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陆知秋很少被人喊“陆老师”。
在刺青师这个圈子里,别人都喊他“陆哥”或者“陆爷”,碰上年长的前辈，会亲切地喊他一声“知秋”。
只有在参加比赛的时候,遇上工作人员和采访的记者，才会被叫上一声“陆老师”。
所以起先听到这个称呼时,陆知秋怔了怔。
随后才反应过来，拧了把怀里小姑娘的脸：“谁教你这么叫的？”
“我自己想的呀,”余念说，“我们都在一起了，总不能继续喊你哥哥吧。”
陆知秋抬起眉：“所以就喊陆老师？”
“是呀，”余念仰起头，“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
陆知秋顿了顿,补充道：“感觉自己更禽兽了。”
余念：“……”
两人谈话间,阿雅已经照着余念说的，把Alex的几个粉丝“请”了出去,顾及她们是女孩子，态度不算太凶,至少是让她们自己走出去的。
一番闹剧终于落下帷幕，白夜堂又恢复了秩序。
见陆知秋还在看楼下的情况,余念拉了拉他的手：“已经没事啦,我们上去吧。”
“嗯，”陆知秋收回目光，眼尾带了点儿笑意，“谢谢念念保护我。”
陆知秋最近在准备PTA初试的作品,与往年一样，主办方给出了主题，风格不限。唯一有改动的，就是把专业评委团换成了网络投票，依据人气选出第一轮入围作品。
听到这个赛制时，余念很惊讶：“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主办方想顺应大趋势，做了很多线上宣传，”陆知秋说，“这种赛制，对那些不做宣传一心创作的人影响很大。”
——白夜堂也不做宣传，靠的都是水平和实力。陆知秋夺冠PTA之前，白夜堂在国内已经小有名气。
两人边走边聊，余念走在前头，推门进工作室时，看见纹身椅上趴着个人，二十岁出头的模样，剃了个寸头。t恤往上撩，露出一大片背。
余念在白夜堂待的时间久了，对人的裸体基本免疫，只要不是太夸张，她连眉毛都不抬一下。所以进了门就朝茶水间走，连余光都不带瞥一下。
陆知秋后脚踏进来：“先把衣服穿上。”
寸头“哦”了声，直起身：“陆爷，不是马上要转印了吗，还穿什么衣服。”
——转印，是将电脑上的设计图打印出来，印在承载着需要刺青的部位，
“我还要调一下细节，”陆知秋说，“等转印出来你再脱。”
“行。”
自余念进门，寸头注意力就一直放她身上，等小姑娘去了茶水间，他才收回目光，压低声音：“陆爷，那姑娘是白夜堂的？”
陆知秋坐到电脑前，打开设计图，淡淡地“嗯”了声。
“长这么好看，乍一眼还以为是个明星，”寸头好奇道，“她是干什么的，刺青师还是学徒？”
陆知秋调整着设计图里龙头的角度，没有搭话。
寸头搓了搓手：“我看她年纪不大，应该还是学徒吧……哎，陆爷，你们这学徒还缺人练手么，我第一个报名。”
陆知秋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她不是学徒。”
寸头一愣：“您不是说她是白夜堂的人么？”
“是啊，”陆知秋说，“她是白夜堂的老板娘。”
寸头：“……”
余念在茶水间冲了两杯咖啡，刚一出来，躺纹身椅上的寸头一个激灵直起身，中气十足地喊：“嫂子好！！”
“……你好，”余念把一杯咖啡放到陆知秋桌上，问，“你怎么把衣服穿上了，还不开始吗？”
寸头期期艾艾：“陆爷还在转印呢。”
“转印很快的，”余念给他提建议，“你赶快上去吧，一会就能直接开始。”
寸头一脸为难地看向陆知秋。
陆知秋：“你躺上去吧。”
他拿着转印纸站起身，抬眼看着余念，半晌，轻笑一声，吐出四个字——
“心还挺大。”
余念：“……？”
陆知秋给寸头转印完，调整了一下位置，就开始正式刺青了——
刺青第一步是“割线”，在承载部位扎出刺青的基本线条，一般都是用黑色颜料，但寸头这个图比较特别，刺的是美式漫画里的龙，基础轮廓是红色的。
彩色染料颗粒大，刺入皮肤时痛感会明显增加，纹身枪启动的第一秒，寸头就皱起了眉：“疼疼疼疼……”
“忍着，”陆知秋嗓音淡淡，“你起码得疼两小时。”
寸头一脸哀求：“陆爷，那你下手能轻点吗？”
“不能。”
“……”
“陆老师在工作，别打搅他，我和你聊聊天吧，”余念拉了张圆凳过来，“给你分散分散注意力。”
寸头感激涕零：“好的嫂子，谢谢嫂子。”
余念：“……”
“嫂子，你和陆爷怎么认识的？”寸头好奇道，“看你这样，应该不是做刺青这行的吧。”
余念“嗯”了声：“我们通过长辈认识的。”
“难怪，我约陆爷做刺青快一年了，都不知道他有女朋友，”寸头嘿嘿一笑，“知道这消息的人不多吧，要是让陆爷网上那群小粉丝知道了，还不得闹翻天。”
余念：“？小粉丝？”
