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这么多年,余守业和余念的关系一直很差,但余守业好面子，余念年纪又小,两人还是勉强可以维持表面的和平。
至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还没说上几句,两人就已剑拔弩张，势同水火。
余念想起上次和余守业吵架时,他停了她的生活费，切断她所有的经济来源，把她扔在外边不闻不问，试图用这种方式让她屈服。
余念忽然觉得很烦躁。
余守业永远是这样，想把所有事都抓在自己手里,婚姻也好,爱情也好，儿女的前途也好,他都理所当然的去做那个掌控者，把控制权把握在自己手里。
可他从来没想过,这些东西，从一开始就不属于他。
“爸爸,现在是2020年,不是你们高考的那个时候。”
余念的声音很平静：“我已经成年了，想上哪所大学由我自己决定，你无从干预。”
“我怎么就不能干预？”余守业冷笑一声，“余念,别忘了你姓什么，我是你爸。”
余念闭了闭眼。
又来了。
每一次都用父亲这个身份压着她，可他什么时候尽过做父亲的责任？
“你以为我想跟着你姓？”
余念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原先清亮的眸子一片漆黑：“我宁可我姓常，常念这个名字，比余念听上去顺耳多了。”
电话另一头仿佛被摁下暂停键，所有声音都消失了，余守业似乎是不可思议，半晌，才艰难地吐出一句：“你说什么？”
“你要感谢妈妈，因为她足够爱你，才会让我跟着你姓。”
余念顿了顿：“要不然你以为，那时候的常家，怎么会让自己的孙辈跟着一个凤凰男姓？”
余守业最不愿意听到“凤凰男”这三个字。
因为这是他羞于提起，也不想面对的过去。
可是现如今，余念却毫不留情地撕开他的掩饰，把血淋淋的事实摆到眼前。
“余！念！！”余守业恼羞成怒，嗓音抬高，“你就是这么和你爸说话的？？”
“至于大学，除了S大，我不会考虑其它。”
余念没有理会他：“志愿书的事儿您不用操心，外公外婆会帮我签字的。”
“……”
“哦，对了，还有——在指责我之前，您先好好想想，有没有把我当成您的女儿吧。
“不给生活费，不过问成绩，为了上位的小三把我赶到外边，”余念一字一句，“爸爸，你不是最好面子吗？如果我把这些事说出去，你猜猜外面的人会怎么说你？”
不等余守业回答，余念直接挂了电话。
把手机扔到一边，她关了电脑，起身走进厨房。
她给自己倒了杯柠檬水，口感有些酸，喝着喝着，余念觉得鼻尖也有点酸。
虽然她很不愿意承认。
但告诉余守业成绩的那瞬间，她也是期待过得到他的表扬的。
结果现实给了她火辣辣的一巴掌。
常清去世后这么多年，余念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父爱了。
“不能哭。”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自言自语：“我考的这么好，为什么要哭？”
余念走回客厅，拿起手机，先把成绩的截图发给外公外婆和陈柏校。
然后点开和陆知秋的聊天框。
正要输入文字，对面就发来了语音邀请。
余念抿了抿唇，调整好情绪，接通电话：“喂？”
“刚才在忙什么？”
陆知秋那边很安静：“给你打电话都不接。”
男人的声音很温柔，余念眨眨眼，眼眶又有些湿润：“刚才接了个电话。”
陆知秋听出她语气的不对：“念念，你怎么了？”
余念抬手擦了把泪，摇了摇头，随即意识到是在打电话，正准备说“我没事”，外头忽然响起一阵门铃声。
下一秒，她听到陆知秋说：“开门。”
余念愣了下，连拖鞋都没穿，急冲冲地跑去开了门。
陆知秋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正装，应该是刚从公司赶过来。
“怎么连拖鞋都不穿，”陆知秋说，“小心着凉。”
余念顿了顿，跑上前，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她光着脚踩在他的鞋上，说：“这样就不冷了。”
一束光自顶打下，陆知秋看见小姑娘的发丝有些乱，眼眶红红的，眼尾有些湿润。
他抬起手，修长的指尖擦去她的泪水，低声问：“怎么哭了？”
“没事儿，”余念把头埋进他怀里，声音闷闷的，“就是考差了，心情不好。”
“考了多少？”
“六百五十一。”
“……”
一听成绩，陆知秋就知道小姑娘是随口糊弄他的。
他俯下身，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将她横打抱起：“请我进去坐坐，嗯？”
常家老两口在公司，佣人都下班了，家里只有余念一人。
陆知秋抱着她穿过长廊，把她放到沙发上，而后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拖鞋。
余念脸有些红，缩了缩脚：“我自己来就好……”
陆知秋眼也不抬，捉住她的脚腕，替她穿上拖鞋。
“出什么事儿了，”他在她身边坐下，“刚才和谁打电话？”
余念顿了顿，轻声道：“我爸。”
陆知秋眉头轻蹙：“他给你打电话干什么？”
陆知秋对余守业一直没有好感。
