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陆知秋感受到小姑娘情绪的变化,任由她抱着,看向周双双：“她怎么了？”
“念念从下午开始精神就不好，上课也提不起劲,”周双双一脸担忧，“下午睡了两节自习课,起来脸色还是很差。”
“陆哥哥，你赶紧带念念去看医生吧,她看上去很不舒服。”
“好。”
陆知秋侧过头，低声哄：“哥哥在，哪儿不舒服，告诉哥哥好不好？”
小姑娘没有说话，依旧搂着他不肯撒手。
陆知秋无奈,心里又急,怕小朋友真的不舒服，便俯下身将她横打抱起。
旁边的周双双倒吸一口凉气。
公,公主抱？
这也太帅了吧啊啊啊！
正准备掏手机偷拍，陆知秋望过来：“今天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周双双忙藏好手机，“陆哥哥你路上小心。”
陆知秋把余念抱进副驾驶,替她扣上安全带,再绕过车头，从另一侧上车。
小姑娘哭的没有方才那么凶，低着脑袋，慢吞吞伸出一只小手：“纸,纸巾……”
余念的手很漂亮，手指纤细，皮肤雪白，方才手上用力，现在掌心微微泛红。
陆知秋盯着看了会，手指在她掌心点了点。
余念不明所以地抬起头。
陆知秋扯过纸巾，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哪儿不舒服？”
“不，不知道，”余念小声说，“就是提不起精神。”
其实她没生什么病，只是看了那张照片，心里一直憋着不舒服，有些萎靡不振。
“发烧了？”陆知秋抬手轻触她的额头，“额头还好，脸怎么这么红。”
因为你刚才公主抱了我。
我把持不住。
余念在心里默默回应。
她清咳一声，掩饰道：“可，可能是天气太热吧。”
陆知秋发动汽车：“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了，”余念小声说，“回家睡一觉就好。”
陆知秋侧过头，笑道：“怕打针？”
余念：“……”
其实她不怕疼。
陆知秋就当她默认，抬起手，亲昵的捏了捏她的脸：“胆小鬼。”
陆知秋没有带余念去医院，而是去了一家私人诊所，医生叫江闻，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
陆知秋指着江闻：“这个叔叔医术很高，打针不疼。”
余念：“……”
“我才二十五，还没到给人当叔的年纪。”
江闻和陆知秋、阮程是高中同学，关系很好：“这位是？”
余念咬着温度计，说话有些含糊：“叔叔好。”
江闻：“……”
“小姑娘长得挺可爱，就是眼神不大好。”
江闻笑：“小妹妹叫余念是吧？阮程和我说了。”
陆知秋“嗯”了声：“她身子不舒服，带她来看看。”
“待会让护士带她做个检查。”时间到，江闻抽出温度计。
陆知秋：“怎么样。”
“三十七度二，有点低烧，回去多喝热水就行，”江闻掀起眼皮，“这么担心？”
男人低笑一声，似是无奈：“小姑娘哭一路了。”
余念捧着护士给的纸杯，脸颊鼓鼓：“才没有。”
江闻：“以防万一，还是去做个检查吧。”
余念被护士带走，江闻盖上笔帽：“她就是常家的小姑娘？”
陆知秋看了他一眼，没接话。
江闻比阮程沉稳，很多事不用说，他自己就能看透。
“以前没见你这么紧张过，还是对着个女孩子，”江闻说，“难怪最近酒局都喊不动你了。”
陆知秋挑眉：“两件事有什么关系么？”
江闻：“小姑娘多大了？”
陆知秋：“十七。”
江闻微微一笑。
陆知秋睨他，没说话。
在微妙的安静中，江闻直起身：“听说你接到消息，直接把阮程和宋琦扔在宁安路，去学校接人……陆爷，你这不是第一次接小姑娘放学吧？”
陆知秋低眼：“你想说什么。”
江闻仰头一笑：“陆知秋，你养童养媳呢？”
陆知秋：“……”
江闻：“陆家和常家关系好，如果联姻，我想常家老两口会喜欢你的——”
“江闻。”男人抬起眼。
江闻耸肩：“合理猜测罢了。”
陆知秋懒得理他，没再接话。
这时候护士走出来，余念跟在后边，身上披了条毯子，露出巴掌大的小脸。
护士笑着说：“检查结果一切都好，刚才有点低烧，现在退的差不多了。”
“行，”陆知秋放下心，“账单给我。”
