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起眼的小巴车里挤满了蜘蛛。
两侧的窗户全部被打开,除了坐在中间的库哔和小滴,其余六个人都把胳膊架在外面。
’幸好最大的两只—富兰克林和窝金—不在’
侠客在心里想着,嘴上也问了出来,“窝金和信长已经到了。你们说,抢走富兰克林和派克飞艇的会是谁呢?”
“管他是谁都要找出来干掉!”
“芬克斯,你打算怎么把人找出来?”
“这个嘛——”芬克斯拍了下侠客的椅背,“你查查看飞艇去了哪里,问问上面的人不就知道了?”
“查不到。我昨天就试过了,好像是蒸发了一样,完全没有留下踪迹。”
“没有目击者吗?”玛琪也问。
“毕竟只是个小型补给站。派克问过了,并没有人看见。”
玛琪和芬克斯提供的办法都被侠客否决,库洛洛往后靠了靠,调整出一个舒适的姿势。
“一艘完成整备又没有乘客的飞行船刚好停在面前……芬克斯,如果你正赶时间的话,会怎么做呢?”
“当然是抢过来啊。”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这次的事更可能是个巧合。”
“就算不是针对旅团的,找上门的架没有往外推的道理。”
芬克斯搭在窗外的手敲了下车厢,’咚咚’的响声却被另一阵更吵闹的噪音盖了过去。他将头伸出去看向上空,几架刷着红漆的急救直升机正匆匆掠过。而再远点的地方,似乎还有更多的直升机正在赶来。
“侠客,开一下车载电视。”
库洛洛不知何时已坐直了身体,而当面目全非的双子塔出现在新闻快报里时,他的眼神变得比头顶的太阳还要刺目、尖锐起来。
画面中反复播放着双子塔的各个侧面,千疮百孔的外墙,倾斜的楼体,还有不计其数恐慌、奔溃的一般人,包括记者和演播室的连线在内也显得有些忙乱。
‘本日下午二时许,双子塔西馆发生意外崩塌……”
“这里是双子塔现场,目前西馆已全面封锁……作为商业中心,受伤人数超过500!这个数字还在继续增加,但暂时没有确认死亡……”
“请问首都政府第一本厅舍所在的东馆情况如何?”
“当时所有商业设施都在正常营业,伤亡人数恐将成为萨黑尔塔历史上最糟糕的记录。”
“请问!东馆的情况怎么样了!”主持人对着麦克风大喊。
“啊!是——部分政府部门还留在东馆里面,比如医疗卫生部门等,正在紧急应对本次突发事件而来不及撤离!”
随着摄像镜头映出背景中穿梭忙碌的警察和消防急救队员,对事故原因的调查成了下一个话题。
“有消息称这次的事故是人为造成的?”
“是的!请看这组回放……”
几道人影从大楼中跳出来的镜头呈现在了蜘蛛们的眼前。虽然太远太小也不够清楚,但熟悉他们的人立刻就认了出来。
“团长,这是窝金、信长、飞坦和洛可可?”侠客又换了几个频道,无一例外的都在播报同样的内容。
“哇哦——大闹了一通啊!”芬克斯的语气里分明带着没能插上一脚的遗憾。
“是他们遇上了什么意外,还是制造出了意外?”
“玛琪,两者皆有吧。”库洛洛没有晒到太阳的侧面落在阴影之中,“新闻说还没有发现死者。不排除大楼里留有尸体,但到现在一具都没有找到,说明数量绝不会太多。人口密度如此集中的地方,有可能发生这种奇迹吗?”
“奇迹?”
“侠客,能找到再之前一点的景象吗?”
“我试试。”
国道上已出现了堵车的迹象,侠客干脆把车子停在路边,开始搜索更详细的资料。一旁的芬克斯则试图直接联系上飞坦。
可他拨打了几次,电话都没有人接,“混蛋!肯定是又在%&!”
