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5

童思妍的电话在第二天中午打来,那时沈何西刚刚巡房结束,打算给路予宁打电话问问她的感冒有没有好一点。

昨晚他回去的时候隔着门跟她说话,隐约听她鼻音浓重,今早才得知她向公司请了病假。

不常感冒的人一生病就显得很严重。

早晨他走的早,给她留了早餐和药,又让她隔几个小时报体温给他,现在她发来的消息只有一条,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

童思妍在电话里里很焦虑:“儿子,你能不能请假回来趟,你爸住院了,我跟他说什么他都不听我的,让他应酬别喝酒他非要喝,这下可好——”

“喝成胃出血了。”

童思妍很疲惫,来回忙让她身体吃不消,她的高血压都要犯了。

沉默几秒,沈何西的声音传来:“知道了。”

他去请了四天的假,连行李都没拿,打车去机场,在路上订了最快飞春城的飞机票,然后拨通了路予宁的号码,接通后,男人轻声道:“我得飞回家一趟,你这两天自己在家好好休息,如果还发烧的话就给林校或者傅景明打电话,让他们送你去医院。”

路予宁捂着嘴咳嗽,好半天缓不过来:“为什么着急回去?”

一阵沉默蔓延开,良久,沈何西一带而过:“我爸住院了。”

“哦。”她垂了垂头,把体温表拿出来,37度。

不烧了,人却很难受。

她觉得自己太矫情了,为什么一生病就会很想他,想见到他,跟他撒娇哭诉。

“那你什么时候才回来?”路予宁小声问道。

沈何西怔了下,很快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想我了?你说想我的话,那不然我现在回去....”

“别瞎猜了。”路予宁红着脸,庆幸现在不是面对面:“我不想你。”

绝情嘴硬的小骗子。

路予宁挂断电话,又重新窝着睡了几个小时,感觉自己好一点,至少有力气做东西吃。

她煮了几颗汤圆,等水开的时候,看到了沈何西发来的消息。

“我到了,你还有没有不舒服?”

“难受就得好好吃东西,别吃速食食品了,吃点健康的。”

时间显示在一个小时前,路予宁头还晕晕的,可在看到这些的时候她忽然有了一个很强烈的念头:她今天一定要见到他,非见不可。

心里的炙热冲动灼的她根本安静不下来。

如热锅蚂蚁一般在房子里一圈圈地绕,直到最后她订了晚上最晚一个航班回春城,算算时间,她还有半个小时来简单收拾东西。

没多带衣服,只带了贴身内衣和洗漱东西,拎着小箱子在半个小时后出发,车上的时候她跟贺佳说:“我要去追男人了。”

“祝我好运吧。”希望还来得及。

贺佳一口茶水喷在了电脑上,心疼的她直跺脚,“追男人?追谁?”

“该不会——是沈何西吧。”

“除了他还有谁。”路予宁一颗心恨不得现在就飞回春城,飞回他身边,如果他的习惯没改变,这次回去应该还住在他爷爷奶奶的房子里,那里的钥匙他之前给过她一把。

而她为了怕丢,去配了五六把。

路予宁心都快跳出来了:“我要跟他认错,跟他告白,跟他和好,再不行,我就强吻他!”

总而言之,今天她必须要见到他。

贺佳的想法跟她不同:“我怎么觉得你这么冲过去,被吃干净的人会是你啊?”

“小阿鱼,我觉得你太低估自己的魅力了。”

更何况,还是一个心里眼里全部都是你的人。

又是变成柠檬精的一天。

-

去往春城的航班原本是在六点,但由于天气原因,起飞时间推迟一小时,路予宁被困在机场里,书店精品店来回转了一圈,上飞机后直接睡到下降,直到乘务员温柔地喊醒她询问是否需要喝点什么时,她才想起来药还没吃。

药效在打车回程中起效,春城的夜景跟北京不同,这里很安静,城市小生活圈子也小,不像北京,约人吃饭都得提前两个小时出门。

路上经过高中,她便格外多看了几眼。

快九点半,仍有年轻的少年少女约着在吃路边摊,眼里笑着,心里乐着,好像只要在一起度过了今天,就是一生一世。

出租车在巷子口停下,路予宁扫码付钱后走进去,沈何西的高中时光都是在这渡过的,他跟长辈关系极好,沈奶奶是个很温柔的人,每次在他回来以后都会问他是不是红糖糍粑。

路予宁不喜欢吃那种黏诺的东西,沈何西却很偏爱。

房屋老旧,长时间没住人刚进去的时候有股霉味,路予宁在来的路上想好了,要是他不在家,她就等他,要是他在....