江闻在一旁闲笑：“陆爷，和我谈钱，你折我寿呢？”
陆知秋也不和他客气：“下次找我纹身，不收你钱。”
他冲余念招招手，小姑娘哒哒哒跑过来。
“我们人民医生不纹身，”江闻送他们到门口，“慢走啊。”
余念回头，想和他告别：“江哥哥再——”
话没说完，肩被人揽住往后一带。
淡淡的薄荷香。
“少和这个叔叔说话，他是坏人，”陆知秋微微俯身，在她耳边，“走了。”
江闻：“……”
陆知秋让余念先上车，去路边给她买了块小蛋糕。
见小姑娘兴高采烈拆叉子，他问：“真没人欺负你？”
他印象里的余念一直很坚强，不会为一点小病就掉眼泪。
怕她在学校受了委屈，迫于压力不敢和他说。
“没有，”余念叉了一小块蛋糕，“我今天是因为状态不好，又有点不舒服，才……哭的。”
说完，她抬头：“哥哥，我今天生病，有没有打扰到你？”
“没有，”陆知秋握着方向盘，“下午和阮程在外面，收到你消息就过来了。”
听到是和阮程在一起，余念一颗悬着的心微微放下。
照片只拍到陆知秋，但他的座位是双人座，宋琦站着，那坐着的便是阮程了。
看来他和宋琦只是偶遇。
余念在心里如是安慰道。
跑车在红绿灯口停下，男人侧过脸：“在想什么？”
暗恋就是这样，明明心里有很多话，却一句都不能说。
余念吃了口蛋糕上的草莓，酸酸甜甜的：“哥哥，你怎么不找女朋友呀？”
陆知秋看了她一眼，夜色昏沉，瞧不清眸中的情绪。
少女抿着唇，小声道：“阮程哥都换了好多个了……”
她上次加阮程微信，朋友圈三天可见，每天合照里的漂亮姐姐都不一样。
“江闻也没找呢，”男人靠回椅背，嗓音散漫，“不急。”
余念：“陆爷爷不催你吗？”
“偶尔催，”陆知秋说，“大部分时间都在催陆知夏，一礼拜恨不得给他排二十台相亲宴。”
余念：“……”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陆知夏能多撑一会，最好能撑到她成年。
这时余念手机响了，是林星旭发来的微信——
【林星旭：在吗，身体舒服点了吗？】
【林星旭：有空记得看看机票】
余念这才想起比赛的事。
“哥哥，”她放下手机，“我下个月要去上京比赛。”
陆知秋“嗯”了声：“机票订了吗？”
“还没有。”
“那我替你订。”
“……什么？”
“傻了？”男人开着车，“哥哥说好要养你的。”
余念一愣，小声道：“我已经拿到竞赛奖金了，不用——”
“奖金你自己留着，拿去买点吃的。”陆知秋抬手在她脑袋上轻拍。
余念还是有些犹豫。
陆知秋看了她一眼，猜出她心中所想。
“放心去比赛吧，”他说，“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
离决赛还有半个月，余念又去书店买了本竞赛题，每天做一点，很快就把题写完了。
比赛前两天，余念趁吃早餐的时间看错题，陆知秋坐她对面：“准备的怎么样？”
“差不多了，”余念合上书，“这几天做点基础训练就好。”
陆知秋给她倒了杯牛奶：“能拿奖吗？”
“能，”小姑娘顿了顿，“拿个金奖还是可以的。”
男人低笑一声：“好，等你抱着奖杯从上京回来。”
今天是周六，两人吃了半刻钟，吃的差不多，陆知秋扯了张纸巾：“你机票什么时候？”
余念：“明天下午。”
陆知秋：“具体时间给我看看。”
余念“哦”了声，从手机里找出航班信息：“怎么了？”
陆知秋看了眼时间：“明天我送你过去。”
余念微微一愣。
其实送机很正常，以前和她一起比赛的同学都有家长送机。
只是余念这些年都是独来独往，一个人出行惯了，所以才有点惊讶。
“不麻烦哥哥了，我让老刘送我就好……”
“小姑娘家的，不放心你一个人去机场，”陆知秋问，“行李收拾好了没。”
余念：“收拾好了。”
陆知秋：“这次几个人去？”
“四个同学，加上两个带队老师，”余念像乖乖回答家长问题的小学生，“我们统一订的机票。”
陆知秋点头，没问她同行学生的名字。
“你比赛完，想不想在上京玩几天？”
竞赛之后有个小长假，余念本是打算回魔都陪陆知秋：“啊，我没想过……”
“我过几天也要去趟上京，那边有个活动，”陆知秋说，“就在你竞赛后一天。”
余念眼睛一亮：“哥哥也要来上京吗？”
“比你晚两天，”男人微微一笑，抬眸看她，“怎么样，要不要哥哥带你玩？”
