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前尘恨事

清朗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柳七七转身,又得见那副淡然清高的模样。但无论看几次,都觉得好看。

“你就是不放心,我见你是往西边过来的。想来是见到尉迟林了吧?”柳七七望着他笑,眉眼弯弯,格外好看。

华清站得笔直,目光眺望远方,“自是见到了。”

“如何?”

“帝王之才。”

“神算子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柳七七将一杯酒又倒入腹中。

华清伸手夺过她的酒杯,“那你此番是为何?不过就是放不下从前的名字,放不下他罢了。”

柳七七起身,“放不下又如何?你活了这么些年,早已将红尘俗世置之度外。我却不是,血海深仇也好,爱恨深情也罢,都非我所愿。若我不做这些事,想来会郁郁而终吧。”

她笑吟吟地望着他,“孟雪阳早已死了,但白骨姬还在。”

“你要杀要伐,我都不管你。当初我救你,本就不期望你一心向善。”

柳七七挑眉,“若世人得知你华清道人说出此话,你这华山第一老道的地位可就不保了。”

华清拂袖,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亦猜不出喜怒,“我只愿自在逍遥,善恶是非,自在人心。”

柳七七拱手,“是了是了,许是哪一天我遇着危险,还望你顾及师徒情谊,不怪我有辱师门前来相救。”

对于柳七七那敷衍开玩笑的态度,华清只一撇,清逸俊美的脸上仍然没有任何神情。

他向来不把面前女子的话当真,若真信她,那才要天下大乱。

此前数次,皆是如此。

只是……柳七七啊,你这一回不同以往啊!

……

半夜中,柳七七浅眠被打斗声吵醒。她披上外衣来到前厅,却见尉迟林手握长刃正要对那飞去的黑影追去,见到她,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王爷还好么?”她心中有一丝紧张。

对于她的关心,尉迟林没空去理会,“不必多想。”

“事已至此,王爷还要想多久?这次只来一个人,下回便不知道在何时何地动手了!”柳七七言辞恳切,略带几分着急。

尉迟林一顿,反问,“你这么担忧做什么?”

柳七七这才知道自己是有些操之过急了,但刚刚醒来听见那打斗声时,她的确是心惊胆战。并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他。

“我……”

尉迟林逼近她,“还是说你另有所谋?”

在白日里波澜不惊,怎么到此刻却……柳七七不自觉地后退,有些惊慌。

“你慌什么?”尉迟林的眼神在此刻越来越冰凉,他高大的身躯让柳七七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柳七七扯了扯嘴角,“孤男寡女共处一处,如何不慌?”

就在此时,月光明朗了起来,尉迟林的脸色却忽然一滞,猛然抓住她的手臂,“你这伤,哪儿来的!”

柳七七一怔,下意识地挣脱,“王爷怎能如此轻薄!”

“本王问你,那伤疤哪儿来的!”

他的疾言厉色,是柳七七不曾见过的……

“小女子既为江湖人,素日往来于刀光剑影间,受这点伤又有何妨?倒是王爷,您死死抓住小女子的手臂,是为何故?”

七王愣忡许久,终于逐渐安定下来,双手缓缓松开,怅然若失地看着柳七七,虽然她长得的确与雪阳如出一辙,可细看之下却略有不同。况且雪阳当年的惨死,又是在自己亲眼目睹之下发生的。

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激动,七王又故作淡定的说道:“那姑娘为何要劝我登上皇位呢?你怎知道本王就不会杀你?还是说,传说中华清道人的关门弟子白骨姬的身份,就足以让本王轻易放过,可惜,本王可不这么认为。”

柳七七上前一步,嘴角上扬,白皙精致的小脸显现出两个小酒窝,邪魅的说道:“七王爷,从小最疼爱你的母妃是怎么一步一步被逼惨死的,还有王爷您最爱的王妃孟雪阳,死的时候全身都是血,您不会忘记了吧。她们在等你您为她们报仇雪恨呢……而您的父王呢,他还想夺了你的兵权,折了你的翅膀……”

七王爷再也坐不住了,他一把推开柳七七,怒气胀红了他棱角分明的脸,“贱人,不要再提了,不要提了。”堂堂八尺的大将军摔倒在地,双手抱着头。

柳七七见略出成效,仆步蹲下来,在七王身边,刚准备说话,只见七王一把抱住她,“雪阳,雪阳,你回来了,对不对,我好想你,你知道吗?”

