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黑旗下的私立医院。
“我缺钙?因为到了青春期?”铃拿着两盒钙片晃的哐当响,脸上表情纠结,“可我还没到生长期。”
脸上做出表情,肌肉就牵扯到疼痛的牙齿。
她捂着腮帮子倒抽冷气。
“回去再说。”太宰戳戳铃红肿的脸颊,“先去看牙医。”
蛀牙威力不小,铃疼痛的一侧的腮帮子发红鼓起。疼痛随着时间流逝疼痛感越来越明显,牙根处一跳一跳的疼。
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海底没有五花八门的糖果,所以小人鱼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烦恼。
“嗯。”铃捂着脸颊眼泪汪汪。
牙科在六楼。
给铃治疗的医生是位戴着金丝框眼镜的女医生,一身白大褂,说话轻声细语。
“牙齿挺白,后面两颗槽牙怎么黑成这样?”
女医生语气也温柔,只是小人鱼觉得很丢脸。来这看牙的基本是小小人类——四五六七岁的幼崽。显得她这个二百二十二岁的人鱼格格不入。
她小声解释:“糖吃多了。”
“睡前吃吗?”女医生看着牙片,“还是吃完糖不刷牙?”
“我刷牙的,一天两次。”
牙齿是人体最坚硬的部位,人鱼也不例外。
人鱼的皮肤用锋利的刀刃都无法割开,牙齿自然也能抵御住电钻的威力。
看着嗡嗡响的小电钻,铃吸吸鼻子,冷汗直流。
“还是拔掉吧。”
医生给铃打了麻药,痛感逐渐麻痹,铃很快活力四线的打量周围环境。
治疗室只能患者进来,所以太宰等在治疗室门口。小人鱼的鼻子灵,到了陌生地方又有点茫然,一直吸着鼻子闻太宰的味道。
就这么一会,她看见好几个小孩陆陆续续去了别的隔间的牙医那。
人流量这么大,工资一定很高吧?
被糖果掏空家底,至今大房子地板砖还没摸到的小人鱼心思活络起来。
“漱下口,还要再拔两颗。”
发黑的虫牙扔进弯盘,发出叮当脆响。
铃看了一眼就撇过脸不忍再看。
她有点想问问医生的薪资,但随意开口似乎很不好——就像有不认识的人问她的宝贝,她肯定一爪子就拍上去了。
这时,铃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的人际交往学终于被点亮。突然明白人类社交礼仪的重要,她端着漱口杯苦思冥想森鸥外传授的人类交往技巧。
年轻的女人喊姐姐,年纪大一点的喊阿姨。
她看了一眼医生的侧脸。眼睛下有几条细细的皱纹,年纪不轻但五官细致皮肤白皙。
挺好看的。
酝酿一下,铃就张口了:“姐姐,当医生是不是很赚钱呀?”
女医生换了套无菌物品,正准备给铃继续拔牙。回头就被她这句姐姐喊的心花怒放。
“哎呀姐姐什么的,小姑娘嘴真甜。赚钱说不上,比一般工作多一些。”
“尊的莫?”铃张开嘴,继续让医生拔牙,说话含含糊糊,两只大眼睛亮晶晶。
小人鱼的下巴尖尖,脸颊上还有着尚未褪去的婴儿肥,那双浅蓝色眼睛眼神专注,显出纯稚的认真。
医生笑笑,觉得是小孩子心血来潮。
“是不是真的,小姑娘长大可以试试呀。”
唔,有道理。
三颗牙很被拔下,铃不适的抿抿嘴唇。
脸颊处隐隐残留着痛感,她捂着脸踱步到太宰面前。她现在不想说话,生怕声音含糊有失形象——虽然她的形象早就和那些在家里搞破坏的毛绒绒画上了等号。
坐在治疗室外的太宰手里拿着几瓶安眠药,他特意拜托医院熟人开的。药店的安眠药有掺假可能性,上次太宰连磕两瓶,最后躺在床上越躺越精神。
“铃酱怎么不说话?”太宰把安眠药塞进口袋。
因为小人鱼的存在,太宰最近物理自杀的执行成功率大大下降,只能试试化学自杀法。
“唔。”
铃狐疑的看了眼太宰的口袋——最近有关自杀道具的斗智斗勇,他们已经交手不下上百个回合。
嘴唇开合两下,麻药后劲还未完全消失。她懒得说话,扯着太宰的袖子就要离开。
*
太宰开车带小人鱼回去。
铃趴在窗沿上,看着外面川流不息的人群,哀悼自己逝去的三颗牙。
人鱼是海底的肉食猛兽,长久的生物进化使他们收敛了自身的兽性,但身体还残留着狩猎本能,他们用以猎食的牙齿可以周期性更换。
——成年鱼也就差不多百年一次吧。
