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你射的?”周氏被云容的这句话给惊到,她自己儿子什么水平她还能不知道吗?
云容射御虽然并不十分出色,但也是不差的。怎么可能会把箭只射偏了方向?
听出他娘似是不信,云容神态极其认真,又重复了一遍,“是我。”
“那么大个洞!”周氏秀气的眉头都快拧成一团,愣愣的看着云容。
一提起玉珩手臂上的伤,云容脸色都肉眼可见的白了下来,他缓缓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微颤,有些艰难道:“是呀,那么大个洞。”
瞧着云容此时的模样,云尚书眼中划过一丝暗芒,他朝云容温声道:“容哥儿,既然是意外,那你就安心养伤,这几日都待在院子里吧。”
以为云容面色难看是在自责,周氏抿了抿唇,讷讷道:“可是容儿伤了六皇子,这可怎么办?”
她语气里是掩不住的担忧,容儿射伤皇上嫡子,那可是大罪啊!
“围场上殿下既有意为容哥儿遮掩,应该无事。”云逸出言解释了一句,免去周氏的隐忧。
转了身子向周氏道:“夫人,容哥儿今日受惊,需要休憩,我们就先走吧。”
周氏想了想也是,遂柔声道:“容儿,我一会儿便让下人将晚饭送你房里,用过后便早些休息。别看那劳什子的书,以免伤神。如今不用去学院,你明儿个多睡会。”
她自会吩咐底下伺候的明日晚些唤云容起身。
见爹娘如此体谅自己,云容心里涌出一股暖意,他唇瓣微张,“好,爹娘也早点歇息,另外,别告诉大姐姐。”
今日云裳不在围场,所以并不知晓。
“臭小子,还用你说。”周氏笑着点了点云容的脑袋,拉着云逸就出了云容院子。
看着他爹娘离去,云容视线瞥过安放在实木桌上的白玉描青的小瓶子,叹息一声。不是他不想告诉云父云母,而是……不能告诉。
放眼天下,能将手伸到皇家猎场上的人,屈指可数。
他静静的坐在凳子上,仔细思索了片刻,唯一可能得罪人,想要将他置于死地的,只有那场宫宴。
因为他的亲事,玉珩当众让七公主颜面尽扫,不仅落了皇室公主的面子,连同德妃和六皇子也被牵扯在内。
……只怕动手的不是德妃就是皇后,可无论是她们其中的哪一个,都是云家得罪不起的,这口气他不得不忍。
云容伸出一只手,轻轻支着下颚。得罪了皇宫里的贵人,他今后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等他入了仕,应该会好上许多。
至于这个过节,他会好好记着,等往后有了实力再提。现在回击,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
云容在自个儿院子一连待了几日,在第四日清晨,前院小厮来报说是周府和苏府的公子前来拜访。
云容看书的视线一顿,头也不抬的道:“请他们进来。”
说着翻了一页纸,补充道:“下次他们再来,不用禀报,直接请到我院子就是了。”
“是。”小厮恭敬的一弯腰,朝云容行了一礼后便疾步而去。
想到苏玉清他们要来,云容吩咐夏竹,“去小厨房备些吃食,特别是芙蓉糕,让厨子多做些。”这糕点不管是苏玉清还是周涣之都是喜欢的。
“奴婢晓得。”夏竹含笑着应了,都这么多回了,她还能不知道该准备什么?
没等糕点端上来,门口就传来清朗的少年音,“容哥儿,云府闭门这么多天,害得我们迟迟不敢上门,听说你伤着了?”
周涣之急急走来,眼尖的瞧见云容脸上的口子,惊呼出声,“啊!你的脸!”
落后半步的苏玉清蹙起眉,他走近云容,仔细端详了片刻,松了口气道:“还好不深,就快好了。你这是怎么弄的?”
云容轻笑道:“意外,只是一场意外,无须担心。”
“我当然知道是意外了。”
周涣之看着云容含笑的脸,恨声道:“也不知到底是哪家的小子,箭术不好还要瞎逞能!要是被我抓住了非得好好收拾收拾不可。”
云容:“……”
他听到周涣之的说辞,眼眸微闪,不动声色道:“你们都知道了?”
“整个上京都知道了,我们能不知道吗?”周涣之一屁股坐在云容身边,朝下人询问道:“你家主子上过药没?”
丫鬟福了福身,“少爷一早就上过药了。”
“那就好。”
周涣之说着又瞧了瞧那伤,经过几日的调养,云容脸上的口子淡了不少,已经快要痊愈,这让他紧张的心霎时宽了不少,便朝云容打趣道:“这张天仙脸要是毁了,那些倾慕你的姑娘也不知道要在背地里哭几回?”
