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四章

萧锦苡见尹如姝喝了药也不抗拒,心生喜悦,手上的动作加快了些。这药国师说了,醒来后一日也不能断,要连续服用二十天才能彻底清除体内余毒。

“不苦就好,要不然啊,接下来这大半个月你怕是熬不住。”萧锦苡专注地搅动着碗里的药,想让它凉得快些。

“嗯?”

萧锦苡抬起头,微笑解释:“齐儿没跟你说吧,这药得连续喝上大半个月,一天都不能断。若是断了啊,就要重头计。”

尹如姝一听,心凉了大半截。虽说她不是矫情的人,但这药也的确太苦了些。勉强喝个几日她还能坚持,可是连续大半个月,怕是这舌头都要毁了。

萧锦苡见尹如姝听完后就愣了,以为她怕喝药。心头一软,带着几分哄人的语气,软软地说:“如姝你也别担心,这药我喂你喝。虽然伤在你身上,我没法替你分担疼痛,这药也没法替你喝,但是我喂你,算是陪着你一同进药了,你也就不会觉得只有自己一人喝药那么难过了。”

听萧锦苡这话,尹如姝轻笑,嗔道:“你还以为人人都像孩子,一个人喝药都要闹脾气吗。”

“你生病了,可不就跟个孩子一样需要照顾么。”

说罢,萧锦苡又递了一勺药送到尹如姝面前,看着她慢慢咽下。

这玩笑一开,气氛顿时就轻松了下来,两个人的心情也好了许多。萧锦苡心里一直琢磨着猎场的事,但生怕尹如姝的阴影还没散去,怕此刻提起会影响她的情绪。

“对了,尹夫人之前想要入宫来看你,那时你还在昏迷,我便暂时让她等等。等过几日你精神好些了,就传她入宫吧。”

萧锦苡这话说得很轻松,仿佛就是随口一提。尹如姝没想到母亲会主动想要入宫看自己,一时间不知作何感想。

“不想见?若是不想见也不必勉强,反正这些日子我这里已经拒了不少人。”

尹如姝犹豫了一会儿,轻声说:“还是想见见的,毕竟是家人。”

尹如姝从小到大没有受过什么严重的伤,大病也没有遇到过,算是个运气不错的人。但从孩童到成年,磕磕碰碰不会少,疼痛难受的时候,陪伴她的大多只有孤独和寂寥。桂氏来看她,她还是期盼的。

萧锦苡看了她几眼,没说话。

齐儿被赶了出去,可还是不放心离去,在房门口转转悠悠。

红梅见状走了过来,不解道:“齐儿你在这里磨蹭做什么?公主妃醒了你还不去厨房准备些好吃的。”

齐儿一脸纠结,不知从何说起。

红梅看她紧张又犹豫的样子,以为是尹如姝病情有反复,也跟着紧张起来。

“齐儿你有话就说,你这个样子是要急死谁。”

齐儿朝屋里张望,什么都没看到。拉着红梅往角落去了些,低声道:“刚才公主硬要给公主妃喂药,我想说话都没机会。”

红梅侧耳倾听,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公主守了那么久,她对公主妃的重视程度你还看不出来?”

洪梅心道,齐儿也真是少见多怪。公主妃还昏迷的时候,公主就恨不得守在身边,现在醒了去喂个药那也合情合理。

“可是那药非常苦,我昨日喂的时候,公主妃喝到后来都快哭出来了。”齐儿回忆着昨夜的情形,心疼得也快哭出来了。

“这样啊!”红梅也被吓得一愣。

“公主进去喂药多久了?”红梅又朝屋里看了几眼,回头问齐儿。

“约莫小半个时辰了。”

“那一碗药估计也该喝光了。”

“红梅姐姐,你问这个做什么?”

红梅无奈翻了个白眼,用食指轻敲了齐儿小脑门两下。

“你个傻孩子!”

齐儿用手护住脑袋,望着红梅说不出话。

“公主进去这么久了,要是公主妃被药苦得哭出来,这房里还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齐儿一听红梅这么说,心思也跟着转过来了,这下才放下担心。

红梅拉着齐儿往厨房走,边走还边小声提醒:“以后别瞎担心主子们的事,尤其这种时候,要学会自己走开。”

红梅跟雪莲之前一直对尹如姝是持观望态度的,即便入宫以来的相处中,尹如姝给她们的印象很不错。但她们终究是萧锦苡的人,在她们的心里,自己的主子始终只是萧锦苡。

所以对待尹如姝该是什么态度,取决于她们的主子是什么态度。名义上的公主妃在外人眼里代表着萧锦苡的喜欢,但只有跟在萧锦苡身边的人,才有机会真正去观察和了解,这位公主妃到底有几分真实性。

