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水这几年出了不少理综满分，毕竟是个众所周知的学霸学校，每个实验或者火箭班里有两三个理综满分的都不算太奇怪，人家学习拼的是脑力和命。
但学校论坛却因为这件事炸开了锅，还有不少人专门从三楼下来，瞻仰一下这位名不见经传却干掉贺焱的学霸。
于是他们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瓜。
贺焱和这位林学霸竟然是同桌。
这倒是稀奇，贺焱稳坐倒数第二排的位置，他自己也不愿意换，只和好兄弟付卓坐一块，以至于不少人以为他俩才是真的一对，甚至背地里还有部分人偷偷摸摸写同人文。
现在他一声不吭一声不响地突然坐到了林淼旁边，年级里不少女生像是找到理由说服自己一样对她嫉妒起来，就连假装路过窗户时透出的眼神都是酸的。
老唐更是笑的眼角纹都深了几分，平时没他课的时候就坐在办公室里和那群老教师们赞美那几个突出拔尖的学生。
林淼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进。”
林淼轻轻推开门，她手里捏着四五张卷子，上面涂涂改改的痕迹很多，缓缓操纵着轮椅，走到老唐面前，老唐一见是她立刻喜笑颜开，“这节咱们班是体育课吧，有什么问题问我吗？”
“这是这几天晚上我做的高三总复习卷，错误还是有很多，理综考不到280，可能是高一的基础不太扎实，想来找您问问方法怎样提高。”
老唐嘴角的笑顿住了：“你是想把高二上半学期的课程上完以后……直接去高三？”
林淼情绪淡淡，“是。”
体育课上到一半，付卓无病呻吟，非说自己脚踝扭了需要去校医室，姜正明无奈扶他去了，贺焱满头大汗，火红明亮的球衣被汗水浸湿，左手松松挎着球，随手抹了把汗后准备开门进来给老唐报备一声。
他听到林淼的话，放下了手。
作为慈祥的老父亲，老唐这时候第一反应想到的竟然是贺焱这小子该怎么想。
他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是跳级上来的，成绩和理解力也很优秀。”老唐顺势接过她手里的卷子：“但老师还是想问一句，是你的身体原因造成你现在需要尽快完成学业吗？”
“不是……”林淼很快否定了他的话，“我想早一点出国而已。”
“你要明白的，就算如果将你安排进高三的班级里，进到实验班的可能性也不大了，即使你的成绩再好……”老唐心情挺复杂的，“而且如果你真的进普通班了，对你的成绩会不会有影响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来自最后这几个月的压力。”
老唐养的花枯了，之前鲜活的茎叶泛黄，花瓣蔫蔫的垂下，粉红的花瓣失去了水分，有些不自然的暗红，怪煞风景。
“你本来还可以有一年半的时间去准备面对这份压力，但你现在要提前一年的话，你相当于已经迈入了高考的前夕，就只差这临门一脚。”
“唐老师，这些我都想过的。”林淼露出些许浅淡的笑意：“我想问的是，该怎么提高我的综合成绩。”
老唐翻了翻她做过的卷子，说：“基础知识点不牢是你的主要问题，很多细碎但是有用的答题要领你没有掌握。其次是许多答题规范与技巧都是目前高三的这个时候开始要求标准格式化，即使你能做对80%，实际批改出来的分可能70%不到。”
林淼点头，“我需要纠正我的答题方式。”
“比如说这道题，从班上几次小考来看，你圆锥曲线应该是学得很好的……”
贺焱没再踌躇不定，把老唐办公室当自己家似的推门进来，风把门重重合上，他故作吊二郎当地把球往地上一放，笑着看了林淼一眼：“唐爹您给林淼同学开小灶都不通知我一声，叫我也来占个便宜。”
林淼闻声愣了下，没有说话。
老唐抬头看见贺焱站在他面前：“上着体育课呢，不好好上课跑这儿干什么？”
贺焱双手插兜里，无辜地耸耸肩，余光却从没离开过林淼：“我也不想跑这一趟，付卓非说他腿断了，希望我发扬伟大的人道主义精神把他送到医院去，但热心少年我这次拒绝了，因为我知道我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说重点。”老唐打断他。
