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低沉却依旧清朗的嗓音不大，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得见，但偏偏就是这样的距离，将氛围营造的暧昧了。
只不过很快傅赐玉就先抽身，金丝眼镜下的神色惺忪淡然，像没事人一样坐到了书房的办公椅上。双手重叠着，思虑有了一会说道：“回去安分待着，少刷网上的消息。合同已经签了，不会发生任何意外。”
殷华用力地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让自己不要表现出一点慌乱。然而这样就导致了脸部十分的僵硬，“我是听过不满意会换人的情况的。”
“是有过。”
有过。那就又不代表现在不会，这人怎么就这么笃定？
殷华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自己是从来没有参加过电影的拍摄，对自己是否能适应这样的大制作都不是很肯定，而且她都对自己能力不是很信任。怎么傅赐玉就好像是认定了要自己来演？
她现在是敢说，她没有进行第二轮面试，甚至是有些急迫地签了演出合同，这里面肯定和他脱不开关系，
可这是因为什么？就凭他们那点早就不知道散到多远以外的同学情？
不，不可能的。傅赐玉是把自己的作品当做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如果真因为他是看在以前的情谊上，那大把大把的和他有关联的演员早就一个个上了他的戏。
那就是看重自己的能力了？
他说完停顿了片刻，上下打量了几眼殷华。
红白格子衫胸前的口袋里挂着一幅墨镜，加上牛仔短裤的造型，还有嵌着大大小小不一布花的平底鞋，露在外面精巧白皙的脚趾，看上去很让人有夏季活力的视觉感受。
只是不管怎么说，还是和记忆那久远的形象没有办法完全融合。
较之以前，稳重了许多。对她来说，是好事。尤其还是在这样混乱的圈子里。
他讲完那番话，殷华脸上快速变换过几个表情，最后定格在了疑惑上。
看她这模样，以为是她不信自己说的话，他就又轻柔地添了一句：“你不用担心。”
不不不。你大可不必这样。
殷华心中疯狂摇头抗拒，表面上只能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傅导太抬我了。”
“你记住我说过的话就好。”傅赐玉伸脚在地上一顶，椅子就旋转回到书桌面前。背对着殷华，所以她是看不到他眼中藏着的笑意，“我不会食言。”
这架势就是没事了吧？
殷华应了声‘好’，抱着那叠的剧本走出书房。回到主厅，发现徐乡还在窗台上打着电话，看起来很忙碌。
她小心地迈着步子，不想吵到他。来的时候需要徐乡带路，但是出去就不用了。
走到玄关，一个眼神示意止住了黎枫刚张开的嘴，“我们走吧。”她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了。
离开协一这高档宿舍楼，在这期间黎枫仔仔细细确认过殷华一遍了。发型没乱，气息平稳，神色淡定，看起来没发生什么她以为会发生的。
“老板，你们说了什么啊，花了这么久时间，叙旧吗？”
“哪有什么好叙旧的，以前的事我都忘了差不多了。”殷华哭笑不得地说。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哪有什么好回忆的。
黎枫穷追不舍：“那讲了什么讲了这么久？”自从知道了殷华和傅导还有这样一层关系，她就时时刻刻关注着两个人的动向。但是就目前看，她家老板这边反应缺缺；反而是傅导，她就觉得是有意识无意识地在接近。
殷华无奈地举起手上沉甸甸一叠的剧本，“叫我安心看剧本，等着开机，别去看外面的消息。”
这里面给的是全稿，还有她个人和重要的对手戏，还有一本人物侧写。
“他为什么会这样说？最近是要出什么事了？”
殷华不得不承认自己乌鸦嘴的天赋是被点满了。
黎枫听到傅赐玉和她这样交代，心中的警铃大响。告诉她，傅导肯定是得到了业内的相关消息了，这样交代不会是没有理由的。现在殷华和他，或者是《暗花》已经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了，但又碍于身份或是其他的原因，才没有直接点明出来。
黎枫十分的笃定，一整套推理下来，精密得堪比在破案，只不过缺少证据。
回去之后她被再三交代要老老实实待在家里足不出户，对着那几冊厚厚的剧本翻来覆去地看。
而且傅赐玉说不让她看她殷华就不看了？怎么可能。
每天还是保持着不与速度极快的信息时代脱节，她每天刷，也没发现有什么异样。热搜无非是新片新剧发宣，或是哪位流量的照片，这样那样的，一点和她都扯不上边，连个稍微认识的都没有。
殷华本来都认为没有事的，可是自从那天之后黎枫就很少来看殷华，天天往公司跑。
就因为傅赐玉也许是随口一说的话就这样如临大敌有必要吗？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黎枫找她的次数越来越少，殷华也发觉到不对了。
她有问过黎枫，但是每次回答都是没事没事，要殷华只要安心看剧本才好。
这怎么像没事的样子，之前无论什么样的事黎枫从不瞒她，这突然畏畏缩缩什么也不肯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在家里被迫禁足了有快两个星期之后，殷华终于是按捺不住，掏出手机直接拨给黎枫。