直到猎场归来,红梅跟雪莲才从中看出了些端倪。从前只知道萧锦苡重视尹如姝,却没想过公主竟会为了她废寝忘食到了这地步。萧锦苡近日来的忧心,憔悴和怒气无一不在表示,她对尹如姝的在乎。

红梅跟雪莲的心中有了共识:尹如姝是真正意义上的公主妃了。

既然尹如姝今后将会成为这里真正的女主人,那么红梅跟雪莲自然是要进一步调、教齐儿,毕竟以后她们都是自己人了。

桂氏接到传召入宫的时候,尹如姝的气色已经基本恢复如常,除了每日仍需按时服药,不能过分情绪激动以外,已跟正常人并无太大区别。

“参见公主妃。”桂氏入宫,随从都留在宫门外候着,她还算待遇不错,能带着彩玉一同入宫。

尹如姝大病初愈,见到家里来人,心中亲切。

“娘,快请起。齐儿,备座。”

尹如姝侧卧在榻上,其实她是可以下床的,但萧锦苡不许,说是必须答应她好好养着才准桂氏入宫探望。作为交换条件,尹如姝同意了。

桂氏关切地打量着尹如姝,之前听了不少关于猎场上的传闻,但大多都是添油加醋,她也并不全信。

“听说你受伤,本想着早点来看你,只不过这宫里规矩多,等轮到我的时候,已经这时候了。”

尹如姝微笑,反过来安慰桂氏:“娘不必难过,我不过是受了点小伤。你来看我,不论什么时候,我都觉得很高兴。”

在尹如姝的印象里,桂氏像今日这般,近距离坐在她身边,关心她的身体情况,少之又少。从前,大概是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有过。但是后来,突然就都变了。

尹如姝很少会刻意去记起那个具有分隔意义的时期,许是病了才会触发她心底的脆弱。只不过心头也总是有个柔软的地方,是渴望着亲情的呵护的。

桂氏头一回到公主的寝宫,虽然面上保持着平静,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四处打量。从前偶有机会陪同将军参加宫宴,但也只是在特定的宴会厅或是御花园中列席。她的娘家势力并未攀上皇家,像今日这般能到公主寝宫的机会,还是头一遭。

“娘,不必拘谨,这里没有外人,公主已经吩咐过了。”

看见桂氏欲言又止的样子,尹如姝知她心情,出声安慰。

“公主想得真周到。”

桂氏这话说得有几分唏嘘,大概是从没想到尹如姝入宫以后能得到这般重视,就连跟着入宫的齐儿看上去,也都是变化极大。没有盛气凌人的气势,却也不再是从前总是畏畏缩缩的小丫头了。

尹如姝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也是甜丝丝的。大概是她自己都没有想过,萧锦苡会对她这么好。她没有主动奢望过别人对她真心付出,因为习惯了被忽视,习惯了期望落空。但萧锦苡一次次地勾起了她的念想,以至于现在,那颗曾经麻木的心,竟又鲜活地跳动起来。

于是对于母亲桂氏,尹如姝心底压抑着最后那一丝期望,像是春天里的火苗,蠢蠢欲动,只等最后那一股风吹过,将其燎原。

这母女二人从前同住在将军府里也话不多,现在面对面的更是不知该说什么。在大致询问过了病情跟恢复情况后,桂氏也只能说几句将军府的近况。但现在府里人丁稀少,也没什么可说的。

“姐姐可曾与府中有联系?”想到尹如馨跟去南疆已有不少时日,尹如姝好奇问起。

桂氏却立刻提起了警惕,毕竟她跟尹如馨之间的联系,并非闲话家常这般简单。

“她刚到南疆,还在学习如何做好平南郡王妃。南疆不比京城,风土人情都不一样,她还得从头学起。这点上是远不如公主妃的,如馨的压力不小。”

尹如姝嘴角的浅笑,慢慢收了起来。她知道,在提起姐姐后,娘的心总会不自觉地偏了过去。其实她早该习惯了,为何到了今日,反而难过更深了呢?

萧锦苡走了进来,早知桂氏今日入宫探视,她便推迟了来喂药的时间。但桂氏逗留的时长比她预想要久,萧锦苡不愿耽误尹如姝服药,便决定不再等。

桂氏没想到萧锦苡会突然出现,连忙起身行礼。萧锦苡本没注意她,但见尹如姝在场,只能低眼看了她,随意说了句起身便径直朝尹如姝的床边走去。

桂氏站起来,主动让开位置,原先那个座椅是没法再坐回去的。萧锦苡来了,身后还跟着端药的红梅。上次回府省亲的时候,红梅就见过彩玉,对这个丫鬟的印象极差,碍于当时是在将军府,也只能当做视而不见。

现在在宫里,她多少有点底气,端着药路过彩玉面前的时候,不仅没给她一个正眼,还稍稍抬了抬下巴,半昂着头走过。对比着彩玉刻意低下的头,这画面还有些好笑,齐儿想笑但努力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大家都能健康,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