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容说出那句:“从此以后,你我做最好的朋友。”后,饭桌间一时鸦雀无声。玉珩为他夹菜的动作自然也停了下来。
半响,玉珩才扯了扯嘴角,“是要做最好的朋友。”
话虽这么说,但脸上可不是这么一回事。原本泛着绯色的面容一下子全散了个干净,面色也变得比平时更冷,不过他此时低着头,云容压根瞧不见。
他只听着玉珩嘴上答应,便以为他是应了。
既然都是好友了,没有只一人付出的道理。玉珩对他好,他也该对他好的。
于是他也效仿玉珩的行为,取了旁边摆放着的干净银筷子,拿公筷为玉珩夹菜。
因为不知道他的喜好,怕夹了他不喜的东西,所以云容也没多夹,只一点点试试水,将其放到玉珩的小瓷碗里。
玉珩扫见云容居然给他夹菜,下意识的抬头去看他,“你给我夹的?”
云容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为我多次夹菜,这是应该的。只是不知夹的你可否喜欢?”
玉珩垂眸看了看小碗,里头是一筷子江米酿鸭子。他当下尝了尝,含笑道:“味道极好,我极喜欢,你也尝尝。”
说着给云容也夹了点,其实他根本不喜欢吃什么鸭子,这菜是云容喜欢的。但从他欢喜的表情来看,瞧不出半点不喜,云容觉得他爱吃,心里多少有些高兴。
皇家规矩极严,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他俩也就在开头说了两句,后面全都闭口不言,身后伺候的下人自然也不会发出丝毫动静。
但好在两人间的气氛格外融洽,倒不觉尴尬。
待主子落筷,底下丫鬟手脚麻利的把吃食撤下去,快速的收拾好桌子后,立即有人送来漱口水和清茶。
云容简单漱口后,想了想还是问了句,“我表妹如何了?”
玉珩挑了挑眉,“她自是好的很。”
云容:“嗯?她现在可是在这院子里?”救傅仪的既然是玉珩的手下,那把她带回院子也实属正常。
玉珩闻言,好笑的看着云容,“你为何会以为她在我这儿?”
“难道不是?”云容皱了皱眉,他这么问有什么问题吗?
玉珩语气带着几分不屑,“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我院子,她这种造作的女人,也配?”
云容:“……”造作?
玉珩说完似是忽然想起傅仪还是云容表妹的关系,抿了抿唇,“我派人把她送回她自己府上了。”
送自然是送了,不过落水后什么样回去还是什么样,他能救她起来已经是她祖上烧香,还祈求他能安置她不成?
顺便让人回去给她家人提个醒,别每天总想些自己不该想的人,下次可没这好运道。
不过这些没必要让云容知晓。
玉珩岔开话题,“你端午后可有什么安排?”皖南书院端午是要放三日假的,这才一日,还有两日。
云容听见傅仪无事,倒也没怎么在意玉珩的态度。
他皇子出身,瞧不上她很正常。便温声道:“可能是要与玉清他们出门踏青。”
虽说早过了踏青的日子,但该补上的还是得补上。苏玉清和周涣之已经想去多时了,上次既已推迟,正好这次前去。
“踏青?”
玉珩有些奇怪的看着云容,不过他也没多问为何这时才去,“可商量好了要去哪里?”
云容摇了摇头,“暂时没有。”
他见玉珩一脸期待,微微笑道:“不知你可想去?”
他要是不想去,就不会问了!
不过是不好意思强行跟上,想要云容主动邀请他罢了。玉珩眼中浮现光彩,“自是要的。”
察觉到他的欢喜,云容点头,“我们敲定了时间地点,便托人前去告知与你。”顿了顿,云容补充道:“就送到这个宅子吧。”皇宫他也进不去,只能往这里送。
玉珩:“那就这么说定了。”
想要的目的既已达到,玉珩好说话的紧。他怕云容无聊,便让下人去书房取东西,“听说你棋艺极好,我们手谈一局?”
云容的棋艺好,书院人尽皆知。因此玉珩这么说,云容也不觉奇怪。
也是因为他棋艺出众,很少人能与他下得来,就连云裳在这方面也是避着他的。见玉珩要与他下棋,语气不自觉的带了几分兴趣,“好。”
玉珩眼中划过一丝笑意,没等多久,丫鬟便折返回来。
她小心翼翼的捧着手上物什,走到两人身边行了一礼后,极为仔细的放下东西退到一旁。
云容视线看去,桌面上放着一方墨玉打造的棋盘,颜色黑中透着莹润,质地极好。
哪怕知道玉珩身份贵重,但这平常用具都能如此精贵,还是让他不觉心惊。
不过对于玉珩来说,本该如此。他一撩衣摆坐直身子,微微挽袖,动作中透着与生俱来的优雅,好看的紧。
对云容一抬手,道:“黑子还是白子?”
这还是他第一次与人下棋别人让他先行挑子的,云容轻笑道:“你确定让我先选?”
玉珩理所当然道:“自然。”
云容顺手拿过装着白子的棋盒,“你先吧。”
待玉珩落子,云容伸手捻了枚棋子,触手温凉,玉质极好。他手指不觉在棋子上摩挲了下,方才落子。
他手指修长,根根如玉箸,玉色的棋子捏在手上说不出的好看。
玉珩一时愣了愣,想着阿容如果握着黑子,那一定更为好看。见他迟迟未曾落子,云容唤了他一声,“玉珩?”