要是他在,她就得想想要找什么借口。

打脸来的太快,她的豪言壮语还没采取行动就被她暗自否决,几个小时前跟贺佳打肿脸冲胖子的那个疯子,不是她。

路予宁开了全部的灯,视线静静扫过屋内陈设,才发现这里真的很久没人住过,家具上有曾薄灰,沙发拿东西盖着,她又打开冰箱,里边只有几瓶矿泉水。

现在时间太晚了,自己买东西不方便,尝试着能不能从外卖上买,搜索一会,幸好附近有家超市还能送。

等东西的空隙,她听到有人敲门。

打开门站定,对面的门也开着,跟她说话的是个女人。

“不好意思,那个我看您家有人。”程欢挽了下头发,刚才见对面空了很久的房子忽然有人来住,她觉得好奇,便从猫眼上多看了几眼,开门背影是个女人,她回想了下,方奶奶家不是孙子么,能有钥匙来开门的应该是孙媳妇,没多久,她接到单位电话,不得不寻求她的帮助:“我妈妈阿兹海默症,她一刻都离不开人,我现在得回单位一趟,你看能不能请你帮我去我家陪她一会,我很快...差不多...一个小时,我四十分钟就能回来。”

“可以么?”

程欢没有结婚,家里只有她跟母亲在,遇到这事实在有心无力。

路予宁看着她,心想最多就一个小时而已,对面有慈祥的女人声音传来:“欢欢,是不是方姨在家呀。你跟她说,我明天做好了红糖糍粑给她拿过去一点。”

程欢笑笑,“不好意思,她说的方姨是这家的女主人,已经走了很久。”

路予宁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戳中一般,方淑华,是沈何西奶奶的名字。

邻居之间能互相交换东西,大约相处的不错。

现在已经很少会有这样的邻里关系。

程欢心里还在忐忑,万一面前这个看着很好说话的女孩子是个难缠的主,油盐不进不肯帮一把,她又该怎么办。

没想到,路予宁爽朗一笑:“可以呀,反正我也在等人。”

“真的谢谢你。”程欢说完,回家拿了包就往楼下跑,路予宁去她家跟程阿姨一块看电视,顺便监督她吃完全部的饭。

岂料,程阿姨一见她就来了聊天的兴致,说的也都是她跟对面邻居方淑华的事。

这些事路予宁曾听沈何西断断续续讲过,沈奶奶厨艺很好,跟老伴是这个巷子里的模范夫妻,从来没吵架没红过脸,两个人退休以后出门还是会手牵手。

说到最后,程阿姨去找了旧的相册拿给她看,有事情消遣,时间过得很快。

-

沈何西昨晚回来后就从机场直接去了医院,童思妍身体不好,他让她先回家,第二天再过来换他,童思妍担心他身体,也担心这父子俩会吵得不可开交,但拗不过儿子,第二天一早她便早早来医院,熬了一整夜,沈何西眼睛都红了,整个人看起来有点颓。

她带了早餐给他俩,吃饭后,沈何西被她赶走了,“快点回去睡觉,下午再过来。”

沈林天这次喝出胃出血有点严重,他有胃病,还自己找死喝那么多,住院一周是起码的,童思妍不在的时候,父子俩之间的交流也仅限于问他要不要吃饭,要不要小便,要不要吃水果,然后再无其他。

沈何西去家里给沈林天拿了身换洗衣服后,打算先送过去,路上的时候他接到了莫槐的电话。

“天叔好点没?”莫槐声音很轻,她家里还有小朋友刚刚睡着:“我过会要过去看看他,你也在的吧。”

“好久没见你,想见沈大医生看来只有在医院才能见到啊。”

莫槐的妈妈是沈老爷子的学生,以前常来家里,他们之间也不过只差了五岁而已。

沈何西告诉她,自己一会儿就到,会等她见个面再走。

上次见面,还是去年的事。

沈何西到医院没坐二十分钟,门口处站着一道身影往里看,莫槐抱着束花,正往里边打量,沈何西先看到她,低声跟童思妍说了句:“莫槐来了。”

童思妍也跟着看了过来,果不其然,在门口看到莫槐,她招呼她进来坐,“你这么忙还得麻烦你过来跑一趟。”

“不麻烦。”莫槐笑道,她跟童思妍聊了会后,话题不免聊到这次在春城办的画展。

“真可惜,我没时间去。”沈何西说,“下次你什么时候再办,早点告诉我,我把时间空出来。”

“你这种大忙人,我可请不动。”莫槐笑了下。

沈何西视线淡淡扫过她的脸,她状态很好,看样子是从上一次失败的婚姻中调整过来了。

莫槐告诉他,这次画展过后,她也很快就会回北京,目前正在收尾工作。

童思妍没久留她,聊了快半个小时,莫槐告辞,沈何西跟着一起出去送她,她开车来的,沈何西送到了停车场。

在她心里,沈何西就是一个小弟弟。

“这次画展,有人问我买你那副画。”莫槐看着他的侧脸,轻声道:“不过我没答应,留了联系方式来问问你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