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晌午饭,公社那边来消息,让几个队里再从新来的知青里选两个人当小学老师。
当然这事儿和林妙音他们没关系了,按照原计划,他们准备上公社买东西去。
过不了半个月就要开始收麦子,然后是收玉米,收稻谷,一直忙到九月末才能空闲下来。
林妙音心中那个赚钱的计划只有等空了再开始实施了,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干活,争取年末多分点粮食,不至于在冬天饿死。
再有就是摸清黑市,看能不能找到稳定的卖肉的人。
孟远峥把自己从城里带来的东西整理了下,有两只手表,大衣几件,皮鞋两双,毛衣衬衣裤子袜子若干,各种票据还剩一些。
他下乡的时候家里还没出事,带来的都是好东西,单手表就值两百多块钱。
他是过年后不久到的牛头湾,大概三月初家里就出事了,家人自顾不暇便也不再给他寄东西了。
粮票肉票是早就用光了的,工业票布票副食票还有些。
“你真要把这些都卖了?”
林妙音手上拿着一件毛呢大衣,做工精细,厚实,一看就价值不菲。
“留着又没用。”
“好可惜啊,这么好的衣服。”她抚摸着面料道。
孟远峥看她一脸惋惜地样子,温言道,“以后给你买更好的。”
林妙音停下手,她真的只是单纯可惜这衣服而已,不是说她想要一件,不过,她还是挺想要的。
这年代大家就黑白灰蓝几个颜色换着穿,五米开外都分不清谁是谁,作为一个年轻女性,她确实有点不开心。
“那我们先卖便宜的吧,实在没钱了再卖这些贵的。”林妙音叹了口气,“这些东西到了黑市卖出去估计不到原价的一半。”
“不。”
“嗯?”
“好卖,货源稀缺,不会太低。”孟远峥道。
林妙音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这就是物以稀为贵是吧,叫那个什么来着,卖方市场!”
说罢见孟远峥又用那种她看不懂的眼神看着她,不禁心里有点毛毛的,“你看着我干嘛。”
“没事。”他别过眼,“你还知道卖方市场?”
完了得意忘形了,都怪自己话多。
林妙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这不是由卖东西的人决定卖不卖嘛,我就自己取的名,你看我聪明不?”
“聪明。”他勾了勾唇,拎起一双皮鞋,“先卖这个吧。”
“你上次的衣服卖了多少?”林妙音问。
“十块。”
她在脑子里迅速算着,供销社猪肉五毛钱一斤,现代猪肉以二十元一斤计算,那就用十块乘以四十,得四百块。
“五毛,十,四十,四百……”她喃喃道,可算是算出这件衣服值多少了。
孟远峥见她自言自语,不禁问道,“怎么?”
“这衣服挺值钱嘛。”她回过神道。
“还好,不过上次买了东西只剩五块了。”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大竹筒,里面塞着各种票据和毛票,递到她面前。
“给我?”她接过竹筒,往里瞅有多少钱。
“家里的钱都给你管。”
“这,这不好吧。”这是他的东西换来的钱,她能跟着蹭点肉吃就已经占便宜了,咋还能把钱都揣自己兜里。
“收下。”说罢已经蹲下身去找了一个布包出去,把皮鞋塞进去包好,放背篓里。
林妙音见他一副“给你都给你,我不爱钱”的样子,抿唇一笑,把钱和副食票取出来,竹筒放回抽屉。
找出两个草帽和水壶来,装好凉开水,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露齿一笑,满意地招呼道,“走吧。”
背上背篓,锁好门,她把草帽放他头上,捏着帽檐弄正,他弯腰任由她摆弄,垂着眸子,看起来乖得不得了。
“走吧走吧,今儿个咱们一定要满载而归。”
察觉到自己又说了“文化词”,她连忙住嘴,偷偷看他一眼,他平视前方,似乎没在意她说了啥。
两人一路走着,路过卫生所,她突然想到孟远峥失忆的事,也不知道这对他的健康影响大不大,要不去检查下?可是要是他恢复记忆了变成原作中的反派可怎么办。
算了算了,就让她自私点,保住自己小命要紧。
路上很多人,大家都是趁着放假去公社买东西的,见了他们两人,都或光明或隐晦地打量着。
有人心想,这林妙音心真大呢,自己男人都和别的女人因为乱搞男女关系上检讨大会了,这转眼就一起去公社了,还笑眯眯的,真是个憨婆。
也有人觉得她是故意装作没事,其实关起门来不知道怎么闹呢。
