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路明月开着她的小白和王梁一起去南港。
而忠叔和良叔则押着一车货和他们一前一后出发。
先去的陆鸣那，和上次娱乐场所的轻佻粉衬衫不同,今天的陆二少黑衬衣穿得一丝不苟，说起公事来也是有鼻子有眼。
王梁把几款酒的报价单给对方,陆鸣只扫了一眼就递给身边下属。
他旁边两位下属低头研究起来。
价格是昨天路明月和其他人一起商定的，陆家的超市基本都是开在城市的大型购物中心里,明月酒庄又是走中高端精品酒路线的,报价单上的价格乍一看并不低,甚至有些偏高。
路明月这边是设了让利空间的，当然这要谈。
陆鸣微扯嘴角，眼睛朝旁边抬了抬，“这么枯燥的事不如就让他们去谈，我们去那边喝茶。”
路明月看一眼他旁边正眼神交流的两个工作人员,弯起嘴角,看来这个陆鸣并不是她以为的那种纨绔子弟，更不是江晓所说的不学无术除了钱什么都没有。
他刚才只看过一眼就觉得定价高了，又碍着荣与期或是江晓的关系不好直接说出来,精明地拿一句场面话让底下人去掰扯价格。
路明月明白,这些富二代从小生活在优渥的环境中,受到良好的教育,经过家族悉心培养,能力都比普通人优秀很多。他们在外面花天酒地不假，回头办起事真有两把刷子那也是真的。
陆鸣是这样，欧渐维也是这样,就连上次那个花衬衫的陆坤恐怕也是，要不然他凭什么成为陆家子孙里的佼佼者，和陆鸣争权夺利？
她不由想起荣与期，虽说荣家在南港声名显赫，凌驾于别的豪门之上，但和欧家、陆家这些也属同一个圈子。他却似乎和这些公子哥有壁，除了一些必要的应酬，并不会和他们一起吃喝玩乐。
那他平常除了工作还会干些什么？她忽然觉得自己其实并不了解他，不了解他的过去，不了解他喜欢什么。
“路小姐要不要尝尝我亲手泡的铁观音？”
陆鸣的声音打断了路明月的思绪。
她微微颔首，笑，“当然，很荣幸。”
说完，她转脸看看身边三位，起身随陆鸣走到旁边不远的茶桌旁坐下。
忠叔和良叔早就摆好架势要和对方讨价还价一番，此时倒也还算淡定。
王梁就更不用说了，干过保险和中介，经历过各种耍嘴皮子，最擅长和客户扯大锯，不管是速决战还是持久战都不在话下。
路明月对自己这方很有信心，所以走的也很从容。
陆鸣坐到路明月对面，拎起烧开的水冲烫茶壶，调侃地说：“路小姐最近挺火啊，连我一个不怎么上微博的人都有所耳闻，恐怕不久的将来，各大卖场都要求着您供货。”
路明月笑笑，“陆先生过奖，火不火最后还得看我的酒好不好，消费者不是傻瓜，希望这种火不是昙花一现。”
陆鸣微微有些意外，不由仔细看她两眼。
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穿着长裙，清雅大方，和上次在小橘灯见到时相比更要柔美两分。
网上这股来势汹涌的热度让她挣波快钱足够，若是借此出道演两部剧上个综艺来钱可比卖酒快多了。他周围巴着的那些小姑娘哪个不是千方百计地想红，没想到她对自己倒是有挺清醒的认识。
他目光闪了闪，高高抬起水壶冲泡茶叶，点头，“路小姐这么优秀，这酒以后必定会前途无量，希望明月酒庄的酒能长期出现在我们超市的货架上。”
更何况她背后还有荣与期，当然这话陆鸣没有说出来。
路明月笑，“借陆总吉言，不过，我的目标可能定得更高些，说不定将来哪一天能实现呢。”
“噢？”陆鸣像是很感兴趣，“路小姐说说看。”
路明月开着玩笑，“希望明月酒庄有一天够资格进到国宴的餐桌上。二十年？五十年？或者交给我的子女继续努力？”
陆鸣却是心里一震，看着她脸上淡淡的笑意，知道是开玩笑可又不觉得全是在开玩笑。
不由自主地，他想到另一个女人，心里顿时一阵郁闷。
现在这女人都怎么了，一个个那么难驯服，房子车子都笼络不了，简直心比天高，可又实在拿人家没办法。
路明月看着他突然沉下来的脸色，心中暗暗奇怪。
陆鸣迟疑了下说：“路小姐，能不能请教一个问题？”
“什么？”
“我在小橘灯附近有套房子，怎么才能让江晓同意搬过去住？”
原来如此。