“要要要！”
小姑娘兴高采烈地答应：“哥哥去上京参加什么活动呀？”
“一个赛前研讨会，”陆知秋仰头靠到沙发上，“一年又一年啊。”
陆知秋要参加的是一个名为PTA的纹身大赛，在圈内有“纹身届奥运会”之称，两年一届，通常在九月进行，需要提前一年开始准备
陆知秋之所以在国内乃至世界纹身圈里这么出名，靠的就是这个比赛，他参加过两届PTA，拿了两届冠军，不仅是比赛历史上最年轻的冠军得主，也是唯一一位蝉联两届第一的选手。
目前PTA报名已经截止，正式进入准备阶段，比赛不分国界，但全国各地的参赛者还是会汇聚在一起，开一个简单的赛前会议。
而这一次的会议地点定在了上京。
余念听了个大概，懵懵懂懂的，没有完全理解。
但这不影响她给陆知秋加油打气：“哥哥加油，哥哥是最棒的！！”
陆知秋被她逗笑，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嗯，我们一起加油。”
-
到了第二天，余念睡到中午起床，最后确认了一遍行李。
主要是参赛证，教辅资料之类的，其它倒无所谓。
推门下楼时，陆知秋已经坐在沙发上等她了。
男人今天的打扮略显正式，白衬衫西装裤，衬衫扣子开了一颗，露出分明的锁骨，袖口卷起，一副随性冷淡的模样。
“来了？”他接过行李，“走吧。”
司机已经等在楼下了。
上了车，余念先给带队老师发了消息，随后放下手机。
“哥哥今天有应酬吗？”
“没有应酬，”陆知秋说，“晚上有个小聚会。”
余念眨眨眼：“是和阮程哥吗？”
男人“嗯”了声：“还有江闻，那个怪叔叔。”
余念：“……”
“江医生年纪不是和哥哥一样大吗，”她问，“为什么要喊他叔叔？”
陆知秋轻笑一声：“因为他是个老变态。”
余念：“…………”
司机在前边开车，听两人对话，有点想笑。
自从小陆总身边多了个余小姐，倒是越来越爱开玩笑了，整个人都生动了不少。
陆老爷子说了他多少次冷漠无趣，如果看到这一幕，说不定还要谢谢余小姐呢。
小姑娘不知道先前江闻和陆知秋的对话，全当是朋友间在开玩笑，没放在心上。
离机场还有一小段路，她又翻了会错题，打算到飞机上再补觉。
到了机场，司机去后车厢拿行李，余念在门口找带队老师。
陆知秋坐在车里：“再想想还有什么落下的。”
余念翻了下自己的小包：“都拿上了。”
陆知秋拿出钱夹，从里面拿出一张卡：“拿着。”
余念下意识接过，是一张银行信用卡。
“里面有个几十万，你先拿去花，”陆知秋说，“密码是你生日。”
余念一惊，连忙道：“不要不要，我不缺——”
陆知秋打断她的话：“哪有哥哥不给零花钱的？”
见小姑娘在原地发愣，他拍拍她的额头：“回神了。”
这时候，机场另一边传来少年的呼唤：“余念！我们在这儿！！”
“去吧，你的同学在等你，”男人抬起眼，望向她身后，“路上小……”
“心”字没说出口，他目光一顿，声音微沉：“林星旭也在？”
“啊？对啊，”余念这才回过神，“他拿了银杯，市里第二呢。”
陆知秋眯起眼：“你们酒店在哪？”
“不大清楚诶，是赛委会统一安排的。”
“两个人住一间？”
“不是的，”余念摇头，“单人单间。”
陆知秋刚放下心，又听小姑娘说：“不过大家就住在隔壁，交流起来也很方便。”
陆知秋：“……”
身后又传来呼唤声，这次还夹杂着老师的声音。
余念踮起脚挥了挥手：“我得走了。”
“去吧，”陆知秋深吸一口气，“到酒店马上给我发定位。”
“好。”
余念垂下眼，看着掌心的卡片。
半晌，她往前一步，手撑在车窗上，微微俯下身。
“那我走啦，”少女眨了眨眼，“再见，陆知秋。”
-
送走余念，陆知秋在车上闭目养神了会，司机将车开到浦东时，天已经全黑了，城市华灯初上，窗外一片纸醉金迷。
聚会的地点是江闻定的，一家名为“soul”的清吧，生意不错，外边站满了排队的人。
等在外边的是阮程，陆知秋一下车，他便迎上来：“哎呀陆爷，约你这么多次都不出来，这次可把你等到了。”
“江闻呢？”
“在里面开酒呢。”阮程往车里看了眼。
陆知秋：“看什么？”
“害，下意识动作，想和念念打个招呼，”阮程摸了摸头，“她人呢，在家待着？”
“没，去上京比赛了。”陆知秋懒声道。
