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荣与期同杨文中一起走进宴会厅。

参加晚宴的名流们乍一看到他的出现都有些惊奇。

杨家什么时候能和荣家走这么近了?

谁都知道荣家是南港乃至全国为数不多的真正豪门世家,在政商两界根基深厚,历久不衰。

而杨家这种后来发迹的商人是不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不过杨家三代从商,这一代只杨晋一个独子,偏偏弃商从艺,成了位知名钢琴家,倒是打开了杨家在国内的知名度。

杨文中瞥见众人吃惊的表情心中是无比的舒爽,脸上的笑意也更深了。

孙长洲见到自家老板出现在这,惊讶度不亚于别人,不过面上却没露出半点,只是恭敬地站到一边。

荣与期瞥一眼周秘书,“你先下班。”

周秘书心中惊讶,知道接下来是他私人时间的意思,也不多言,应声离开。

等到杨文中被司仪拉上去说话的时候,孙长洲凑到荣与期身旁低语,“我已经代您送上两瓶珍藏级的Dnon香槟作为贺礼。”

荣与期冷冷瞥他一眼,“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徐时的意思?”

孙长洲心里顿时有些七上八下,略一犹豫回答,“是……我和徐助理一起商量,路小姐喜欢酒,也算投之所好。”

之前徐时把这事交给他办,顺口建议送两瓶好酒,至于送什么酒确实是他决定的。

荣与期语气淡淡,“以后送礼金就行。”

孙长洲立即明白过来,荣与期并不喜欢他送那两瓶酒,并且告诫他以后不用花费心思和杨家过多结交。

他心中不解,既然并没有同杨家深交的意思,那老板今天亲自来出席杨晋的订婚宴又是什么原因?

本着弄清楚些行事才不会出错的原则,他大着胆子问:“您今天来……”

“只是顺路。”

荣与期沉默片刻,不痛不痒说了一句。

顺路?

孙长洲脸上有瞬间的错愕。

在顶层谈完生意下到五楼,要说顺路,那确实是挺顺的。但是从前可从没有过这种情况,上个月杨晋在这办庆功宴,还有上上回荣家叔伯家的兄弟结婚,荣与期当时就歇在五十二层的总统套房里,也没见他“顺路”下来过。

孙长洲有点摸不着头脑,还想要再说什么,见荣与期眼中似有不虞,赶紧吞下心中的疑问。

-

荣与期理所当然被邀请坐入主桌,并被奉为上宾。

这桌其他一些客人顿觉与有荣焉,毕竟平常没几个人能和荣与期一起同桌吃饭。

其实生意场上吃喝玩乐再平常不过,但谁都知道荣与期不是个热衷应酬的更别提那些巧立名目的声色犬马了,所以即使是有生意往来的,也真没几个和他一起吃过饭。

杨文中更是有点喜不自胜,逮着机会使眼色给自己儿子。

杨晋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还是听话地端起酒杯站起来,笑着说:“荣先生,我敬你。”

杨文中皱皱眉瞥向路明月,示意她一起,路明月假装没看见杨文中的催促,继续低头吃自己碗里刚夹的菜。

杨文中心里就有些不满,心想这丫头到底是小户人家出来的,没一点眼力见,不由有些遗憾。

杨晋大概终于禁不住父亲的不断暗示,这时转过脸来,语气温柔,“明月,难得荣先生今天大驾光临,我们一起敬他。”

路明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只好拿起酒杯,笑眯眯地站起来。

荣与期看着举杯向他的一对准新人,没有端杯的意思,只是淡淡说:“抱歉,我今天身体不适,不能饮酒。”

众人皆愣。

孙长洲偷瞧自己老板一眼,心中狐疑。

杨文中不疑有他,殷勤地说:“那是不能喝酒,是不是感冒了?那得多喝水。”