过于直白的话让侠客想要提醒点什么,不过还没抬头就又把话咽了回去。玛琪却拍了拍芬克斯的胳膊,“打给信长吧。”
才这一段时间,后续车辆就排成了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龙。很多人都开始打电话,焦躁、不满、抱怨的声音也越来越多,似乎是通讯回路受到了干扰限制。
芬克斯耐着性子听了几十遍的’嘟嘟’声,直到机械的女声通知’呼叫的客户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时,忍不住一拳敲在了路旁的树杆上。
“信长的智能机信号不强,眼下或许打不通。”侠客随口安慰几句,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找到了。”
全部的人都围了过去,手机屏里是几段拼接在一起由不同路人拍摄的视频。
连接双子塔东西馆的空中走廊从高处砸落……西馆再度发生剧烈摇晃……整栋楼眼看就要倒塌,却在个匪夷所思的角度停了下来。
侠客按下暂停,又倒回震动静止前的地方重放了一遍。奇怪的变化,在他们看来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念能力。
而且是相当特殊的修复、复原类型。
再联想到从塔上跳下来的人里,那么巧……
“团长,这是?”
“啊啊。”库洛洛表示同意,“看起来有点像洛可可的那个能力。”
“有这么厉害的吗?”
芬克斯想不出那个在飞行艇上被他一把捉住的女孩子,有朝一日会拥有这种力量,还能打伤飞坦。
“优秀的能力者会不断进化。”
“可是,双子塔……”玛琪沉吟了一下,“会不会和接下来的悬赏大会有关?”
小滴撑着膝盖,看向手机中半毁的西馆和虽然窗户全碎但外观完整的东馆。
“悬赏大会是在哪一栋楼里举办来着?”
“……东馆。不知道是否还会照常举行。”侠客退出视频,点开了所在地地图,“30公里前方有服务站,去那里借台电脑,我可以进入猎人网站查阅最新情报。”
“那么——”库洛洛环视了一圈众人,“一起步行太明显,先暂时分开。玛琪、小滴一组,侠客、芬克斯跟着我,库哔、剥落列夫和西索,各自按这个组合行动,进入萨黑尔塔首都后再见。”
他说完后,包括西索在内所有人都点了点头,如风一般只聚首了不到一天的蜘蛛们就又往四个不同的方向散去了。
越靠近市区,紧急车辆的警报声就越杂多。
警车、救护车和消防车都拼命发出咆哮,向着目的地—双子塔—前进。然而,避难的人群蔓延至道路上,严重阻碍了争分夺秒的通行。其中却有两道人影,丝毫不受影响的高速移动着。
“信长,你说飞坦跟小丫头不和我们一起走,是要去干嘛?”
“谁知道啊。刚才你不问他。”
“你不也没问嘛。”窝金顺手砸开台自贩机,撬出几罐啤酒喝了起来,“那团长他们还没到吗?”
信长又取出手机看了一眼,依然没有信号。
“联系不上。我说——窝金,你也差不多弄台电话吧。联络起来方便点。”
“才不要嘞。我跟你们不一样,带了那玩意儿马上就会弄丢、坏掉。”
“万一有什么意外状况发生呢?”
“行了吧。和你一起行动,还用担心这个?”
“话虽如此……”信长抄着手揣在怀里,有一抹奇妙的不吉预感,“下次还是问问侠客,有没有适合你用的好了。”
“先不说这个。”窝金指了指屋顶,“走上面?人少点,你那破手机就能打通了吧。”
“喂——窝金,有个字多余了啊。”
“别介意,别介意。啊哈哈哈。”
如果不是地面上的混乱达到了最大值,也许就会有更多人发现在大楼间纵横跳跃的信长和窝金。
而少数几个注意到的人,刚想将‘忍者’和‘泰山’拍下来就眼前一花再找不到目标了。
“不是我看错了吧?”
“你看到什么了?”