“念念果然是读书的苗子，国家的栋梁，”阮程啧啧感叹，“她什么时候回来，到时候我摆桌酒，给她开个庆功宴。”
陆知秋短促地笑了声：“别去祸害人家小朋友。”
进了酒吧，江闻正被几个姑娘围着要微信，好不容易打发走，两人才入座。
“早知道今天出来就做个造型了，”阮程懊恼道，“每次和你俩出门，被忽略的那个人总是我。”
“这和做不做造型没关系。”
江闻倒了两杯酒，往前一推：“喝吧，今儿我请客。”
陆知秋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低笑一声：“谢谢江老板。”
“哎，小陆总和我客气什么呢，”江闻看了他一眼，“小姑娘呢？”
“什么姑娘？”
清吧音乐有些吵，阮程没听清：“江闻你说什么呢，陆爷怎么可能会带姑娘……你什么时候见他身边有过女人了？”
江闻似笑非笑：“这不是有么。”
他给陆知秋倒了杯酒，意有所指：“陆爷，我说的对不对？”
陆知秋掀起眼皮：“管好你自己。”
于是话题又扯回江闻身上，阮程拉着他手臂要求资源共享，把刚才加他几个姑娘的微信发到群里，否则就灌他酒，灌到他明天不能出诊为止。
陆知秋是三人里最不爱说话的，今儿也不例外，两人搁桌上互灌，他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偶尔喝两口酒。
过了一会儿，他放在桌上的屏幕一亮。
是余念发来的消息
【小朋友：我上飞机啦！】
【小朋友：[分享图片]】
照片拍的是飞机内舱，将图片放大，可以看到林星旭坐在过道的另一边，和余念还隔了个不认识的同学。
男人这才放下心，回了四个字——
【路上小心】
到了清吧，就免不了要抽烟，见两位好友陆续点上烟，陆知秋直起身：“给我一根。”
江闻拿出烟盒扔到桌上：“不是说戒烟么？”
男人抽出一根咬在齿尖，偏头让阮程替他点火：“偶尔一次。”
阮程收回火机，余光瞥到他的手机屏：“陆爷，你在看机票？前几天不是已经订好了吗？”
“改个时间，”陆知秋吐出一口白雾，“想早点儿过去。”
让林家那小子住在小姑娘隔壁，他实在放不下这个心，反正这几天没有工作，早点过去陪她比赛也好。
阮程：“过去陪念念？”
“嗯。”
阮程没多问，已经习惯了陆知秋对余念的各种照顾，倒是一旁的江闻挑起眉，往前一凑。
恰好界面有微信消息弹出，他瞄了眼备注：“‘小朋友’……陆爷，这人谁啊？”
阮程插嘴道：“还能是谁，余念呗，咱们陆爷的宝贝妹妹。”
“陆爷，这就是你不厚道了，”江闻喝了口酒，“认识你这么多年，你给我的备注就是江闻。”
“知足吧，我在陆爷这还没备注呢。”阮程说。
烟雾缭绕中，男人的表情有些模糊，只听他磁沉的声音响起：“你们和一小姑娘较什么劲。”
江闻笑着说：“下次带出来见见，上次在诊所没好好打招呼，你还让人家喊我叔叔。”
“带出来干什么，”陆知秋抬眼，唇角翘起一个微妙的弧度，“人家小姑娘要上课。”
江闻微微一哂：“护的这么严实啊？”
“可不是，现在在陆爷这，排号第一的就是常家那小姑娘。”
阮程碾灭了烟：“江闻你是不知道，上次林氏酒会之后，差不多整个圈子都知道现在余念养在陆爷身边，还有好几个人来和我打听。”
这点阮程倒没夸张，魔都的上流圈子就这么点大，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没几天就传开了。
江闻：“打听什么？”
“来问我陆爷和余念什么关系，”阮程笑着说，“不过这也挺好，陆家每代都只生男孩儿，现在平白多了个妹妹，陆爷你赚到了。”
江闻跟着他笑，也不接话。
陆知秋的思绪却不在阮程说的话上。
脑海里倏的想起送机时，小姑娘趴在窗口，眼睛水汪汪的，一束阳光打在她身上，衬得皮肤如陶瓷般细白。
还有她说的那句：“再见，陆知秋。”
舌尖顶着后槽牙，男人抬起手，又扯开一颗衬衫扣。
“哪儿来的妹妹啊，”半晌，他挑起眉，笑的散漫，“小姑娘长大了，早不喊我哥了。”
作者有话要说：文案名场面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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