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Confrontation

震惊实在太过巨大,洛可可慢了半拍才真正理解伊尔迷话里的意思,瞬间觉得自己全身的细胞都开始悚然战栗了。

他这是在……求婚?!

不!

怎么可能呢!

关于揍敌客家候选人的讨论在哈斯的小酒店里就已经结束,伊尔迷该有的、正确合理的做法难道不是把她囚禁于枯枯戮山最深的地牢,或是干脆插上念针彻底控制吗?

为什么会这样?

他吃错了药,还是眼前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伊尔迷·揍敌客,所以才会做出如此匪夷所思的举动?

眼角余光扫过床头柜上的玫瑰,比起鲜艳美丽的花瓣,洛可可最先注意到的却是那些细刺——尖锐却不起眼,隐藏在墨绿色的枝叶下。当人不小心被吸引想要去采撷时,便会出其不意地狠狠地咬上一口……

危险的信号闪现在洛可可的脑海里,她想再次拒绝又不禁踌躇着是否应该先稳妥点,诸如寻找个能让伊尔迷接受,至少……不会恼羞成怒的理由。

旁边漆黑幽深却又空无一物的眼睛仍在凝视着洛可可,伊尔迷等了一会儿,并没有等来意料中的回答,“可可,你不愿意吗?”

“wu……”

“好好想一想,和我在一起将会是件很愉快的事,从此以后都不用再担心有人会欺负你。”伊尔迷用鼻尖蹭着洛可可的颈侧,宛如一只大猫在向中意的人示好。“我能提供给你想要的一切,而作为条件……你只需要将自己交给我就可以了。”

当伊尔迷低头的时候,洛可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但很快剔透的黑色眼睛就又睁开,在那里面清清楚楚地写满了疏离和怀疑。

“为什么不相信我呢?是想等那个人来找你吗?”伊尔迷流露出微微困扰的表情,“可可,你这个任性的样子……我很不喜欢啊。”

不喜欢……?

他要做什么?!

伊尔迷现在的行为简直比直接亮出念针更恐怖。洛可可心里不断涌现出各种可怕的猜测,若非动弹不得,她想自己一定会跳起来落荒而逃的。

像是瞧出了她的恐惧,伊尔迷伸手摸了摸细软的黑发,“不要胡思乱想,可可,我保证——只要你乖乖的听话,那些事就绝不会发生。”

艰难地呼出一口气,洛可可侧过脸避开了和伊尔迷视线的对峙。那双黑洞洞的眼睛看得久了,会有种仿佛悬浮于深海中的无助感……让人不受控制地想要抓住点什么。

缠绕在发丝间的手指缓缓抚在头皮上,微凉的感觉令洛可可无法避免的颤抖了一下。

“看着我。可可,看着我——”伊尔迷用手掌拢住洛可可的脑袋,慢慢地转回到自己面前,“我没有逼迫你的意思,如果不想那么快……我们也可以先订下婚约,等你在枯枯戮山重新住上一阵子,习惯了以后再正式结婚。”

开、开什么玩笑!

如果这是在做梦,拜托让她快点清醒过来吧!

被扭过头,洛可可又望进了能吸走自己全部光热的眼眸里。但她默不作声地抵抗着来自黑暗的拖拽,一点也没有要妥协的意思。

她不会再崩溃了。

反正这个故事的未来并不受自己这颗小石子的影响,大不了……

伊尔迷盯着洛可可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似乎终于对她的不合作失去了耐心,“可可……你还是不同意吗?”

“……不!”

洛可可从胸腔深处里挤出了一个字,顿时分不清是由于害怕还是疼痛的冷汗就布满了她的额头。

“可可,你怕我?”伊尔迷放开禁锢住洛可可头部的手,开始慢慢梳理那些黏在一起的乱发,“你不必这样的,因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半湿的头发被拨到两边,伊尔迷用手背轻轻抹去了她额头上的汗珠,“不要拒绝我的照顾,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像我一样在乎你、关心你……可可,回想一下我们在酒窖里……那个时候,不是很快乐吗?”

“不……”

洛可可又挣扎着吐出了半个破音,而看见刚刚擦拭干净的地方再度被浸湿,伊尔迷始终无波的声音变得更平更直了,“可可不记得了吗?”

“…………”

“忘了的话……再想起来就好了呢。”

“……!!”

脖子、脸颊、露在外面的额头上覆盖了越来越多不属于自己的长发,洛可可的视野里只剩下了单调的一种颜色——黑色的头发以及黑色的眼睛……

在浓雾般的一片死寂中,所有的亮光和温度都消失了。

伊尔迷抱着洛可可,将她深埋进怀里一点空隙不留,“可可,不要逃避。你会接纳我的……其实这很简单,一点也不复杂,就只是一句话的事而已……可可,对我说——你愿意。”

洛可可贴在伊尔迷胸前,隔着衣服能很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声。既远且近,像击打在恒古冻土上的闷雷。

这个人……他也有心吗?