贺焱笑嘻嘻道：“我回班喝水的时候发现我可爱的小同桌不见了，于是来您这儿找找。”
林淼依旧没看他一眼。
下课铃随时间应声响起，老唐两眼装瞎干脆放养，“林淼……你说的这件事回去再好好考虑一下吧，你要是真的下决心了，就再来找我，我每天抽点时间给你详细讲讲有关这方面的事。”他又朝贺焱笑了下说：“贺焱，赶紧推人家回去。”
“谢谢唐老师。”
贺焱嘴上答应着好嘞，手还是没去碰林淼的轮椅后把手，径自为她打开门，人就站在门边等她出去。
林淼半垂着眼出了门。
“怎么了又林学霸。”贺焱换了个手抱球，已经快十二月份了，卫衣外套都套在球衣外面，上体育课时再脱掉，冷了再穿，这会儿贺焱单穿了件球衣，风一吹冻得打哆嗦，“你要出国吗？我不是故意听见的。”
“还没有决定吧，先看看国外那边的情况再做打算。”
“能不走吗？”
操场上跑步的学生齐声喊着一二一，甩着马尾辫冲着前方卖力奔跑，不留后路，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倒在塑胶地上，喘着粗气，有默契一般和身边的同伴相视一笑。
声音整齐划一，林淼平淡的语气混入其中，他心里莫名就有点不太舒服，甚至称得上烦躁。
连游戏都一起打过了，这么大的事也不和自己说一声。
林淼说：“没要走，只是商量而已。”
“好歹名义上咱俩还有点关系呢，你这属于翻脸不认人行为。”
林淼哭笑不得：“那下次有事，我给你报备一声？”
“高冷的林学霸竟然还有下次，太令你新任同桌贺某心痛了。”
“贺焱。”林淼两只手塞进校服口袋里，她低头，“除了在处理那件事上，我们还是保持一点距离吧。”
他一贯的笑容敛起，“你什么……”
一双拿着信封的手突然出现在林淼视线里，她目光停顿片刻，微微抬头看向来人。
是个长得眉清目秀的男生。
贺焱也随她停下来，懒懒掀起眼皮看着男生，收住话头，眸光意味不明。
男生抿唇，紧张地伸手向前递了递情书，开口道：“林淼同学！我挺喜欢你的，你的成绩也很优异，我想和你一起进步努力……你愿意么？”
刚下课的走廊是不是最闹腾的，拖了几分钟才下课的班级才是真正炸毛翻天，出来上厕所串班玩的都聚在一起，见着林淼和贺焱走在一块儿倒是不稀奇，大部分是来看热闹的。
但好在一见这是俩风云人物，没人起哄。
林淼安静了一瞬，接着毫不犹豫道：“实在抱歉，目前没有恋爱的打算，谢谢你的喜欢。”
贺焱眉眼松散下来，又恢复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感觉那股火热劲儿回来了，身上都感觉不怎么冷了，漆黑透亮的瞳孔要笑不笑地盯着男生。
男生想到自己会被拒绝，但心里免不了还是有点难过：“我成绩也、也挺不错的，在年级里虽然不能像你这么好，但是我会奋起直追的，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贺焱先不耐烦起来：“兄弟，人家都说不愿意没这个打算了，咱扯这些有的没的有什么用，你先考到实验班行么。”
男生知道这是贺焱，贺焱的名气在衡水一直居高不下，新生老生都认识这么一号人，说起他来都是赞不绝口。
但他就是不服气贺焱。
贺焱能做到的他也能做到，十七年来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那个人话少安静，偏偏和贺焱熟，积攒了两年的不甘与怨气忍不住爆发，他上去一步走到贺焱面前，挺直身板绝不示弱道：“我在和林淼同学说话，请问贺焱同学你插什么话？”
这是真的莽夫。
他本以为贺焱会因为他侵略性的动作而顺势后退几步，但他想错了，贺焱不但没有，而且眼底还堆着点笑意，此刻看来更像是讽刺。
贺焱还是站在原地，就没打算和他计较，反而看上去心情还不错的样子，脑子一转无所谓地和他瞎掰扯：“兄弟。我愿意叫你一声兄弟，是因为我身为社会主义接班人，我是一个拥有崇高道德并且有文明有素质的公民，需要遵礼守法。”