小人鱼还处在幼生期,这几颗牙至少也得长个半年。
还想吃糖QAQ
牙齿没了也想吃。
突然,铃眼睛发亮的看着某处。
“太宰,停一下。”
拔掉牙齿的地方塞着棉花,铃说话不太利索,声音软绵绵的像撒娇。
太宰踩下刹车,抬头看见游戏厅旁的娃娃机。
娃娃机主题是小居佩奇,这个火遍全球的粉色猪猪很受欢迎。
铃失去三颗牙齿的忧郁瞬间消失不见,她打开车门,拉住太宰的手就往外冲:“太宰哼唧,我们去抓娃娃。”
“哼唧铃,不如我们去打游戏。”
“游戏什么时候都能打,抓娃娃不行。”铃满脸严肃的抛出自己的鱼生哲理,而且她不知哪里来的自信,挑着下巴语气飞扬,“抓娃娃我可以,你肯定不行。”
豪华升级版的娃娃机里除了大小各种形态的小粉猪,还有粉猪挂件发箍和儿童手表。
颜色都是粉嫩的粉色。
是要大号佩奇还是小号佩奇呢,柜子上的娃娃多的快塞不下了。
铃觉得哪个都好看,哪个都想要。挑挑拣拣在心里排了个抓取顺序。压根没有考虑自身的实力问题。
娃娃机很抢手,在铃纠结的时候来了对小情侣,排在铃身后你一口奶茶,我一口奶茶的秀恩爱。
太宰靠在墙边,觉得自己养鱼的厌倦期又到了。
这条傻鱼,恐怕等到他自杀成功那天还是傻的。
铃从旁边的零钱机换了十个100円硬币,她信心满满的塞进娃娃机,然后朝着按钮一顿乱拍,一边拍身后的尾巴还得意洋洋的翘着。
就是你了!
巴掌大的玩偶被夹起,晃悠悠的提到半空。
小人鱼屏住呼吸,好似自己呼吸声大点就会把娃娃惊扰的掉下来。
“啪嗒。”金属抓手晃了晃,娃娃掉下去,抓手开开合合抓了个寂寞。
铃眨巴眨巴眼,不信邪的继续投币。
太宰在旁边看的好笑。
铃抓娃娃不存在任何技巧,这个自信小孩不看角度不看娃娃摆放位置,操控机械爪子随缘到处乱舞。
爪子降下到娃娃身上,现在直接按下抓取按钮就行。
铃盯着娃娃表情严肃,她的手速显然比脑速快很多,娃娃还没抓稳,就一爪子拍到抓取按钮上。
同时身后尾巴笔直的竖着,完全暴露了主人的情绪。
第一次不行,第二次不行,等到了第五次,铃的尾巴已经完全垂了下去。
排在后面的小情侣偷笑。
铃看了他们一眼,整个人被失落包裹。
她委屈巴巴的朝太宰求助:“唔,太宰……”
“不是说我不行么,铃酱。”
太宰在铃的掌心捻了枚硬币,漫不经心的走到娃娃机前。白皙修长的手指按在红色按钮上,指节往下轻轻一按。
机械爪发出嗡响,晃了晃缓慢移动起来。
他对准铃刚才夹了好几次没夹到的粉猪,操控夹子落了下去。
铃凑到太宰身边,怕打扰到他不敢靠太近,只有身后的尾巴晃悠着快转成螺旋桨。
夹子将小粉猪稳稳地送进出口。
“哐当。”娃娃机的门档打开,把娃娃吐了出来。
尾巴把娃娃卷到怀里,铃举着粉猪蹦到太宰旁边:“太宰好厉害!!”
她强调,“特别特别厉害!”
铃从前只夸过太宰好看,花式夸得太宰好像除了张好看的脸一无是处。她今天头一次情真意切眼睛冒星星的夸太宰厉害。
太宰挑眉,觉得这条傻鱼今天说话有点顺耳。
他大发慈悲拿过铃手上剩下的几个硬币,无一不落的指哪抓哪。
十个硬币有五个价值最大化——全是太宰的功劳,但太宰的就是她的,铃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她给后面的小情侣让开位置,搂着娃娃开始傻笑。
一共两块佩奇手表,两个娃娃和一个手机链。
铃把手表和手机链塞进口袋,从两个娃娃里挑出大的那个。
“最好看的给太宰。”然后小一点的搂在自己怀里,“第二好看的给我。”
这种全然信赖的夸赞和澄澈的一眼到底的眼睛,是太宰很少,或者说几乎没有见过的。
他垂下眼,嘴角挑了挑,任由小人鱼把娃娃塞进他怀里。
娃娃机前的小情侣浪费了一把硬币,女孩拉着男孩的胳膊,碎碎念着想离开:“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男孩换的硬币全都投进了娃娃机里,愣是一个没抓着。他拍拍女朋友的头,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扶我起来,我还能抓!”
虽然铃和那个男孩一样菜,但太宰直接拉高了他们的整体水平。
她乐滋滋的拉住太宰的袖口:“太宰最棒!”