自他照顾余念，再到她高中毕业，这整整一年时间里，他从没见余守业出现过。
甚至连一通电话，一句微信都没有。
陆知秋很多时候都在怀疑，余守业到底还把不把余念当女儿。
余念喝了口水，把这事的前因后果告诉了陆知秋。
末了，她抱着他的手臂，脑袋靠在他肩上：“他不想让我去S大，因为S大就在魔都。”
“你想去哪就去哪，”陆知秋摸了摸她的脑袋，“没有人能左右你的决定。”
余念仰起头，小猫似的蹭了蹭他。
“嗯，”她说，“我刚才问了老陈，他说志愿书不需要家长签字。”
“就算需要，你也不用担心，还有你外公外婆呢，”陆知秋说，“我也会帮你打点好的。”
“我知道，所以我没怕他，我只是……”
余念说到一半，摇了摇头：“算了。”
陆知秋把她搂到怀里：“不想说就不说。”
余念侧坐在他的大腿上，下巴搁在他的肩窝，鼻尖萦绕着熟悉的薄荷气息，莫名的觉得安心。
她轻轻叹了口气：“还好我已经成年了。”
“嗯？”
“如果我未成年，很多事不能自己做主，都得听余守业的，”余念轻声道，“现在我长大了，成年了，就可以自己保护自己了。”
小姑娘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不过的事。
但陆知秋知道，她心里肯定是很难受的。
他搂住她的腰，把她圈到怀里，低下头，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念念不怕，”他低声道，“哥哥保护你。”
-
常氏最近有个融资项目，和国外的企业合作，涉及资金数目巨大，集团因此经常连夜开会。
今天晚上也是如此，常家二老开完会已经晚上七点，助理递上手机，常老爷子点开和余念的聊天界面。
常老太太合上文件夹，问：“念念成绩出来没有？”
“出来了出来了，”常老爷子戴上老花镜，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激动，“她已经发过来了，我看看……六百五十一分！”
“六百五十一？”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哎呀，我们念念怎么考的这么好！”
会议室里其他人纷纷走上前，向老两口道贺——
“恭喜常总，恭喜常总。”
“常小姐是真的厉害，常总教导有方。”
“满分六百六十分，常小姐考了六百五十一，说句天才也不为过。”
“今年高考状元应该是常小姐吧！”
……
老两口笑呵呵的，和下属们一一握手：“大家都辛苦了，今儿早点回去吧。”
这时候，门口传来敲门声。
秘书站在门口：“常总，外面有人找您？”
常老爷子回过头：“哪位？”
“陆氏集团小陆总，”秘书说，“说是有急事找您，我就先带上来了。”
……
常老爷子走进会客室，一眼就看到西装革履的陆知秋。
“知秋，”他冲他招招手，“你怎么过来了？”
“常爷爷。”
陆知秋站起身：“这么晚打扰，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我也刚忙完，”常老爷子在位多年，一眼就看出他有事而来，指了指后边的沙发，道，“坐吧，坐了再聊。”
助理敲开门，为两人沏了茶，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偌大的会议室又只剩下两人。
“常爷爷，”陆知秋率先开口，“我刚才去找过念念了。”
“嗯？”
常老爷子喝了口茶：“那你应该知道她成绩了吧。”
“知道了，念念考的很好。”
说起这个，陆知秋不自觉翘起唇角，但又很快放平：“不过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说这个。”
“那是？”
“今天成绩出来之后，”陆知秋说，“余先生给念念打了个电话。”
听到“余先生”三个字，常老爷子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
“余守业？”他声音沉了点儿，“他找念念做什么？”
陆知秋顿了顿，把今晚发生的事如实说了一遍。
空气里仿佛撒入了凝固剂，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
寂静。
过了大半分钟，常老爷子才缓过来，手一扬，一只杯子应声碎在地上。
“我之前看在清清的面子上，不和余守业计较，因为我不想让清清难过，”他声音愈发沉，隐隐含着怒意，“现在清清走了，他还不放过我们念念？”
陆知秋垂下眼：“念念今天很难过。”
“我知道，念念这孩子太懂事，什么事都不告诉我们，”常老爷子说，“清清生前有一部分东西被余守业拿走，念念想替她妈妈拿回来。”
“我知道，”陆知秋说，“所以这也是我今天来找您的原因。”
“嗯？”
“念念想要什么，我们替她拿到就是了。”
陆知秋看着老爷子，改了称呼：“常总，我这有一场合作，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秋秋两米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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