“什么遵礼守法，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问你一句，你凭什么替她回答问题，你是她的代言人吗？”
林淼听了前半句就知道贺焱又开始了，直接绕过他俩回班级，姜正明在门口目睹了莽夫这一奋力作死行为，心说人家不仅仅是林淼代言人，只要他想承认，人家俩在京城那边是正儿八经的交往的未婚夫妻。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不会被说闲话的那种。
贺焱不着痕迹地侧身避过他，见林淼走了也跟着回班：“就凭我们是亲切友好的同班同学。”
男生艰难地呼出气，感受到周围人投来打量的目光，咬紧牙关，不想被过分关注，捏紧拳头扭脸就走。
贺焱没有进班，走了几步到门口就渐渐放慢脚步，漫不经心地抱臂靠在门框边上，林淼拿着正数第一的分数坐在倒数第一排看书，冷风阵阵朝他吹过来，贺焱后知后觉感受到冷，顺手带上后门，回座位把卫衣拿起来套好，头发乱糟糟的趴在桌子上睡觉。
他只是闭着眼睛，平时很快就能睡着，今天姿势换了又换，还是没什么困意。
贺焱窝在臂弯里，眯着眼看两人胳膊之间不过十五厘米的距离，“你觉得我们走得太近了？”
林淼翻书的手一滞，“可以这么说。”
至少除了沈言，贺焱算是毫无预兆第一个闯进她生活里的人。
张扬又耀眼，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有点危险。
沈言不一样，但到底哪里不一样，林淼想了很久也说不出来。
就像陆丰一样，他永远不能和贺焱相提并论。
他沉默了片刻，“发生什么事了么？”
林淼动作有一瞬僵硬，但她面上自然，滴水不漏，“只是建议而已。”
贺焱不懂。
明明前几天刚一起双排过的情谊，如今说变脸就变脸。
而且就算之前有误会，也都已经在那天晚上解决清楚了，她为什么还是要和自己保持距离。
他还是半开玩笑半认真道：“那咱俩都成为同桌了，这距离我想一时半会儿缩不了，要不你想个妙招？”
林淼没顺着他的话讲，而是从书里拿出一封类似邀请函的信封：“这是父亲让我给你的。”
贺焱看了她一眼，接过，随便扫了几眼上面的内容，问道：“林家办的聚会？”
“嗯。”
那可真是稀奇，他将信封对折夹进书里，“我回去和我爸妈说一声。”
……里面也有你的名字。
林淼最终还是没告诉他，敷衍应了声。
她就待了三节课，来接林淼的人不是林邱，而是忙了好几个星期不见人影的沈言。
沈言刚办完手续回来，没好气地给她简单收拾书包，完全没注意到她旁边贺焱的存在：“我要不是上个星期保送了，我绝对不会屈尊降贵干这个苦力来接你。”
林淼向后倚着，无视他的抱怨：“美院？”
“不然呢，我这叫投其所好，再说我其他的也考不上。”沈言把书包垫了垫扛在肩上，声音低了点：“你想好了真的要去啊？”
“你反悔了？”
“我哪敢啊大小姐，陪你披荆斩棘是我们骑士的职责，走吧。”
贺焱一个大活人被他当做透明的空气，异常不爽，心里还烦得不行，他力度极轻的拍了下林淼的肩膀：“你们这是去哪儿？后面的课不上了能出校门吗？”
沈言闻声将帽檐抬高了点，看清这人脸后惊讶道：“我靠，你是贺焱？咱俩见过的，就那天在图书馆外面，你俩是同桌啊，我是……”
打断沈言的是一声极冷的声音，和平常热烈如火的声线大相径庭，“抱歉，我这人记性不好，不相干的人不太熟。”
沈言也能算半个过来人，基本上秒懂他的敌对来自于哪里，心里笑得前仰后翻，偏偏表情还得控制住。
不过这态度转变的有点快，好像也就两三个月的时间，上次一身黑，凹的还是高冷酷哥人设，现在就狼狗变奶狗了。
教室里人生嘈杂，本来就吵，林淼扯了下衣服无奈应付他的问题：“能出去。”她看向沈言，用眼神催促警告道：“快上课了。”
沈言感觉自己这一趟没白来，意外吃到惊天大瓜，肩膀上几十斤的的书包也不觉得沉了，饶有兴趣地倒退出班门，临走前特意说了句：“淼淼快点来～哥哥等你哦～”
林淼：“……”
贺焱的表情更阴沉了，语气忍不住掺杂了几分质问：“你俩到底去哪儿？”
这算不算光明正大偷情？
林淼静静看他，眸光里是贺焱看不懂的情绪。
“去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