在娃娃机处浪费了不少时间,回到家时天已经乌黑,悠闲地周日就这样过去了。
铃坐在沙发上,不信邪的捧着自己的鱼尾,靠近鱼尾中段,鳞片颜色最好看的地方掉了几块。
“你看,我真的秃了。”
鳞片掉落后露出的地方像蒙了一层液态水晶,凉凉软软的,倒也不丑。
太宰摸着下巴:“这是新的鳞片?”
“好像是。”铃仔细看了看,觉得自己似乎要长新鳞片了。
人鱼自出生起,尾巴上的鳞片会随着身体成长一起成长,如果不是自然脱落,拔掉鳞片和割肉没有区别。
直到人鱼临近生长期,鱼尾上的鳞片会开始掉落,等鱼尾的鳞片长成更好看更坚硬的鳞片,那就标志着人鱼正式进入成长期。
“那我很快就要成年了!”铃歪着头,“可妈妈说我的幼生期至少要过三百岁才会结束。”
她不知愁,直到现在还在傻乐。所以,只能让太宰多愁一点了。
见太宰皱眉沉思,铃突然想起楠雄喵:“对了,我可问问阿齐!”
“那只猫?”太宰记得那只名为阿齐的白猫,他眯起眼,指尖在小人鱼的鳞片上轻轻敲击。
楠雄喵离开前和铃说连续念他的名字三遍,就能召唤他。
“阿齐阿齐阿齐!”
下一秒,猫猫突然出现。
楠雄喵和太宰对视一眼,胡须晃了晃。
太宰周身的气场凝滞,他嘴角勾起露出浮于表面的虚假笑容。
【什么事?】
“阿齐,你看我的尾巴!”
【上次就想问,你对那本书做了什么吧?】
“书?”铃在楠雄喵嫌弃的眼神里,伸手用力揉搓猫头,然后才依稀想起那个精神污染的梦,“哦,我在梦里撕过一本书,和它有关吗?”
怪不得时不时跑到他梦里嘤嘤嘤,还掀开不剩几页纸的书壳往他脸上怼。
楠雄喵耳朵抖了抖,伸出粉色爪子推开小人鱼的手。
【没事,你分到了书的能量,大概就是吃多了激素提前进入青春期这种情况。】
“哦,那我的尾巴什么时候能变得漂漂亮亮。”
【会一直丑下去也说不定。】
【骗你的,把手从我头顶拿开。没事我先走了。】
“哦,你走吧,拜拜~”铃挥挥手,表示好走不送。
阿齐——一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喵。
他再次和太宰对视,猫脸面无表情,转身消失不见。
“以后我还是漂漂亮亮的,不准嫌弃我。”
太宰看着楠雄喵离开的方向,好一会才拍拍小人鱼脑壳。
“怎么会呢。”
*
折腾一天,两人早早各回各房。
铃从抽屉里翻出一盒水彩笔,决定给太宰一个惊喜——他夹到粉猪玩偶送她,那她也画一个给他。
她观察过太宰的睡眠规律,太宰睡眠质量不太好,大约只有凌晨几个小时睡得稍微熟一点,其他时候一点动静就能吵醒。
铃定了十二点的闹钟,抱着水彩笔拱到被子里。
“叮叮叮叮——”
闹钟响了,铃迷迷糊糊的爬起身,赤脚踩在地上,她从盒子里挑出粉色水彩笔直奔太宰的房间。
房门下缘贴了层黑胶,推开门时基本没有声响。
窗户上罩着加厚窗帘,拉的严严实实不露一丝缝隙,不论是床头的夜灯,还是插线板上的红色亮点,全都熄灭了。
太宰仰面躺在床上,呼吸轻的几乎听不见。
铃傻愣愣的看了一会,连忙合上房门。
这样,屋子里就是近乎沉寂的纯黑。
她圆润的蓝色瞳仁先是拉长成细长的兽瞳,而后像进入黑暗房间的猫科动物一样,瞳孔放大以此收敛微弱的光线。
□□的足底踩在地板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几不可闻的动静在深夜显得有些刺耳。
铃看见太宰翻了个身,等了好半天见没动静才继续走过去。
其实她早就看太宰脸上的雪白绷带不顺眼了——总觉得像是什么不好的暗示。
正巧太宰翻身侧躺着,正脸朝向铃。
她拔开笔盖,在太宰脸上的绷带一顿涂抹。
这一笔好像有点重,划掉划掉。
这一笔好像歪了,没事,再补一笔。
铃画的不亦乐乎,只觉得这是什么惊为天人的绝世巨作。
她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合上笔盖。
“咔哒。”笔盖合拢发出一声脆响。
铃暗道一声糟糕,转身就要跑。
她纤细的手腕被扣住,往后一扯就坐在床沿上。
太宰坐起身,他松开铃的手腕,把手按在她的肩上。
他的声音里带着慵懒睡意,“是在夜袭吗,铃酱?”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晚点到_(:з」∠)_
写了好几版,越写越不满意,我真是个小菜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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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何年何月……”小天使的营养液x5瓶,抱住啾啾啾(*≧з)(ε≦*)
也感谢留言的小天使,你们都可爱美丽善良温柔又大方地不分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