路明月没听江晓说过这事，却想起前两天在网上还看过这位陆二少和小明星同框的花边新闻，笑笑，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你如果只是跟她玩玩，她也只会和你玩玩。”
陆鸣一愣，皱着眉看她一两眼，半晌没再说话。
两人沉默喝着茶。
只不过一个心不在焉，一个怡然自得。
终于，那边谈价格的声音安静下来了。
陆鸣往那边瞧了瞧，有个下属就拿了一张单子过来。
陆鸣看一眼放下，淡声道，“路小姐，我很看好明月酒庄今后的发展。不如这样，那款基础价位的你让出六块，其它的还是按照原来报价。至于进场费，我意思一下，收个两万，就当交个朋友，先签一年合约。”
路明月心中惊讶，按常理来说，基础款通常都是性价比高卖的最好的，虽说他压了六块钱的价，已经在她可接受价格的底线，但其它款却是一分没压，更何况他家的进场费怎么说也得十万往上，他这真算是朋友价了，恐怕还不是一般的朋友。
不过，他还算谨慎，只签一年合约，如果她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他也不至于太亏。
路明月没道理不接受，尤其忠叔和良叔听到陆鸣说的话已经喜不自胜，她点头，“那就谢谢陆总，如果一年后要续约，我一定优先供货，绝不会让您求着我供货。”
陆鸣一愣，看着路明月脸上的自信从容，哈哈笑起来。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这单生意不亏。
接下来双方签单、交货就顺利多了。
临走时，陆鸣亲自送他们下楼，在门口叫住她，“路小姐，还有一个问题。”
路明月微微挑眉。
陆鸣看一眼已经钻进车子的其他人，开口，“恕我冒昧，你和荣先生……不是玩玩？”
看着他脸上一丝抱歉的表情，路明月不以为意地笑笑，恐怕他原本意思是想说荣与期是不是和她玩玩，毕竟以她家世并不能进荣家的门。
她语气肯定，“当然不是，我相信他。”
她淡笑着看一眼若有所思的他，转身离开。
离开陆鸣公司，路明月和王梁他们兵分两路。王梁带着忠叔良叔先去小橘灯，她则前往国展中心和张经理确认现场展位。
因为进的晚，展位自然不会是最佳位置，但已经算不错。
她把现场各个角度拍了照，又在脑中进行一次模拟陈列，做到心中有数，这才放心离开。
这过程中，荣与期来过一次电话，她说还在国展中心办事，让他晚上不要等她吃饭。
他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说知道了，在公司加会班。
等她从国展中心赶到小橘灯，已经是晚上八点。
王梁一直没打电话给她，她猜测那边应该还算顺利。
果然，她刚到，王梁他们正好从小橘灯出来。
“欧先生很好说话，直接就按我们的报价来。”
这和路明月预计的一样，这里和人人都去的超市不同，消费本就偏高，酒水饮料的售价更是比外面贵很多，她给的报价并不离谱，欧渐维既然已经给了荣与期面子，也不会在这再和她抠那几块钱的生意。
路明月看时间已经不早，对王梁说：“你带忠叔和良叔去吃饭，再找个酒店休息一晚。我明天早上去酒店接你一起去国展中心。”
忠叔忙摆摆手说：“我们就不在酒店住了，一会吃完饭还是回镇上。明一早我和老良还得去园子里看看，今年我看也别二分之一供货给别人了，全做我们自己的酒得了。”
路明月不禁笑起来，“那您二位回去先考察预估一下我们今年的产量，我们到时候再商量。”
“行！”忠叔搓搓手，有点按捺不住地兴奋，环住良叔的肩膀，“走，先吃饭去，我们合计合计。”
王梁朝路明月挤挤眼偷笑，跟着一起走了。
来都来了，正好见见江晓。
路明月直接往里，坐到吧台前的空位上。
江晓瞥她一眼，“来杯玛格丽特？”
“不喝酒，开车呢。”
江晓好奇，“荣公子呢？”
路明月反问：“你和那个陆少爷怎么回事？”
“分了。”
江晓撇撇嘴，自嘲，“不对，分什么呀，压根就没谈过。”
路明月捧着脸看她，叹气，“看来你还挺喜欢他。”
江晓不以为然，“酒后乱性罢了。”
路明月夸张地张着嘴巴，“你江酒神也会酒后乱性？”
江晓摊摊手，“他醉了，我肯定是没醉。都怪当时气氛太好，晚上的灯光又极具欺骗性，觉着长得挺帅，就这么着色迷心窍了呗。”