接着招呼工作人员倒水过来,撤走荣与期面前的酒杯,敬酒的事也就作罢。

杨晋笑笑坐下,路明月也跟着坐下来,瞄一眼荣与期,皮肤白皙气色好得很,说话时也没有半点感冒迹象,心中不禁怀疑他刚才只是不想喝酒随便找了个借口。

酒过半巡,杨文中被请到台上致辞。接着,两位准新人也被司仪请到台上,开始订婚仪式。

不多时,路明月手上多了枚亮闪闪的钻戒,下面响起一片鼓掌叫好声。

孙长洲之前接了一个电话,这时回到荣与期身边,凑近他耳旁,低声说了几个字。

荣与期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原来如此。”

孙长洲忍不住惋惜了句,“路小姐真是可惜了。”

荣与期嗤声,“她未必就不知道,各取所需而已。”

孙长洲语塞,再看台上微笑着的路明月时眼里不由有些唏嘘。

-

订婚宴渐渐接近尾声,路明月借口补妆,上了趟洗手间。

隔间里,她点开江晓发来的微信。

[你那怎么样?真不用我过来?]

她回过去:[不用。等哪天我真结婚,你给我做伴娘。]

[那必须的!你自己小心点,有事随时召唤我。]

[知道。]

刚想起身,门外传来有些熟悉的声音。

“蒋晚,你今天口红什么色号,怪好看的。”

“蒋晚冷白皮,要我涂这色根本出不了门。诶,今天赵西西没来?这种场合怎么能少得了她。”

原来是上次那群姐妹花。

听到这,路明月才注意到今天确实没见到赵西西。

“她哪有脸啊!说是出国玩,谁不知道是躲着大家,估计得有好一阵子看不到她。”

这是蒋晚的声音。

“她哪是躲着我们呀,是躲着路明月吧!说起来,她还欠人家一个道歉呢,哪敢来!”

“噗!”几个女孩子一起笑起来。

接着又有人说:“你们觉不觉得奇怪,杨晋订婚订得这么突然?之前一点风声都没听说。”

“这个路明月是真厉害,上回大家还以为她和荣先生……现在竟然一声不响把杨晋拿下,还直接把婚给订了。”

“听说上回只是碰巧在门口遇上的,估计荣先生连她名字都不知道,要真有什么,荣先生今天怎么可能参加这个订婚宴!”

“那倒也是。你们说……上回会不会是她想勾引荣先生,结果荣先生压根没理她,她就退而求其次投入杨晋的怀抱?”

蒋晚这时出声,“你们别这么说,我觉得她还挺优秀的,配得上杨晋。而且先前不是有在传杨晋迷上一个小姑娘吗?肯定就是路明月了,这订婚也不算突然。”

“优秀是优秀,不过按家世来说路明月配杨晋也是高攀了,更不要说荣家,她那样的连荣家门槛都跨不进。”

“哎呀不说这个了,锦瑶呢?怎么没看见她。”

“跟她哥在一块呢。如果我是她就不来这个订婚宴,扎不扎心!”

“所以啊,喜欢什么一定要趁早下手,免得被人捷足先登!”

“要不我们早点撤,拉她去唱K发泄一下?”

……

路明月心里奇怪,欧锦瑶扎心什么?

被人捷足先登?难道她喜欢杨晋?

她想起稍早之前在门口见到她时,她站在欧渐维身边,嘴唇紧闭,有意无意在躲避她的目光。

-

十点半,客人渐渐走光。

杨文中视线从路明月脸上扫过,最后落在自己儿子脸上,不容置疑地说:“今晚就住酒店,我已经给你们订好房间。”

说完从口袋里掏出房卡。

杨晋先是盯着自己父亲看了两秒,接着目光垂下,接过房卡。

缓声说:“知道了。”

路明月耳边警铃大作,要开房也没人问一下她的意见?

她不动声色站在旁边,想着一会随机应变就是,这里到处都有酒店工作人员,他们还能不顾脸面强迫她不成?

现在很明显,她是被杨文中选中让杨晋娶的女人。而且,通过今天近距离接触发现,这对父子矛盾很深,杨文中有很强的掌控欲,尤其喜欢听话的人,杨晋性格其实并不软弱,却一直在忍耐,像是被抓到什么把柄。

她不由又想起宴会开始前杨文中威胁的那句“不会让那人有好日子过。”

那人到底是什么人?难道是杨晋真正喜欢的人?但杨文中并不认可?