“可可,我知道,因为某些事而令我们之间产生了误会……不过误会总会解开,到时候你就会明白我对你有多重视了。”

清浅的气息包围着洛可可,让她的呼吸与伊尔迷的逐渐融为一体,仿佛是晨昏时分,阴阳交错织就成一张挣不破的网……洛可可发出微弱的喘歇声,被子下的手滑落到了床外面。

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可她确信伊尔迷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是没有表情的。所以,他才要蒙蔽住自己的眼睛,因为不管听上去有多动人,那都不是真的……伊尔迷的欲望很明确,执念也很深。对违背命令、妄图逃脱操控的人……

“可可,你知道么?对我来说,你真的很特别。”他的下巴抵在洛可可的头顶上,随着每一句话而轻微震动,“尽管大多数时候你都隐瞒着秘密不肯告诉我,但回到枯枯戮山后,我会每天抽出时间来陪你,做那些你喜欢的事……直至可可能够理解我,愿意把秘密和我分享……可可,你说这样好吗?”

“bu……”

伊尔迷的手腕收紧了一点,“可可,别让我失望。”

“bu……”

“可可,我会生气的。”

“bu……”

“可可……我爱你。”

“……bu!”

垂落床边的手动了动,扎在手背上的输液针头歪到一边,血倒流出来汇聚形成了一块淤青……

“啪”

房门忽然毫无征兆地打开,紧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哇——!不好意思,我打搅你们了吗?呃……似乎我来的很不是时候啊。”

帕里斯通!

洛可可松开攥到一半的拳头,整个人都无力地瘫软了下来。没想到最后居然是他……

“那个——揍敌客先生。”帕里斯通的说话声一下子近了许多,“洛可可小姐还重、伤、未、愈,你怎么聊到床上去了呢……要是不小心弄裂了刚缝合的伤口,我可很难向上面交代啊。”

帕里斯通最后的抱怨是捂着嘴说出来的,好像在他看来——伊尔迷单膝跪在洛可可身体中间,双手则卡住女孩子头,完全是一副意图不轨的样子。

“十分钟到了。我是来送你离开的~揍敌客先生。”帕里斯通停在病床旁边,目光故作无意地掠过洛可可掉出被子的手……“呀!洛可可小姐,你的手怎么流血了?!”

洛可可觉得眼前猛然一亮,压在身上的伊尔迷已经站了起来。可不等她先适应光线,那只针头脱落一半、肿起来的手就被人握住了。

“可可,你想做什么?”伊尔迷问得一针见血,不过其中的含义只有他和洛可可心照不宣。

“wu……”洛可可蹙眉显得十分痛苦,而她的冷汗和寒颤也不全是装出来。这种情况在第三者—比如,帕里斯通—眼中,就是画在教科书的受害人的标准模版。

“揍敌客先生,你该走了。”化身为正义使者的副会长指了指敞开的门,“目前的状况我还能收拾,但你再留下去的话,问题就会升级成协会和……”

“我知道了。”

伊尔迷的回答不知为何有点死气沉沉,洛可可任由对方捧着越来越胀痛的手一时不敢有所动作。算了,算了,不要再节外生枝就好……她在心里安慰自己,视线一瞟一瞟的也看向了门口。

“可可很希望我马上离开?”

仗着帕里斯通就在旁边,洛可可非常想点头。

和大黑猫相比,至少这只金毛狐狸还披着层伪装,并且貌似暂时都没有要主动揭掉的意思。

“好吧。那我现在就走。”伊尔迷牵起洛可可的手,在青紫色淤血上印下了一个浅浅的吻,“可可,我会再给你一点时间考虑,但记住千万不要让我等得太久,也不要让我……否则的话……”

不完整的威胁就像刻意藏起来的底牌,虽知道对手能轻易要你的命,却猜不到将以何种方式实现……

越想象就越害怕,这种恐惧会积累成最后一根压垮理智的稻草,被逼到无路可走的猎物只能自我毁灭般跳进捕食者的陷阱。

洛可可抖得更厉害了,在伊尔迷唇边的手背仿佛是一片雪花,随时都会消融于无形。

“揍敌客先生,请把洛可可小姐交给猎人协会吧~”帕里斯通若无其事地从伊尔迷掌中接过了纤细的手,“哎呀——这可真是太糟糕了,必须重新包扎才行!”

他的体温是正常高度,不过洛可可接触伊尔迷那块寒冰久了,竟觉得有点温暖。帕里斯通利索地拔除废针头,又将那只手塞回了被子里。

“嗯,洛可可小姐先休息一会,等我送完揍敌客先生就带医生过来。”

洛可可听话的闭上眼睛,就好像是累极怕极,终于在承受不住后昏睡过去了一般。

帕里斯通放轻了音量,“真可怜,她一定被吓坏了。我不该同意让你们见面的。”

“是吗?”伊尔迷歪着头,黑色的长发披在肩膀上如同一具日式人偶。

“不过再说这些也晚了,揍敌客先生……你真的该回去了。”

脸上带着含蓄的微笑,帕里斯通当先走向了房门。就在路过那排显示屏时,他不落痕迹地看了眼其中的某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