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月以无比潇洒的姿态转身离开,走了不到五米远,就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酒量下降得厉害,才喝五口脑子就不清楚了,竟然敢跟尊贵无比的荣公子叫板。
好在,她从小到大有一个优点,就是很勇于接受现实。于是,反省没两秒她又开始安慰自己,得罪就得罪了,反正她刚才爽过一把,以后与他应该也不会再见。
叫了个代驾回公寓,她洗好澡倒头就睡,结束这兵荒马乱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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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路明月被手机震动的声音惊醒,她翻了个身,埋在被子里,懒得去看。
不一会,又是两声。
她艰难地眯着眼,摸索出枕边的手机。
连续三条微信,全部来自杨晋。
[考虑好了?]
[如果你同意,我们可以立即领证举办婚礼。]
[你以后就是杨太太,可以穿漂亮的衣服,戴名贵的珠宝,光明正大进入像今天这样的社交圈。]
这么急切?甚至赤.裸裸地用名利物质引诱她?还凌晨两点不睡觉把“昨天”写成“今天”!
这不符合“钢琴王子”的逼格吧?
路明月现在可以肯定杨晋非常着急结婚这件事,而且有点饥不择食的意思,听他昨天话里的意思,不仅他对她满意,他爸对她更满意。
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一个香馍馍了?
她心底的怀疑越来越深,就像他们特意为她编了一张大网,在岸上推波助澜,等着她往里跳。
沉思片刻,她抿抿嘴角,大胆地做出一个决定,打出一行字。
[先订婚,等我爸的事结束再结婚。]
这要求合情合理。
对方却考虑了足足半个多小时才发来回复。
[可以]
呵呵!他大概连这点时间都不怎么愿意等,竟然急切至此。
这下路明月彻底睡不着了。
屋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一丝光亮还是透过浅色布料照进来,她睁大眼睛望着暗白的天花板,苦想杨家到底图她什么。
她知道自己可能在进行一场未知的冒险。不过,要想知道人家葫芦里卖什么药只能将计就计,离得近了,总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正想着,外面大门响起一阵开锁的声响,她伸手打开床头灯坐起来。
“咦,你回来了?”
江晓看到门里有光,推门进来,满脸惊讶。
路明月挥挥扑鼻而来的酒味,看着她直皱眉,“你们店是不是快倒闭了?调酒师都闲得下场陪酒?”
江晓翻了个白眼,“我上次不是跟你说店里新来一徒弟?今天有个客人,嫌他酒调得难喝,我就帮着说了两句话。谁知道那傻叉冲着我来了,非要我跟他拼酒。
哈,我是谁呀,南农13级葡二班的千杯不醉!七个回合把他喝趴下,反正那土豪人傻钱多,我还专挑贵的喝,这月抽成少不了。”
说完,她得意洋洋地拨了拨自己的大波浪。
路明月惊讶,能跟江晓拼七个回合?看来对方也是高手。
她仔细看她,除了脸颊带点红晕,眼睛稍显迷离,人倒还挺清醒,听刚才说话也是条理清楚的很,心里也是服了,不愧是她们班最能喝的。
“咦?”江晓这时才想起来问:“你不是说在乡下待几天,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临时出了点事。”
路明月把她爸被抓和杨晋的事简单地跟她说了。
江晓惊了,几步来到床边坐下。
她一时不知道该从哪吐槽,懵了一会才说:“你是觉得杨晋和你爸的事有关?”
路明月点头,“居心叵测。”
“不会吧!杨晋……他犯得着吗?”
江晓不敢置信。
“钢琴王子哎!又帅又有才华,还是个富二代,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想嫁他?”
路明月白她,“我当然知道,所以才觉得奇怪。你怎么解释他这么着急和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女人结婚?”
江晓先是皱眉想了想,又瞪大眼仔细看路明月白白嫩嫩的小脸,猜测,“看你长得漂亮,对你一见钟情?”