她看向身旁埋头工作的男人：“你哪来的小粉丝？”
“嫂子你不知道吗，上次Alex那事，圈里有很多大佬站出来给陆爷说话，还有人找出了陆爷的作品图和照片，一下子就火了，”寸头接过话头，“前段时间陆爷开了微博，没多久粉丝数就破万了。”
余念：“？？？他还开微博了？？？”
纹身枪的声音消失，陆知秋拉下口罩，神色有些无奈：“微博是PTA统一要求开的。”
然而余念没有搭理他，打开微博搜索陆知秋，一下子就找到了他的账号，里边只有一条转发PTA官博的微博，粉丝却已经突破了十万。
余念点开微博底下的评论——
【啊啊啊啊啊啊老公你开微博了！！！】
【小哥哥能看下私信吗，我想找你做纹身啊啊啊啊！！！】
【陆知秋你知道吗微博其实可以发十八图的，期待你的十八图自拍！！！】
【长得这么帅做刺青还这么厉害，我i了】
【才发一条微博，我已经成为了铁粉】
……
余念：“……”
“陆知秋，”她把手机递到他面前，“你现在已经是网红了。”
“微博是阿雅在管，”陆知秋割着线，扫都没扫屏幕一眼，“我一会去要账号，晚上发你照片。”
“不用不用，”小姑娘连忙摆手，压低了声音，“粉丝喜欢的人是你，如果她们知道你谈恋爱，会不会脱粉啊？”
她想了好久，一脸担忧：“你千万别发，你初试还靠着她们给你投票呢。”
陆知秋忽然觉得他的小女朋友是真的可爱——
别家女朋友都是想尽方法把男朋友守在身边，她倒好，不在意也就算了，还设身处地替他考虑。
什么神仙女朋友。
接下来小姑娘都没再说话，一直抱着手机不知道在鼓弄些什么，等陆知秋割完线，和寸头约好下一次打雾的时间，偌大的房间只剩他们二人时，她才抬起头。
“我前段时间高考，都没怎么看微博，”小姑娘气鼓鼓的，“Alex粉丝怎么这么过分，有几个到现在还在跳脚。”
陆知秋摘下手套，把她抱到怀里：“你看这些做什么。”
“我气不过嘛，”余念坐在他腿上，搂着他的脖子，“不过已经没事了，我创了个小号，都帮你骂回来了。”
陆知秋凑近了点，下巴抵在她的肩窝：“你不生气吗？”
余念愣了一下：“生气什么？”
“我微博里的粉丝。”陆知秋言简意赅。
余念眨了眨眼：“不会啊。”
“虽然有种藏了很久的宝藏被人发现的感觉，”小姑娘慢吞吞道，“但是没事啊，我已经成为拥有宝藏的人了。”
陆知秋“嗯”了声，吻了吻她的下巴，嗓音低哑：“不宣誓下主权？”
“怎么宣誓主权呀，”小姑娘脸有点红，软乎乎道，“给你盖个章吗？”
陆知秋勾了勾唇：“可以。”
他侧过脸，冲她扬了扬下巴：“来。”
余念立马想到上午在学校时，他在她手背上印下的一吻。
脸颊温度升高，连带着耳尖都有些发烫，她轻轻推了他一把：“才不要。”
扭了扭身，钻出男人的怀抱，她用食指沾了点刺青的染料，随手抹到他的侧脸上。
“喏，盖好了，”她敷衍道，“喜欢吗？”
染料散发着特有的草木香，夹杂少女指尖带着温度的玫瑰香，陆知秋拿起镜子，随意地扫了眼——
脸颊上细细的一道黑痕，有些显眼，但不算难看。
他轻笑一声：“挺喜欢的。”
……
余念闹完陆知秋，怕被他算账，擦完手就跑楼下找阿雅玩儿了。
剩下陆知秋独自一人在工作室里，看着镜子好半晌，没急着去擦染料，而是拿起一旁的手机。
打开微信列表，思索了一会，拨出一通视频电话。
“知秋，”很快电话被接起，江闻身上还穿着白大褂，“找我什么事……你脸上是什么东西？”
“刺青染料。”
陆知秋直接忽视他第一个问题：“江医生，如果皮肤不小心沾到刺青染料，擦掉以后会留痕迹吗？”
江闻：“……”
江闻：“这个问题，我想你作为一个刺青师应该更加清楚吧？？”
陆知秋：“我做事都挺谨慎的，染料沾不到皮肤上。”
江闻眉心一跳：“……谁把你脸弄成这样的？”
陆知秋：“我女朋友。”
江闻：“？”
江闻：“……”
江闻直接挂了电话。
目的达到，陆知秋勾了勾唇，正准备去列表里找阮程的名字，不曾想下一秒，阮程的视频电话就拨了过来。
视频接通，阮程的大脸出现在屏幕里：“陆爷，江闻说你这有急事，让我务必给你打个视频……”
陆知秋：“……”
江闻也是个狠人。
“陆爷，出啥事儿了，”阮程顿了顿，“卧槽，你脸上是什么鬼？？”
“刺青染料。”
“？你工作怎么这么不小心，”阮程心大，没察觉出什么不对，“赶紧去洗掉，这玩意儿玷污了你英俊的容颜。”
陆知秋：“不是我弄到脸上的。”
阮程：“那是谁？”
陆知秋：“我女朋友。”
阮程：“……”
陆知秋：“她比较淘气。”
阮程：“…………”
陆知秋：“不过没办法，女朋友，总是得宠着的。”
阮程：“……………………”
作者有话要说：陆知秋你好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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