这时,杨文中手机突然响起来,他看一眼号码,颇有些警告意味地瞥一眼杨晋,“早点休息。”

说完接了电话径自离开。

路明月心里一松,庆幸他并没有留下来硬要看两人去房间的意思,准备一会也撤了。

杨晋走到电梯口,按亮按键,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走吧。”

路明月注意到他按的是上行键,惊讶,“去……哪?”

杨晋看了眼她,扬扬手中房卡。

路明月眉头微蹙,提醒他,“我们还没结婚。”

“已经订婚,有区别吗?”

“当然有。”路明月语气坚决。

杨晋温润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嘲讽,“你们这些女的不是一天到晚都很想要扑倒我,嫁给我?现在就要得偿所愿了还装什么矫情!”

路明月冷笑,“你没喝多吧!”

转念一想,他是个拥有众多粉丝的钢琴王子,平日里光微博上向他表白的估计都数不胜数,可听他刚才语气,不知是听惯了粉丝的吹捧早已无动于衷,还是真的对这些

行为颇有不屑。

她心思一动,故意说道:“你有喜欢的人,你爸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话音刚落,杨晋果然脸色大变,眼神冰冷,“你知道什么?”

真被自己说中!

路明月见他神情明显有些紧张,不想和他剑拔弩张地对立,故作轻松地耸耸肩,“我不知道,我只是瞎猜的,因为见你不开心。”

见他依旧皱着眉,脸色也变得阴郁,她保证说:“放心吧,我不会乱说出去。”

杨晋果然面色微霁,眼神却暗下来,苦涩地笑笑,面色嘲讽,“你当然不会说。你就要变成杨太太了,要是被人知道我喜欢的另有其人,你就会成为别人的笑柄。我想你还没那么傻。”

他瞥一眼今天妆容精致格外漂亮的她,“你呢?为了荣华富贵嫁进杨家,今天应该很开心吧?”

路明月皱皱眉,正想着要怎么回答他,电梯来了。

两扇门缓缓打开,竟是不等筵席结束提前离开的荣与期,他身旁依旧跟着孙长洲。

荣与期离席之后其实并没走,只是在一楼和酒店高层开了个简会。

会议结束,他拒绝了孙长洲的派车。

孙长洲习以为常,这里顶层预留了荣与期的专属房间,他偶尔会在这里住,此时正是要送他上五十二楼的总统套房。

四人相对,一时气氛有些怪异。

杨晋心里一直有些怵荣与期。他内心当然不想上这趟电梯,遂客气地点头笑笑。

荣与期却像没看见他的反应,微微扬起眉,似在等待两人进去。

孙长洲揣摩着老板的心思,立即上前一步,按着电梯。

路明月有点担心杨晋真会听从他爸的意思把她弄某个房间去,这样还不如跟着电梯里的两人。于是,她也不管杨晋的意思先行一步踏进去。

荣与期身体微让了让,路明月很自然地站到后面去。

杨晋犹豫了下只好跟着进去。

孙长洲完成任务,往后退了退,杨晋只好和荣与期站在一排。

电梯上升的速度很快。

孙长洲本要客气询问去哪层,在瞄到杨晋手里的金色房卡时,已经明了。

荣与期自然也看到了,嘴角微撇,眼中却是幻变千色。

安静的空气中,数字急速跳动着。

荣与期缓缓开口。

“杨晋。”

有点懒洋洋的声音,却让杨晋没来由地心中一紧。

他们并不熟,只算点头之交,荣与期也从来不会如其他朋友那般直接叫他名字。

他心生警惕,喉结不由自主地滑动了下,转过脸来。

荣与期直直审视着他,足足有两秒,接着似笑非笑,“今天那首曲子不错,叫什么来着?”

杨晋先是有些怔住,接着脸色煞白,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荣与期。

他今天在订婚宴上弹奏了一首很冷门的钢琴曲,并且当着所有宾客的面深情致辞“送给我心爱的人。”

那首曲子叫“Purelove”——纯洁的爱。

他努力回视荣与期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心里渐渐发寒,他是不是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