“好像有人在楼顶上。”
“嗯?什么都没有啊。快走吧!听说双子塔那边是恐怖分子干的,万一逃到这边就惨了。”
“真的?不是小道消息吧。”
“谁骗你啊。就那两栋楼出事,肯定没错。”
“说不定就是楼上那些人。要是拍到照片卖给新闻社,可就赚啦。”
“省省吧。有钱也得有命花。”
好奇的视线从头顶落回脚下,野次马们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自身的安全上。他们忙着逃离,并不知道自己猜中了很大一部分的事实。
至于两个肇事者则根本没有理会来自下方间或的几声惊呼。他们不受打扰地一路前进,最后停在了一栋办公楼的卫星天线后面。
“喔——总算恢复了。”信长盘腿坐在地上,看着芬克斯的未接来电,按下了回拨键。
……在与窝金、信长分开以后,飞坦选了家离双子塔只有两个街区的豪华酒店作为落脚点。
酒店里因为双子塔不明原因的事故而显得有些忙乱。见到衣服上满是灰尘的飞坦和洛可可,前台的接待员们想要先关心几句,却都在碰到飞坦冷漠的表情后咽了回去。
他用洛可可的ID身份卡登记,接着又用洛可可的钱付了定金,最后在前台男性接待员既羡慕又怀疑的目光中,拖着什么也听不见、始终保持着礼貌微笑的人进了电梯。
“不会是诱拐少女吧?要不要报警?”男接待员联想到了最近流行的传言。
“可钱包是女孩子自己递过去的呀。”旁边的接待员也凑过来八卦,“ID上的年龄也成年了。外面乱成一团,别添麻烦。”
“但之前那个男人不仅脸色差,还瞪她哎。”
“女孩子一直没说话,会不会是聋哑人?”
“有可能。所以才容忍男朋友脾气坏又那么凶吧。”
“是有点吓人,却至少很帅啊!”
前台感叹完便将这个小插曲丢到了记忆的角落,重新又投入了新的接待工作。
而实际关系和猜测完全南辕北辙的两个人,来到了位于42层的一间DeluxeRoom前。
推开房门,声控照明马上亮了起来。柔和的光线下,室内环境非常的整洁、舒适,在精疲力尽的洛可可眼里简直充满了无法抵挡的诱惑。
她想立刻洗个澡,然后再好好的吃些东西,休息一下……不过,她没有忘记早上选面包时鲁莽的僭越(?),便对着先进了房间的飞坦问道:“你—要不要—先洗澡?还可以—叫一点—送餐服务—”
飞坦的背影没有任何反应,洛可可几乎要怀疑刚才自己到底有没有发出声音。
“—飞—坦—?”
估摸着音量,她又问了一遍。这回飞坦终于转过了身。
“能力还没恢复?”
看清他的问题后,洛可可摇了摇头。
飞坦的耐心并不多,他想立刻就弄明白之前那一切的来龙去脉。但对于听不见的当事人,要每一个问题都通过口型或者笔谈的话,那也实在太麻烦了。
他向洛可可走近了两步,“去洗澡。”
洛可可让开路,就准备先去翻翻客房服务的菜单——飞坦经过旁边却扣住了她的手腕,“一起过来。”
“你—说—什么?”没有捕捉到他的话,洛可可只来得及抓住浴室的门框。
“不是抱着我就能激发能力吗?”飞坦又把洛可可拉近了一点,让她能清楚地看到自己在说什么,“如果再进一步的话,说不定还会有意外效果呢。”
比起飞坦说的话,洛可可直接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了他想做的事。
就像折断过的骨头会变坚硬一点,每次’重伤’后她的能力也会变得更强一点。而且到目前为止,飞坦的确是唯一一个,会让她的能力产生共鸣的人。
但双子塔里的那个拥抱,只是她无法可想下的冒险,不代表越’亲密’的接触就越有效果。
洛可可想要解释,可是她接着就意识到这个结论并没有什么根据。任何事,飞坦都只相信通过亲手验证后得出来的结果。不管是一开始对她的治愈能力,还是现在新的怀疑。
习惯被压迫、对恐惧妥协、放弃反抗,摆在她面前的选项,似乎哪一个都不正确却也不是全然错误……洛可可无声地自问自答,抓在门框上的手指,终于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