柳七七一脸享受地靠在七王怀中,思绪在不知不觉间飘远,少顷,她状似突然醒悟,“啊”的一声便推开对方,眼神躲闪着。

七王见自己竟被一个女人给推开,顿时有些不悦,桀骜不驯地微微抬起下颌,斜睨着柳七七。

柳七七淡然一笑,说道:“王爷,还请您仔细考虑,莫要白费了小女子一片苦心才是。”

七王故作姿态,冷哼一声,大步走出雪阳亭。

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倾诉,快步走到自己的卧房。像似想到了什么,又急匆匆的拿起酒奔向后院。

七王尉迟林封号靖,坐拥偌大的靖王府,却是素净有致,无半点奢靡繁华。尤其是后院里一片清静的梅园,简洁清爽,花飘十里,更无任何打扰,是他还小的时候,亲自栽种的梅树,每一棵梅树都代表着少年尉迟林的纯真无邪。

每当被外界的琐事荡起心中的涟漪,或是他想母妃或者雪阳的时候,都要来这里,斟上两杯清酒,看着母妃和雪阳之前的旧物,独自一人饮酒诉说。

“雪阳,我来看你了,我今天救了一个和你长的很像的姑娘,你不要吃醋哦,我只是看她长的像你才救的,那位姑娘劝我为你报仇,你怎么想的啊,我的王妃。”又灼一杯,神情也凝聚起来,“雪阳,其实这么些年过去了,你一直都在我心里,我总觉得你没有死,并且一直都在我身边,你出来好不好,你帮帮我,父皇他想夺了我的兵权,父皇想把人都逼死,母妃也是,你也是,都没能逃脱,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雪阳……”

七王声声叫着雪阳的名字,饮了多半壶酒,已有半醉,天色渐暗,仍不想离开一刻。

柳七七在房间里休息了片刻,刚下山就被隐月教的高手盯上,一路斗智斗勇,终于活着到了大梁都城,找到了刚刚复职而归的尉迟林,一时疏忽,竟被隐月教人抓住,幸好尉迟林身手不凡,出手相救,也算万事大吉了。

入夜,天色刚朦胧一片,七王已半醉半醒,摇摇晃晃走出后院。隐月教的黑衣人偷偷潜入靖王府,隐蔽在雪阳亭屋顶,柳七七坐在红木雕花的椅子上,轻轻倒上一杯茶水,轻轻珉了一口。

凭她敏锐的听觉,已经知道隐月教的人来了,此刻更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必将功亏一篑。

七王本要回自己卧房就寝,从后院出来,竟不知觉间看到了雪阳亭,想到雪阳当年嫁给他的时候,还是个挑剔的大小姐,对整个府里的院子都不满意,唯独这个庭院吸引住她,还亲自写了雪阳亭三个大字挂在院前。

“雪阳……”七王叫着她的名字,走进雪阳亭,半醉半醒的,竟没有发现屋顶的黑衣人。

柳七七看到七王过来了,心想这下有救了,不过看到他摇摇晃晃,一身酒气,还是不免有些担心。柳七七依然不动声色,七王走到他身边,双手按着桌子,跌坐下来。

七王嘴里念着雪阳的名字,醉意欲浓。柳七七见状,慌忙拿起一个小茶杯,倒上一杯茶水,送到七王手里。七王一饮而尽,清醒了些许。

屋顶的黑衣人潜伏了许久,等待夜深人静,却不料半路杀出一个七王爷,后面的一个黑衣人显然有些焦灼,对前面一个黑衣人说道:“老大,要不咱们动手吧,七王喝醉了,再说他们寡不敌众……”

“胡闹,不能惹上七王爷。”话音未落,前面的黑衣人就厉声斥道。

七王饮了几杯茶水,已消了大半醉意,并在柳七七挤眉弄眼间的提醒后,也发现了黑衣人。高声戏说道:“屋顶的朋友,下来吧。”黑衣人大吃一惊,没想到已经被发现了,只好飞下屋顶。七王走到院子里,与黑衣人对面而立,为首的黑衣人轻喊一声:“上!”

七八个黑衣人便冲上去,七王爷毫不留情,斜身避过为首黑衣人的刀,一掌将他拍到地上。又双脚踢翻后两个黑衣人……

一番打斗,黑衣人损伤惨重,七王却毫发无损,为首黑衣人又一次被打倒在地,叫一声:“撤!”

其他黑衣人用尽全力,一同撤走。

七王爷淡定的说了句:“穷寇莫追……”就直接进屋了。

经过一番打斗,七王已无半点醉意,仍然坐到柳七七身旁。柳七七飞快的拿起一杯茶水,递给七王爷,“感谢七王爷搭救之恩。”七王看着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轻笑一下,接过茶水,举杯说道:“请。”轻抿一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