还有人投来鄙视的目光,觉得一男一女走在一起像什么话,不过这多半是夫妻生活不和谐的人才有的想法,现在流行自由恋爱,处个对象是很正常的事。
林妙音自然感受到了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让她们猜测去吧,她又不会掉一块儿肉,总之碍于她林队长女儿的身份,是不敢当她面嚼舌根的。
到了供销社,已经挤满了人,因为上午的检讨大会,搞得他们没有一早就来,现在只剩下很一般的东西了。
先去副食商店买了些必备的盐之类的,这些票家里还有,倒不用去黑市买,又买了两副手套,两张毛巾,一块儿肥皂,煤油,都放进背篓两人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拐过几个巷子就到了上回那地方。
周围仍然很多小孩子在望风,他们走过去时,因是生面孔,还被几个小孩子一直紧盯着。
里面在很安静地交易着,大家都戴着帽子头巾什么的,东西也不敢摆太明显,就怕被突击的时候来不及跑路。
卖的东西倒是很齐全,人也很多,有以物换物的,也有倒爷高价收东西卖票子的。
猪肉仍然是稀罕物,只有“后头有人”的才敢卖。
林妙音两人把草帽帽檐拉下来点,遮住半张脸,先去找倒爷卖皮鞋。
孟远峥的皮鞋是上海某个大百货商店买的,八成新,当时买成三十几块钱,换算成林妙音熟悉的价钱就是一千多,和倒爷费了半天嘴皮子,以二十块钱加十斤粮票成交。
又用五块钱换了五斤肉票。
把钱揣好,又买了两斤五花肉,一些新鲜蔬菜,鸡蛋,五斤面粉,十斤大米,两个人的背篓都装得满满的,今天卖鞋的钱也花了三分之一了。
孟远峥把大米面粉肉都放自己背篓里,只让她背轻点的蔬菜和鸡蛋,上面盖着从家里带来的布。
快到牛头湾时太阳已快落山,为了防止遇见太多人,他们走的小路,从苞谷林里穿过。
两边伸出来的苞谷叶很挠人,孟远峥伸手帮她挡开,走着走着却听见前面传来很刺激的声音。
慢慢走近,待听清楚后,两人都停下来了脚步。
这,传说中的钻苞谷地的事居然被自己碰上了。
就在前面,总不能不走,绕路太远了,要是等他们完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天都要黑了,况且这声音弄得人面红耳赤的。
林妙音抬头看他,见他神色不变,异常镇定,暗自唾弃自己一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怎么办。”她小声问。
孟远峥轻轻摇头,显然也不知道咋办了。
这时动静停了,传来两人说话的声音。
“松哥,你不用送我了,这儿离大队近,我自己回去就是。”一女子娇滴滴地说道。
林妙音怎么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那男人道,“不行我不放心,我还是送你吧。”
“哎呀真不用了!”
“红月,听话。我还有自行车呢,赶得回去。”
红月?
严红月?林妙音一怔,想起了原作的剧情来。
严红月和一个县里的小开处对象了,把未婚夫金成仁绿了,到她怀孩子了才爆出来,可怜的男人成功激发了女主的同情心。
严红月和金成仁本只是娃娃亲,wenge后金成仁家因为成分问题,本是配不上严家了,是严家老爷子仁厚,没有放弃这门亲事。
但是金成仁就是个憨憨,根本不知道哄女孩子,哪有城里小伙子嘴巴甜会哄人,严红月扭头就把他踹了。
唉这就尴尬了,虽然她看过原作,知道严红月的这个男人是个痴情男,后来和严红月结婚了,但是怎么说自己也是严红月表姐呢,不管她绿不绿男主这回事,她这钻苞谷地干这种事就不好吧。
孟远峥显然也想起了严红月是谁,两人面面相觑,正撞见梁松和严红月牵着手钻出来。
一出来就看见路上站着两个人,背着背篓,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这下更尴尬了,四双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表,表姐?”严红月认出林妙音来,吓得腿一软,梁松连忙扶住她,看过来,“你是红月表姐?”
林妙音此时也是很懵逼的,她寻思自己是应该当一个宽松大度的好姐姐呢还是棒打鸳鸯的女人呢?
不管如何,面子戏还是要做的。
“红月,你给我过来!”她叉腰,生气地说道。
“表姐……”严红月都要吓哭了。
“你不过来我就告诉你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