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太子的伴读(4)

皇后的院落外跪着两名下人,是云庭之的随身侍从。

他们趴伏在地上,都也不敢抬的瑟瑟发抖。

一大早云庭之的房间就传来惊叫声,他们来不及看个究竟,朝阳县主就从外面走进来,紧接着一阵兵荒马乱,还没搞清楚事情的始末,两人就跪到了皇后院子。

楚泽绕过两人,进了皇后的屋子,他一出现,众人的目光都扫向了他。

“太子殿下来了。”秦皇后脸上一片慈爱,笑着让他坐下。

楚泽见礼后,就坐到了一旁,屋内除他之外,还有五人。

“不知母后找儿臣有何事。”楚泽抬眸。

原主不喜欢和这群后宫妇人打交道,能避则避,因此很少有机会接触,秦皇后并非原主生母,原主有些抵触见礼时的称呼,就算是碰上了,也比较冷淡。现在主动开口询问,实属罕见。

但因为平日里见面次数不多,秦皇后也没觉有异,笑道:“不是什么打紧的大事,就是你院子里的宫人,昨晚去了云家的院子,你可知道。”

“孤并不知道?”楚泽皱眉:“此次行宫之行,宫人安排父皇全权交给了贵妃娘娘,安排在我院子的那几个面生得狠,来了几日,孤也没记全。”

楚泽面色有点冷,也有些不耐烦,眼神里带着被小事打扰的不悦。

秦皇后一直观察楚泽的神情,看出他依旧是平日那副孤冷的样子,便信了他的话。

云贵妃听完楚泽的话,眼尾上挑,略带怒意道:“太子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孤陈述事实而已。”楚泽看向她:“娘娘何以动怒?”

楚泽脸上平静无薄,眼底却带着冷寒。

“是啊,太子什么都没说,云贵妃未免激动了些。”一道淡淡的声音,打破了两人对峙。

秦皇后旁边还坐着一人,他端坐在哪里,将目光扫向了云贵妃,面上是不满和嫌弃。

“长公主……”云贵妃忙低下头。

她不敢与此人硬碰硬,到底是自家理亏,原本想让太子分担一部分,但往日里话不多的太子,今天却三两句话,就将锅又推了回来,连混淆的机会都不给她。

楚泽瞥了一眼长公主楚燕惜,后者正好也将在看他,目光里带着一丝探究。

楚燕惜虽被称为‘长公主’,其实是名哥儿,与宣帝一母所生,身份极为尊贵,他身后的昭阳县主因为父母亡故,被他所收养,从小就与云庭之有婚约在身。

朝阳县主此刻正眼角含泪,有些幽怨的看着云贵妃身后,云庭之低头站在那里。

但若是仔细去瞧,就会发现朝阳县主眼中,隐含了一丝幸灾乐祸。

楚泽将这一切收进眼底,却并不多话。

朝阳县主在云贵妃低下头后,偷偷拉了拉楚燕惜的衣服。

楚燕惜见她那副委屈是模样,也不愿再与云贵妃多话,直接让人把那名宫人带进来。

“我已命太医检查过,两人确实受到了药物影响。”秦皇后迟疑的开口:“只是不知为何,这名宫人会出现在云公子房中。”

那名宫人浑身上下都是欢、爱过的痕迹,为了遮去污秽,旁人在他身上套了件衣服,勉强遮住了身体。

她此时已经有些虚弱,仰着脸哭道:“奴婢冤枉,昨日本想去厨房取些食材,却被歹人敲晕,醒来时已经……”

那名女子有几分姿色,又哭得极为悲戚,所说的话也有人作证,就连云贵妃也信了几分。

云庭之素来在女、色上糊涂,来的第一天,就惹了些乱子,被云贵妃禁足。

只是这事是否云庭之所为,她都准备推到宫人身上,好在这名宫人并非宫内带出来的,而是行宫里的奴仆。

“满口胡言,庭之昨日身体不适,一直在屋里休息,外面一直有小厮看护,根本没出房门半步。”云贵妃拿起旁边的茶杯,扔在了宫人脚边,怒喝:“分明是你偷偷潜进了他的屋内,想来是行宫生活苦闷,你便起了歪心思。”

