格外受鼓舞,他本就是不懂攀附权贵的人,官场上那些谄媚之语他也生疏得很。所以刚才即便是与公主妃面对面,他还是笨拙得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意。

若是换了其他官场老油子,早就奉承得天花乱坠,哪里会像林世尤这般傻愣站着浪费时间。

“微臣明白。”林世尤的声音也放低了,知道萧锦苡不想让外人察觉身份。幸亏今日他换了便装,不然一个朝廷命官在此对着一对年轻夫妇毕恭毕敬,想要不引人注意也难。

萧锦苡显然有些不耐烦,今日的露面非她本意。但在马车上听林世尤的话,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绝对信得过尹如姝,更何况林世尤她也是亲眼见过的,有几斤几两重她更是清楚得很。所以完全不存在威胁一说,但是这磨磨蹭蹭地拖住尹如姝,还是让萧锦苡觉得不开心。她刚刚才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决定坦白自己的心意,却被这人突然出现给搅黄了。若不是他还领着翠翠同来,萧锦苡几乎能认定林世尤是特地来坏自己好事的。

萧锦苡说完那句话后便保持沉默,林世尤表态后也无话可说,再这样站下去只会徒增尴尬。他想了想,便主动提出告辞。见翠翠依旧跟红梅她们依依不舍,但还是狠下心牵着孩子离开。

“林大人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望着林世尤牵着翠翠远去的背影,尹如姝不无感慨。

“年轻也有年轻的好处,有干劲也有力气。但愿他日后能成为一个好官,不要让人失望才好。”萧锦苡这话说得有些唏嘘,语气老成得宛若简亲王的年纪。

尹如姝侧脸去看她,只见萧锦苡早就收回了目光,也在看着她。

“你好像对林大人没什么信心。”

“我对谁都没太多信心,尤其是像他这样刚上任的官员。信心是要靠自己的表现去挣的,所以我并不着急去下结论。”

尹如姝转念一想,萧锦苡生在皇家,大概从小到大,已经见过太多官员沉浮。与自己相比,她的确更有资格说这话。

“好了,你也不必担心林大人的仕途,有简亲王提携,只要他不是太离谱,未来的路不会难行。”萧锦苡揽着尹如姝转身往马车走,今日她们得早些回去,为明日启程做准备。

不知不觉,在南安郡耽搁了好些日子,她们的行程已经比预期要慢了许多。也不知道前些日子打探的消息是否还作准,但愿那位高人的行踪未曾发生改变。

红梅立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雪莲拉着她往回走,她才趁机擦了眼泪。

“刚才跟翠翠说话的时候,不是还一直有说有笑的,怎么现在突然哭起来了?”

红梅迅速擦干眼泪,瞪了眼在旁看好戏的雪莲。

“我才没有哭,我只是,一下子有些激动,这眼泪也不知怎地就突然跑出来了。你瞧,现在不是没有了么!”说完,红梅还特地睁大了眼又继续瞪了雪莲好几眼,以此证明自己说的话不假。

雪莲也不与她争辩,她这心里其实也挺难过。只不过因为她性子比较沉稳,情绪很少外露,比起红梅来要内敛得多。其实她也舍不得翠翠那孩子,红梅哭出来倒是舒坦了,她却一直闷在心里,着实难受。

“赶紧回去收拾,明日还有许多事要忙。”雪莲心想着,也许忙碌起来,这心里闷闷的感觉大概就能快些消散了。

回到住处,众人虽说不上是手忙脚乱,但也都忙着做好出发前最后的准备。原本只打算停留一晚的南安郡,硬生生留了十余日,连萧锦苡也生出一丝不舍来。

“怎么突然发起呆?”见萧锦苡收拾随身物品时忽然停了下来,尹如姝知她是有心事。

“不知为何,对南安郡的印象突然间就变了。从前总是刻意回避,就连途经都想办法绕着走,没想到现在要离开了,反而提前开始想念了。”萧锦苡没有刻意隐瞒心里的想法,自从跟皇叔间的心结解开,她在尹如姝面前的秘密,又少了一个。

“等办好了正事,若是你心中惦记,我们再来便是。”尹如姝发觉萧锦苡其实是个重情的人,此前她虽然屡次对南安郡闭口不谈,一旦流露真情后便难以抑制。

萧锦苡深深看了尹如姝一眼,许久后用力点了点头,低头继续收拾手里的行囊。

尹如姝也在一旁收拾着,虽然低着头专注于自己的事,可是心里的甜蜜一点一点涌上来。刚才在马车上跟萧锦苡的亲密接触就让她几乎浑身燃烧,尔后当着林世尤的面,萧锦苡虽然不曾明说,却用并肩而立,紧握不放的实际行动强有力地向对方展示了她们彼此间的亲近。

在世人眼中,当那道圣旨颁下,尹如姝就与萧锦苡捆绑在了一起。从她成为公主妃的那天起,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萧锦苡的妻子。可是只有在刚才,她才在心中重重为自己宣布,她跟萧锦苡不仅仅是假扮的夫妻了。

离开南安郡继续往南行,下一个比较大的落脚点是节亭镇,萧锦苡一行出于安全的考量,一般都会选择比较大的地方休整。所以她们天未亮就出发了,简亲王本想派人来送行,被萧锦苡以太过张扬为由婉拒了。不过简亲王的人还是暗中护送她们安全离开南安郡才返回,因此萧锦苡跟尹如姝还能在马车上补眠。

“如姝,时辰还早,你再睡会儿。”

尹如姝不知何时就靠在萧锦苡的肩上睡着了,等她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耳边就传来萧锦苡温柔的声音。她还有点疲倦,眼皮子都不愿抬,加上萧锦苡说得格外轻,就像是在哄她入睡一般。恍惚间,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放平,落在一个更加平稳的地方。很柔软,比刚才依靠的肩膀还要舒服。

等她终于睡饱了自然醒来,才发现自己躺在了萧锦苡的腿上。抬头去看,那人正靠在车厢板上闭着眼,似乎也是睡着了。可是她的双腿紧紧靠拢,许久不曾挪动过,就这样充当着尹如姝的人、肉睡垫。

尹如姝心疼她,立即坐了起来,这动静惊醒了萧锦苡。她迅速睁开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这才发现一直躺着的人已经起身了。

“这么快就醒了?”

尹如姝静静盯着她,没说话,轻咬着嘴唇。

“这是怎么了,起床气?”萧锦苡偶尔也有这种脾气,不过她不确定中途小寐也会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陆续返程了吧?小伙伴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多加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