路明月撇撇嘴,拿起手机照照自己的脸,摊手,“很显然,我的美貌还没到让人神魂颠倒的地步。”
而且,她注意到杨晋在和她交谈时,从不看她的眼睛。
这种情况,要么不屑,要么就是心虚。
一见钟情,鬼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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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
南港酒店顶层空中花园餐厅。
一位衣着考究的外国男士合上文件,满怀期待地说:“荣先生,祝我们合作愉快!”
荣与期微一颔首,吩咐徐时,“你带Vince先生去房间休息,安排好晚上行程。”
徐时闻音知意,带合作商一行离开。
似是觉得闷热,荣与期脱掉西装,松开白衬衣第一粒扣子。
他站起身,走到露天的雕花栏杆处,迎着微风,百无聊赖地望着不远处的南江景观。
周秘书已经合上笔记本,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不由也转过脸来享受这一刻的夜景。
环绕南江的庞大建筑群构成了这个城市的商业中心,此时天未全黑,已经到处五光十色,极尽诉说着这个一线城市的繁华。
直直望去,南江对岸的金融大厦群里最显眼那栋就是历经百年赫赫有名的荣华集团。
而荣华集团这一代的主人是荣与期。
周秘书收回眺望远处的目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离自己三四米远的颀长身影。
他正背对着她,衬衣下摆雅正地束在西装裤腰里,宽肩窄臀,身材比例极好。
此时,他双臂撑在金色雕花栏杆上,俯瞰向下,如一个站在云端之上的王者,睥睨众生。
周秘书心里有些激荡,全世界只有她能看到这样的荣与期。
她知道有很多人羡慕她,称她是“全南港最叫人嫉妒的女人”,因为荣与期从执掌荣华集团起身边跟着的唯一一个女人,是她。
“今天是什么日子?”
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
周秘书一愣,今天并没有什么特别。
她起身走近栏杆,隐约能看到楼下广场陆续来了不少车。
她稍一思索,很快记起来,“杨晋先生的订婚宴应该在今晚。”
“和谁?”荣与期转过脸来问。
“……”
周秘书怔愣住,不能及时回答这个问题。
荣与期眉头轻皱。
周秘书慌忙低下头,一向冷静的脸上露出一丝愧色。
这事并不在她的备忘录里,但是老板问起她给不出答案,就是失职。
不过,荣先生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荣家与杨家不像同欧家那样走得近,荣与期与杨晋也只能算是点头之交。
当然,请柬还是会收到的,但是按照惯例也只是派人送份礼物而已。
所以,她理所当然没有花费心思去了解和杨晋订婚的女人是谁。
荣与期转过头去,目光似乎还停留在某处。
周秘书想了想,谨慎地说:“这事徐助理在负责,他应该会安排贺礼。”
荣与期却没再说话,像是对这事的兴趣到此为止。
又站了大约五分钟,他转过身来,神情漠然,“回公司。”
“好的,荣先生。”
周秘书心内暗松一口气,不动声色觑他一眼,恭敬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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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前一后进入电梯,周秘书手臂上搭着荣与期先前脱下来的黑西装。
五楼有人按停,电梯门打开,外边并没有人。
荣与期顺势抬脚向外走。
周秘书以为他走错,忙低呼,“荣先生,这是五楼。”
荣与期却恍若未闻,回身拿走她手中的西装,利落地披上,径自出了电梯。
周秘书心中狐疑,只好跟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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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月此时独自站在五楼望月厅的门口,时不时看一眼离她有些距离的杨文中父子。
两人正在交谈着什么。
她低头欣赏自己身上的白色礼服裙,杨家请的造型师眼光不错。
某大牌刚上的新款,方领,收腰,典雅又风情,和杨晋身上的白色燕尾正好搭配。
实际上自那晚过后,她和杨晋就再没见过面,关于订婚事宜都是在微信上沟通。
今天的订婚晚宴开始前两小时,她直接驱车来酒店,已经有专人等着给她化妆换衣服。
而且,前两天杨家果然派了律师主动联系她。路明月和他已经见了面,并且一起去过警局。律师很尽职,也很专业,只是她爸这段时间还得被拘留,也不能取保候审。
其实她倒也不急,老路这几年仗着手里有点钱飘得很,有没有违法她还真不敢说,如果证据确凿被判坐两年牢那也是他应得的教训。
只是她想知道杨家在这其中到底做过些什么,甚至她猜测这自始至终就是杨家下的一个套?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思忖间,她注意到杨文中父子好像起了什么争执,两人脸色都明显有些不好看。
她拼命竖起耳朵听,隐隐约约只能听到零星的字眼,压根听不清是什么意思。
直到杨文中突然爆喝一句:“你答应的事如果做不到,我不会让那人有好日子过!”