“既然有小厮看护,她又如何潜入。”楚泽单手撑住下颚,轻飘飘的询问。

“太子言之有理。”秦皇后微微蹙眉:“她在行宫多年,并未见过云公子,要说歪心思,何必舍近求远。”

说完看了一眼地上的宫人,那宫人反应过来,立刻激动道:“奴婢在行宫多年,一直安守本分,以前从未见过云公子,若真有心思,何不直接找上太子,求皇后和长公主明鉴。”

“你之前负责采买,也不是不能下山……”云贵妃瞪向宫人。

“够了……”长公主阻止云贵妃继续辩白,他揉了揉眉心,厌烦道:“今日之事本宫不想再追究,但朝阳和云家的婚事就此作罢。”

“……”

云贵妃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她抬头看向皇后,见后者果然眉眼里带着喜色,气得暗自咬牙。

楚燕惜年轻时替宣帝吃过不少苦,对于这位兄长,宣帝一直心有所愧,为了保护他的安全,还特意安排了一批精锐,供他调任。

因为身体受过伤,楚燕惜膝下无儿无女,待朝阳如亲生骨肉,大都谁都知道,娶了朝阳,就代表得到了长公主的助力。

若不是小时候定了亲,怎么也轮不到云庭之。

楚燕惜一语敲定,他既然说要取消婚事,便没有回转的余地,云贵妃再憋屈,也只能忍着,她将目光投向地上的宫女,眼中划过一抹狠厉。

“既然没什么事,这宫女孤就带回去了。”楚泽起身。

那宫女如蒙大赦,虽然身体虚弱,也连忙站起身,准备跟楚泽一起离开。

“慢着。”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楚泽抬眼,视线从皇后和云贵妃脸上扫过,最后停留在楚燕惜身上。

“为本宫泡茶的宫女伤了手,正好缺个伺候的。”楚燕惜言下之意,就是要带走宫女。

楚泽颔首,没有拒绝,独自离开了皇后的院子。

他很明白楚燕惜为什么要带走宫女,这也是皇后选择她的原因。

宫女名为锦儿,是再普通不过的罪臣之女,父亲犯了事,连同她也收到了牵连,被发配到行宫来做杂役。

楚燕惜带走锦儿,是因为那张脸。

楚燕惜十岁时才转变为哥儿,他和宣帝的生母,只是名普通的宫女,后来被先帝宠幸,才有了位份。当年南楚不如现在繁荣,只是依附于梁国的小国。

为了讨好梁国,先帝挑选了一名皇子去做质子,原本人选是宣帝,楚燕惜却挡在了前面,主动代替他去了邻国。

楚燕惜去了梁国后,与一名乐师相恋,偷偷生下一女,为了保护女儿,他只能将其送走,但当他有机会与乐师团聚时,对方却已不在人世,那名女婴也不知去向。

回到楚国后,他一直试图找寻当年的孩子,只是始终没有找到。但其实宣帝早就调查出了女人的消息,十几年前女人所在的村子发生了一场瘟疫,女人没能幸免,但据存活下来的村民说,她还有一个女儿。

那副有关女人的画像,无意间被秦皇后看到,上次他来行宫时,就发现了锦儿,锦儿与画像中的女子长得很像,年龄也与楚燕惜外孙女符合,于是她伪造了锦儿的身世,借着这次机会,用上了她。

原主被下药后,直接让人把锦儿给埋了,所以秦皇后没能找到她的尸首,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但后来楚燕惜不知从何得知了此事,只是没有确凿证据,不得不作罢。

不管锦是否真与楚燕惜有关系,都与楚泽无关,想必经过这件事后,她不会与云家有所瓜葛。

至于秦皇后那边,等云家的人回过神来,怕是也要以牙还牙。

楚泽回去的时候,见苏遇正坐在院子里写字,他没有听话的待在房里。

楚泽对两边的宫人做了禁声的动作,放轻脚步走到苏遇后面,他在写东西,手里拿着昨天桌上放的一本典籍,有关于农业生产方面。

他伸手拿起一页纸,苏遇惊得回头,忙起身冲他行礼:“太子殿下。”

楚泽坐到石桌的另一边,看完后,才抬起头,若有所思的望了他一眼。

纸上的见解很新颖,推行的方式也经得起推敲。

按照他的方法来进行,正常情况下,收成会翻上一倍。

楚泽晃了晃手里的纸:“孤不知道,你对农田也有涉猎。”

阳光穿透层层树叶,落在楚泽的脸上,背光之下苏遇看不清他的表情,本能的觉得语气里透着冷傲,忆起以前种种,苏遇咬了咬唇,缓声道:“写着玩的,让太子见笑了。”

苏遇弯身将那些散乱的纸拢在一起,而后一张纸叠放好。

“是吗?”楚泽按住他的手,从最下面抽出一张信纸,敲着排头几个字:“你跟赵令关系很好?”