云容淡粉色的薄唇微翘,“贪慕我这张脸,算不得喜欢。”
“贪慕?哈哈哈哈。”听着云容如此说,刚坐下的苏玉清忍不住大笑出声。
他平素不是个爱放声大笑的,这一笑让云容和周涣之都侧了脸去看他。
云容有些诧异道:“可是我说错了什么?”
“难道不是?”
苏玉清瞧着云容,好笑道:“都说红粉骷髅,白骨皮肉。但世间之人真正能忽略容貌的少之又少。倒是见色起意之人,繁多。”
云容:“……说得甚为有理。”
见云容没有反驳,苏玉清却兀的收了笑容,严肃道:“容哥儿,德妃薨了。”
“薨了?”
怎么会?明明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云容忍不住蹙了蹙精致的眉尖,惊讶道。
苏玉青点了点头,“说是得了急症,突然暴毙。”
*
熙和殿。
精致华丽的大殿里站了许多的太监宫女,他们都低眉垂首,悄无声息。
里间,紫檀木雕花玉兰刺绣屏风后,一张同样的紫檀木架子床边,淡紫色的床幔径直垂落到床脚,铺陈在华贵的地毯上,顺滑的料子绣有精致图案。
雪白色的广玉兰,活灵活现。
玉珩躺在床上,右手轻轻摩挲着花瓣,瞧着在紫色衬托下的那抹月白,薄唇微掀,露出个温软的笑来,感叹道:“真是像极了他。”
也不知阿容现在在做些什么?可是在看书?他有没有按时涂药?脸上的伤可好些了?……可有一丝半点的想他?
盯着玉兰怔愣良久,外面传来的动静让他的思绪重新又拉了回来。
“殿下,该喝药了。”帘子外传来小丫鬟的声音。
玉珩缓缓收回手,语气无甚起伏的道:“嗯。”
视线逐渐明亮,床帐被撩起一半,挂在了一旁的龙玉钩子上。
里头趴伏着一个人影,仅着一身寝衣,素色的衣服隐隐约约还浸出一丝血迹。
两个侍童小心翼翼的扶了玉珩起身,在他背后垫上两个软枕。
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开,玉珩探手端了丫鬟手里的碗,对着黑漆漆的药,眼也不眨的喝了下去。
丫鬟见他喝完,恭敬道:“殿下,让奴婢为您上药。”
玉珩瞧了她一眼,看向一侧站着的侍童,抬了抬下巴,“你来。”
听着六皇子指了自己,侍童忙不迭的接过另一个丫鬟托在银盘上的描金瓷瓶,跪在床边侯着。
将碗递给宫女,玉珩缓缓躺下。
撩开素色的衣摆,玉珩雪白有力的背部遍布血痕。数十道宽有一寸,长两尺有余的伤口纵横期间。
皮肉翻起,紫红一片,狰狞可怕。就算是经过了几日的治疗,也依旧红肿出血,难以想象原来是有多么惨烈。
瞧着这些伤口,替玉珩抹药的侍童手指都忍不住颤抖,额头冒出冷汗,就怕一不小心弄疼了主子。
可反观躺着的玉珩,全无反应,活像身上的伤不是自己的一样。
他甚至都没动过一下,全程安静的上完了药,才若无其事的侧了侧身子,出声询问道:“今日是第几日了?”
“回殿下,第四日。”
玉珩:“……退下吧。”
宫婢屈膝一礼,替玉珩掖了掖被子,便放下帘子,轻手轻脚的退下了。
玉珩动了动身子,便感觉后背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似是火烧。
前些日子,因为他擅闯宫妃寝宫,又胆大包天的当着皇上皇后的面将德妃一剑毙命。
尽管寻了个由头,还是被怒不可遏的皇帝下令杖责四十,幽禁三月,期间不允许任何人前来探望。
这一打,活生生打去了他半条命,鲜血淋漓的场景让皇后当时哭的撕心裂肺,虽然身体疼的要命,但他心里却是高兴的。
德妃死了,阿容也就安全了,再不会有人对他暗下毒手,与这相比,挨顿毒打算什么?
更何况,这些个惩处,也算是给德妃和七公主的一个交代。
不过想到要一连幽禁三月,玉珩心里就充斥着一股涩意,这意味着他三个月都见不着阿容。
玉珩默默垂下眼帘,他为了处理玉嫣兰和周泽之的事耽搁了些时日,又因为那日在朝华殿听到云容定有亲事一时心神大乱,脑子糊了半响也没缓过神来。
导致他错过了阿容的生辰,还没来得及为他补上,又怎么甘心被困在这方寸之地?
他抿了抿薄唇,朝外轻轻打了一个响指。精心准备了那么久,无论如何,他也要出去一次。
补了阿容的生辰宴,亲自祝他生辰喜乐,愿他一世欢颜。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是九号的更新哈,十号的还没码。
高亮!!!玉珩要爆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