“你今天必须给我讲清楚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黎枫在那头装傻，用平时嫌弃她的那种语气说话：“什么发生什么事？你想啥呢，世界太平欣欣向荣，你闭你的关去。”
“黎枫。”殷华难得对她冷了语气，“你直接点说，我说不定还有对策。”
“也没什么……就是，最近吧，公司里来了人，要我们主动违约。”
“违约？我？”
她最近唯一签了的拍摄合同就只有《暗花》。
黎枫在那边也是忙得焦头烂额，长长叹了一口气，“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去协一时候碰到范淑吗？”
“也就过了还没几天，我没那么健忘。”殷华的眼神慢慢冷了下来。
“纪姐和公司认为，上次秦柏莫名邀约要你去参加什么破烂晚宴，实际都是再为她铺路。”
为她铺路？殷华出声道：“她要参演傅赐玉的戏？”
黎枫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之前那么的有活力，透露着些疲惫，无奈地说：“这位范小姐是疯魔的他的追求者，还是毒唯兼私生。仗着自己是天娱的人，还和傅导是同门，就干了许多恶心的事。还有上次机场蹭热点的事，也是她的手笔。真不知道为什么傅导一直也不管不问这样的事。”
不。这反而是很正常的傅赐玉行为。
只要范淑没直接的影响到他本人，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的。
果然这么多年过去，还是没点长进。
殷华冷笑一声，这些事黎枫他们怎么会知道呢。
她继续问道：“范淑她有这么的排面？整个天娱都愿意帮她造势？”
“她排面大不大不知道，反正范律排面是真的大。给天娱赚了这么多年的钱，早就握着一部分天娱的股权了。”黎枫和她解释。
“所以就无厘头地惯着她？”
这几日下来公司、纪毓还有她把范淑的资料背景都挖了个遍，每天看不下数十遍，一些内容都快要背下来了。
“范淑本人有过一些作品，不过大多数都是在国外。但她的学历不假，又和傅赐玉师出同门，就冲着这两点就能吸引人眼球的。范律和天娱是打算直接让范淑通过演《暗花》来正式在国内亮相，把她的起点拉到这样的高度，以后的戏路就不缺了。现在天娱动了大批资源都拿给了她，你应该马上就能看到关于她的消息了。”
“那是挺厉害的。”殷华左手托着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这样还是说不通啊。
“为什么偏偏是我？会去参加试镜的人不说几千，几百也应该有的吧。怎么就单单针对上我了？”
而且还是从她去参加试镜之前就开始？那时候范淑就在阻拦自己参加《暗花》的试镜？只是为了个角色，那为什么偏偏是她？
殷华问的这个问题也是困扰黎枫很久的，他们公司里特地分了一批专业人员来处理分析殷华的事。
现在她就是星叶要重点关注的对象，是摇钱树，关于她的事都有专人来处理了。
“这个，我就也不知道了，纪姐那边也不是很清楚这样的操作是图一个什么。但是你放心！我们星叶不是随随便便能被欺负的小公司，《暗花》的合同你已经签了，片酬都谈好了，白纸黑字的清清楚楚。你呢，现在就乖乖待在家里研究剧本，注意身材，等着开机的消息就好了！”伴随着声音的，还有一阵拍胸膛的声音，她都能想象到黎枫在那头的模样。
殷华噗嗤一下被黎枫逗笑了，“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高兴？”
“这是为了让你放下心，你只要好好负责演戏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支持了。傅导那边不违约，随便她范淑怎么闹都没用。你也是，别老是每天个苦瓜脸就是个老是云山雾罩仙人一样的颓废脸。你不要担心，你明明正值事业壮年，应该要尽力争取的公司和我，还有纪姐肯定都是支持着你的。”
“我知道了知道了……”
殷华被她这一念叨，头又有些痛。
这么会唠叨，到底谁才像老太婆啊？
她也不是不知道黎枫的担忧，只是真叫她为了红为了火去演那些她不喜欢的，要放下自己的追求甚至要放下身段去博关注的，她殷华真做不到。
她就读的华影学院是全国最好的影视专业学院，她大学时期的校友比她好看得多得是，许多人在不同方向里成功。也有人根本没有出道的机会，明明是艺人却永远做着助理打杂的活。在面对大公司的时候，连拒绝的能力都没有，陪酒、陪宴这样的事只能硬着头皮上。
殷华甩甩头，把脑中那些不好的回忆甩出脑中。
黎枫还在那边逼逼赖赖地说：“而且，傅导又不只是她学长。他那天就说出让你安心等着放心的话了，肯定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出。我们不违约，他们也不改变计划，你就安安心心等着演女刺客吧！”
怎么又提他？在黎枫心里她就和傅赐玉某种意义上绑在一起了吗？
“我说了，我和他真的真的不熟。他比我大一届，我哪里和他有交际？”
挂了电话之后，殷华的心情却不像之前那样平静。
范淑是冲着她来的。
但是为什么？如果真是对着她来，那天在协一的时候，范淑甚至都没认出自己，还问她是谁？
天娱向星叶试压，想叫他们主动违约放弃殷华在《暗花》中惊鸿的角色，那就是为了抢角来的。天娱是想捧起范淑的，那不是应该冲着女一解棠的角色去吗？为何又要和她这个女二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