苏遇发现他有些不悦,忙道:“儿时一起读过书,所以认识。”

楚泽拿起那一叠字,沉眸望着苏遇光洁的下巴:“这些都是写给他的?”

“……”

见苏遇沉默不语,楚泽心底有股火往上翻涌,嗤笑道“既然认识,为何抢了你未过门的妻子。”

苏遇捏了捏手指,嗓音有些干哑:“他们两情相悦,我理应成全。”

“嗯。”楚泽点头:“看来你并不喜欢李侍郎家那位小姐。”

苏遇看他一眼:“臣没说过喜欢她。”

“所以你是为了感谢赵令帮你接手了麻烦?才写这些给他?”楚泽敲了敲石桌,若有所思的看着苏遇。

赵令是上一届的探花郎,即将被派往边城,他年前娶了李侍郎的掌上明珠,而这位李家小姐,其实与苏遇有婚约。

要不是赵令的缘故,苏遇明年便会迎娶李小姐过门,也因为这件事,大都其他子弟,都在背后嘲讽他。

李家亲自来退的婚,李小姐为了嫁给赵令,不吃不喝的把自己锁在房内。

赵令乃是寒门子弟,苏遇确实兵部尚书的嫡子,苏遇也有官职在身,加上作为太子伴读,在外界看来,前程并不输给赵令。

自从李家小姐退婚后,旁人看见苏遇的眼神,都多了一份探究。

好几个月前的事,楚泽从没询问过苏遇。

他不知太子为何突然问起这件事,回答道:“赵大人以前帮过臣,一点拙见而已,北地荒凉,臣只是尽些微薄之力。”

“你对他这么好,也只是为他人做嫁衣。”楚泽将那叠纸放回石桌,神情淡了几分。

果然。

苏遇垂下眸,知道楚泽疑心病又犯了。

传闻三皇子有意招揽赵令,楚泽可能也有所闻。

“太子殿下放心,赵兄他心系百姓,若去了北地也许可有一番作为,这东西赠予他,他只会感激我。”

苏遇斟酌着用词,婉转的告诉楚泽,就算三皇子招揽,赵令也不会为了私欲投靠,相反他给了帮助,这人会记得他是太子的人,会领下这份恩情。

“随你吧。”楚泽突然起身,朝着里屋而去。

苏遇见他不悦,追了上去:“太子若实在不放心,臣便不写这封信了。”

楚泽猛然停下脚步转身,后面的苏遇没来得及反应,直接撞进了他怀中。

见苏遇因失去重心,向后倒去,楚泽忙扶住他,低叹道:“冒冒失失。”

也不回答苏遇上一句问话,等他站稳后,就放开他:“跟孤来,下午做记录需仔细些。”

苏遇鼻间残留了一丝檀香,是太子往日惯用的,他脸颊浮起淡薄的红晕,跟在了后面。

他知道太子虽然没有回答,但是默许了他的做法。

帮助赵令,对太子有利无害,他刚刚还在想,要是太子真的不悦,只能放弃。

楚泽进房后,拿出了往日里做记录的本子,让苏遇坐到他旁边,解释了一遍。

只是记录一下比赛项目,和优胜的次数,并不难,苏遇很快就记住。

只是楚泽就坐在他旁边,两人贴得很近,那股好闻的檀香味,不断涌入鼻间,让苏遇的思绪不由自主游移。

“倒是写了一手好字。”楚泽用手撑住头,笑着夸道:“跟孤写字的笔法一样。”

苏遇的手歪了一下,一股墨迹晕染开来,在纸上行成了一团墨圈。

作者有话要说:苏遇:日常惶恐感谢在2020-05-1923:54:57~2020-05-2023:56: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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