他这才拉回思绪,收敛表情,开始下棋。
云容发现,玉珩落子极快,仿佛心里早有定数。观他棋风,严谨非常,可谓是滴水不漏。但又透着一股杀伐之气,无端给人压迫感。
都说下棋最能看出一人性情,玉珩此人深不可测。
他眼神闪了闪,可不论如何,玉珩对他始终都是好的,云容也就放开思绪,心无旁骛的与玉珩手谈。
最后,居然以半子之势输给了玉珩。
云容差异的抬起头,看着玉珩不可思议道:“你的棋艺……”
他自己什么水平他自己心里清楚,就是太过清楚,才会在玉珩赢了他后感到震惊。
要知道,他江南外祖家可是世代书香门第,出了名的世家大族。他的棋艺是他从小由外祖手把手教导,仔细算算已有八年。
连他外祖都不一定能胜得了他,上京同龄人中更可以说是无人匹敌,如今居然输了?
“我的棋艺不差吧?”玉珩含笑问道。
云容:“……极好。”
这盘棋下了足足一个时辰,耗费了云容不少精力。加之已进六月,上京的天也跟着热了起来。
云容额头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玉珩起身走近云容,从怀子掏出一方帕子,抬手小心的给云容拭了拭。
这次倒没给云容躲的机会,玉珩快速擦完后便安然自若的回去坐着了,温声道:“这棋也下了好些时辰,就到这里吧?”他担心累坏了云容,又不好明面上让他休息,便说的委婉。
云容遭遇了这茬子,回过神来,又看了一眼棋盘上的残局,缓缓道:“如此也好。”
玉珩见他表面如常的模样,猜想他心里应该受了点儿打击,便出声宽慰道:“阿容,你棋风端正,过于温和。虽然思维严谨,目光长远,但输与我委实正常。”
他这是在说自己不够果决?
像是知他心中所想,玉珩接着补充道:“该有的果断你一点不缺,但……还不够狠。”
“狠?”云容重复这个字,“下棋如何狠得?”
玉珩轻笑出声,“你该怎样就怎样,不必在意。”万事皆有他在,他总会护着阿容的。
他说的一半一半,云容生性单纯,心里有些异样很快便被压了下去。
见他如此,玉珩打趣道:“不如我们聊聊你小时候的事情?”
云容转眼看他:“聊我的事作甚?”
当然是为了更好的了解你。
玉珩垂下眼帘,轻声道:“这不是找话题打发打发时间吗?”
云容蹙了蹙精致的眉尖,“打发时间怎地寻到我头上?”
“那说我的,我说些我儿时的事与你听。”玉珩趁机搭话道。
云容:“……”
他得是有多无趣,才会去听别人的过往?况且这过往还是玉珩的?怕不是尽说些皇家规矩与他听吧?
见云容脸上没甚兴趣,玉珩心里有些失落,他勉强道:“你不愿意听就算了。”
他这是在难过?
云容搁在桌案上的手指蜷了蜷,温声道:“你说就是了,我听着。”
听见云容这么说,玉珩眼里划过一丝笑意,嘴角微勾,“那我挑着些说。”
阿容既然不愿意说他的,那他说他自个儿的也是一样的。
云容倒是个好听众,答应了听玉珩讲,便做足姿态,极为专注。他不时应和一下,以示自己有在认真听讲。
玉珩说的绘声绘色,颇为有趣。如果前去说书,一定是一把好手。
讲到他和兄长在宫里逃课,跑到御花园假山后去玩耍。云容忍不住道:“你和太子殿下居然逃课?”单看他形象,可瞧不出他是个会逃课的。
玉珩笑道,“小孩子,难免管不住自己。”
云容想想也是,玉珩和太子不管怎样也是人,免不了这些个。不过他好奇道:“太傅没罚你们?”
“自然没有。”
“没有?”没道理啊,太傅乃天子之师,可不怕他们身份的,怎么会没罚?
当然是闹出了人命,太傅不便管制。不过这些云容不必知道,玉珩笑了笑,解释道:“我和皇兄是去准备母后的生辰礼,太傅体谅我们一片孝心,便宽恕了我们。”
云容点点头,“原是这样。”
他祖母寿宴他父亲也是向上头递了折子的,所以他并不觉得奇怪,继续听玉珩说下去。
一时聊得久了,云容透过窗格看了看天色,准备向玉珩辞行,“玉珩,天色不早,我就不留了。”
玉珩扫了眼外头,此时日头已经西斜,确实不算早了。难得有跟云容单独相处的时候,他有些不舍。
但他还是止住话头,不想惹了云容不快,轻声道:“既已不早,那你便回吧。”说着起身,站在一边等着云容。
云容见他像是要送自己的模样,出言回拒道:“玉珩,叨扰了你大半日,就不必送我了。”
“这怎么能是叨扰?陪着你,我心里也是开心的。”玉珩见云容半天没反应,叹了口气,一把将云容拉起来,“不是说要走了?快些回去吧。”
送云容送到门口,玉珩也不好做的太过明显,尽管他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他放开云容的手,朝他笑道:“走吧。”外头下人早早准备了马车,停在侧门处。
此时夕阳的余晖洒在玉珩脸上,他含笑着让他回去,竟让云容一时有些怔愣。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太过温柔,云容嘴边不由自主的衔上一抹笑容,“谢谢你,玉珩。”
他走了几步,在登上马车前朝玉珩挥挥手,“回见。”
玉珩:“……”
他突然不想让云容走了,可他得忍住,就这样干站在门口,看着马车渐行渐远。
待看的没了影子才缓缓收回目光,低声道:“阿容,是我得多谢你。”
谢谢你,让我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体会一种从未有过的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突然觉得我儿子好温柔是怎么回事儿?”
玉珩:“我本来就很好!”
作者:“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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