路明月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哦。纯粹看上他脸？”
“那不然还有什么？”
江晓斜睨她，“噢”了一声，“还有钱，出手阔绰，每次都点几万块酒，还点名算我头上。”
路明月白她一眼。
江晓长相美艳，身材更是凹凸有致，在她们班里美貌排第一，就算在整个院里也是数得上的。
按理说追她的男生应该排队拿着号码牌，但事实是四年大学她一次恋爱没谈过。
不是她不想谈，实在是性格有点虎，还狂能喝酒，看上去挺“野”，没男生敢追，就算有个别鼓起勇气还没等确定关系就已经打退堂鼓。
要说钱和脸嘛，这两年她在酒吧碰到对她有意的有钱人多了去了，陆鸣肯定不是最帅，也不是最有钱的。
她淡淡道，“我今天去找陆少爷谈生意，看在你的面子上人家竟然没收我进场费。”
“拉倒吧，我可不会在自己脸上贴金。”
江晓轻哼笑笑，“这种人再怎么纨绔那也是个生意人，看的恐怕是人家荣公子的面子。”
“我怎么听着有点哀怨。”
路明月故意凑近了，饶有兴趣地去看她表情。
“走开走开走开！”
江晓推开她的脸，有些羞恼，背过身在酒柜上一顿胡乱摸索。
路明月不由笑，发现再大大咧咧的女人谈起恋爱来也会有小女人娇羞的一面。
她低头喝着酒。
江晓不以为然的声音传来，“他叫我把工作辞了，搬过去和他一起住。”
之前陆鸣确实提过这个事，路明月点头，“你不愿意。”
“说要养我，其实就是金屋藏娇，我还不知道？在楼上陪酒的来来去去我也见过不少，喜欢时当个宝贝搂搂抱抱，有更新鲜的了翻脸比翻书还快，他们这帮子公子哥都这个德行。”
想想不对，她补充一句，“你的荣公子除外。”
路明月失笑，其实心里是认同她前面那番话的，不过她和陆鸣这段好歹算是她初恋，不由也为她惆怅。
这时手机传来两声震动。
荣与期发来的，【在哪？】
路明月回他，【小橘灯，和江晓聊会，完了我去找你。】
江晓想起来一件事，“诶”了一声。
路明月收起手机，抬头看她。
江晓下巴往楼梯方向抬了抬，“路乔在楼上呢，跟着陆大少。”
那个陆坤？
路明月微怔，“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江晓看她一眼，耸耸肩，“人各有志，自己选的路自己承担后果。”
路明月笑看她一眼，“这么深刻，还是来杯酒吧。”
“行，反正有人来接。”
江晓麻利地开始调酒。
路明月托着腮欣赏她花哨的动作，“你又知道？”
江晓手下不停，“我猜的，你那位挺紧张你。”
很快，把一杯玛格丽特放在她面前。
“谢谢。”
路明月端起浅啜一口，竖了竖大拇指。
突然，一沓钞票从天而降“啪”地一声拍在台子上，扇起来的风连累路明月杯里的酒都跟着晃了几晃。
路明月皱皱眉瞄一眼，二三十张簇新的毛爷爷。
她微微偏头过去看，旁边站了一个穿紧身黑t脖子上挂个大金链子的男人。
“美女，请你喝酒。”
话是冲着江晓说的。
江晓灿烂地笑，“好啊，谢谢王老板。”
她麻利地给自己也调一杯玛格丽特，一口干掉，“王老板，今天喝什么？”
“失身呐！”金链男盯着江晓制服下饱满的胸部意有所指地笑起来。
江晓脸上依旧笑眯眯，转身去调了一杯失魂。
王老板端着酒仰起头一口干了，瞧她一眼，拍拍桌上的钞票，“怎么不喝了？继续啊！”
江晓一脸歉意地笑，“王老板，我今天生理期，只能喝一杯。”
王老板脸有点沉下来，“江晓，你糊弄我呢？你说生理期就生理期？再说谁规定生理期不能喝酒了！”
江晓今天本就心情不佳，也不打算跟他周旋，冷笑，“怎么，难道我还要开张医院证明给你看？”
王老板声音沉下来，“老子给了钱了，你他娘的就得给我喝！”
路明月皱眉，站起身环顾四周，找保安的身影。
江晓冷着脸数了几张钞票拿走，剩下的推到他面前，“您还要喝再另算。”
王老板一把罩住她的手，正要摸两把，身后突来传来一声厉喝，“把你的肥猪手拿开。”
王老板回头去看，接着脑门一轰，人就被打摔在吧台边，捂着脑袋直叫疼。
来人往地上又踢了两脚，“我当是谁呢，王金辉，你他妈的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碰我陆鸣的女人？”