路明月暗暗惊讶,没想到总是一副笑眯眯温文模样的杨文中会有这样反差的一面,而且她怀疑他刚刚已经扬起的手原本是想像杨晋脸上挥过去。
到底是什么事能让杨文中这样脾气失控?还是在今天这样一个重要的日子,随时有客人来的地方!
就在这时,她听到电梯门打开的声音。
刚一望过去,她就条件反射般心虚地转回脸。再一想,虚也没用,干脆大大方方朝那人身上望过去。
白衬衫黑西装,衬衫扣子随意地解开一颗,再平常不过。
但是架不住人家有张好看至极的脸和媲美男模的身材,今天的荣公子依旧如珠如玉般闪耀光芒,让人惊叹。
不过,路明月心中有些纳闷,十几分钟之前,孙长洲已经代表荣家前来道贺送礼,怎么本尊又亲自来了?
而且看他今天这身,更像是日常穿着,不像特意来参加订婚宴。
往后瞥,他身后跟着的不是徐时,而是位穿着淡绿套装的女士,冷艳漂亮,一看就很干练。
路明月立即猜到,这就是那位有名的周秘书了。
杨家父子听到声音同时转脸看过去,神情有一瞬间的惊诧。
下一秒,杨文中走快两步迎上去,脸上以媲美变脸的速度快速堆满笑意。
“荣先生!欢迎欢迎!”
杨文中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外与惊喜。
无疑,荣与期的到来让他觉得非常有面子,甚至一扫刚才和儿子争执的不快。
“杨总,恭喜。”
荣与期停下脚步。
杨文中眉开眼笑,“谢谢荣先生,没想到您亲自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荣与期依旧面色淡淡,转脸看向几步开外的杨晋,轻扯嘴角,“恭喜。”
杨晋这才抬脚走过去。
路明月远远看着两个外表出色的男人,不得不承认,好看也是要分等级的。
杨晋本也是位翩翩佳公子,但荣与期一出现,站在旁边的他顿时黯然失色。荣与期就像一颗名贵的夜明珠般闪耀其华,而杨晋此时只能算是一颗成色还不错的普通珍珠。
杨晋显然表情管理能力不如他爸,此时脸上还留着些之前的愤懑情绪,笑容不免有些勉强,涩涩道:“谢谢荣先生。”
杨文中心下不满,暗暗皱眉瞥一眼自己儿子,转脸又笑意满满,扬手邀请,“荣先生,里面请,宴席一会就开始。”
他面上不显,心里却急着想把这位意料之外的贵客带到里面,好让所有人都看见。
荣与期微一颔首,两人一起往前。
走到门口,荣与期很随意地往旁边扫了一眼,脚下微顿。
杨文中这才想起门口还站着今天另一个主角——被自己忽视的准儿媳妇,忙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这是杨晋未婚妻。”
复又示意路明月,“小路,快叫荣先生。”
“荣先生好!”
路明月抿抿嘴角,扮演着听话的角色,笑容温婉至极,声音从没有过的乖巧。
荣与期侧过脸,微点一下头,嘴边弯出一个极浅的弧度。
在路明月看来,这就是□□裸的讥笑,他是在笑话她这么快就自己打自己脸。
五天前,她才义正辞严地说他和杨晋一个都配不上她,却又在五天后迫不及待和杨晋订婚。
作为回敬,她趁旁人不注意时故意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八颗牙齿极其灿烂天真无邪的那种。
除了荣与期,没人看到这个浮夸的笑。
他微微眯起眼,嘴角微勾,极尽嫌弃。
路明月尝试着解读他的潜台词。
——呵,这个贪婪又虚伪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