王金辉一边哀嚎着一边嚷嚷，“陆鸣你敢打我！我可是跟你陆家还做着生意呢！”
“呸，你是和陆坤做生意，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就是天王老子碰我女人你爷我也照打！”
路明月朝陆鸣望过去，有些惊讶，没想到陆二少长得细皮嫩肉的，性子还挺暴，刚才那一下估计使了全身的力气，她在旁边都有些头皮发麻。
她觑一眼江晓，见她偏着头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楼上大概被惊动了，欧渐维亲自下来，见到路明月微微有些意外，颔首微笑。
接着皱眉看向地上躺着的人，又转脸看看黑着脸的陆鸣，对旁边的经理道：“你们怎么办事的？怎么还劳驾陆少动起手来了？”
经理忙对着陆鸣低头哈腰，“对不起陆少，是我们晚来一步。”
陆鸣轻嗤一声，“对不起我？你们是对不起我吗？”
经理摸摸脑门上的汗，转脸看向江晓，“没事吧江晓？一定是小九那几个玩忽职守，我一会把人叫过来，让他们给你赔礼道歉。”
江晓轻轻扶起台上倒下的杯子，没说什么。
欧渐维看一眼地上，“把王老板送医院去吧，医药费算我的。”
于是，迅速又来两个人，直接把还呜呜叫的王老板给抬走了。
欧渐维搭上陆鸣肩膀，和事佬地笑道，“你小子不是说今天不过来，怎么又来了？”
陆鸣没理他，挥开他的手，直直走进吧台，拉了江晓的胳膊就走。
江晓当然不让他拉，“你干什么？我还在工作。”
“这种破工作有什么好干！等着再被人摸？”
江晓火气上来，“关你什么事？你又不是我什么人？”
陆鸣怒喝，“我他妈是你男人！”
说完，突然一把拦腰把人扛在肩上，不顾江晓的喊叫拍打直接把人抗走。
路明月一惊，想要跟出去，却被欧渐维拦住，摇摇头。
路明月迟疑了下，想想江晓之前那份惆怅，自己确实不好掺和进去，也就算了。
经理在一旁打了两个电话，愁眉苦脸地过来，在欧渐维耳边说了什么。
路明月隐约听到什么一个生病，还有一个出国玩了之类的话。
这些也与她无关，看看时间，她准备去找荣与期。
“路小姐。”
欧渐维突然叫住她，脸上有些为难。
路明月微微扬起眉。
欧渐维轻咳一声，指指空无一人的吧台，“要不，再劳驾您帮我顶一个晚上？”
路明月轻笑，“怎么，你们这就一个调酒师？”
欧渐维没好气地瞪一眼旁边的经理，转脸笑笑，“这不是巧了么，一个两个的今天都请假。”
路明月想了想笑，“我可不能白帮你。”
“那当然，帮我顶到两点，给你这个数。”欧渐维比了个数字。
路明月摇头，看见已经有客人往这里来，直接走进吧台，把手洗净，转身道，“不用了，只是开个玩笑，您忙吧。”
她帮这个忙当然不会白帮，欧渐维那一单是夹杂不少荣与期的人情在的，她今晚这么一帮，多少算还点人情。
“那好，多谢路小姐。”
欧渐维微一躬身，上楼前又当着路明月的面吩咐经理，语气十分严厉，“不准再让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靠近吧台！”
经理连忙应声。
路明月给刚来的客人调好酒，随后编辑微信：【给江晓代班，明晚我在南港。】
想了想，她又把字删掉，点语音，歉意地说：“对不起啊……临时在小橘灯代个班，明晚补偿你好不好？”
几分钟后，荣与期回了一个【嗯】。
她心里顿时有些内疚，点开语音哄他，“爱你哦，与期哥哥。”
他没回。
路明月心里开始后悔，刚才不该一时心软答应欧渐维救这个场，现在再反悔也不合适，不由有些左右为难。
不一会，有侍应生过来，“小路姐，那边有桌客人请你过去。”
路明月往那边望望，灯光昏暗，也看不清什么，把手机放进兜里，随侍应生一起过去。
位置在酒吧深处，一个比较隐蔽的卡座，坐了五个人，一大半熟面孔。
好几双眼睛一齐朝路明月望过来。
路明月淡淡微笑，“请问几位有什么需要？”
赵西西没有看她，划着手上的手机，不咸不淡地开口，“开一瓶博金的经典桃红，你来侍酒。”
“好，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