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远峥没吃到苞谷,有点可怜兮兮地,站在屋檐下,像个傻大个。
他脚上还穿着那双皮鞋。
林妙音当时睁开眼时就看见他光着一只脚,也不知道后来他是不是又下水去把皮鞋捞起来了。
林母和崔芬在厨房做饭,没有发现孟远峥没吃到苞谷。
过了一会,太阳偏西,林妙音拿着竹子劈开做的响杆,一晃动,噼里啪啦的,听见声音的三只母鸡便自动回笼子了。
林父和大哥林妙军也回来了,在井边打水洗了手,去自留地去摘了几根脆黄瓜吃。
孟远峥静静地看了两人几眼,便走上去主动打招呼,“爸,大哥。”
林父淡淡嗯了一声,坐在石磨上抽旱烟,林妙军则是理都不理他。
孟远峥也不觉得尴尬,抿唇老实地继续到屋檐下站着发呆。
他越是这样不作妖,林妙音越发觉得这人有阴谋。
林父和林妙军也听林母说了林妙音想离婚的事,他们虽然不喜欢孟远峥,但是也不赞成离婚。
林父觉得,反正女儿就在眼皮子底下,以后娘家人多照看着点,不能让孟远峥再欺负她,经过这件事情,孟远峥也当不成老师了,必须乖乖下地去。
他要是干的不好,作为大队长,给他穿小鞋,是轻而易举的事。
到时候看他老实不老实?
吃饭时,林妙音问,“爸,哥,书记决定怎么处理这件事。”
“啥事?”
“孟远峥和张慧乱.搞男女关系还有张慧推我下水的事,我听大嫂说你们决定不对孟远峥做出处罚?”
“你个女孩子家家的,成天把这些话挂嘴上干嘛。”林母停下筷子瞪了她一眼。
林妙音面色不变,“我这是为了响应国家的号召,不能让这些腐朽堕落思想滋生,一定要坚决打击。”
腐朽堕落的孟远峥垂着头,静静地吃着碗里的红薯稀饭,仿佛说的不是他。
林父轻咳一声,“这事儿我和书记自有安排。”
这种事是出在他管理的大队里的,还是两个知青,传出去对他的名声也不好,既然孟远峥和张慧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事,还是尽量大事化小,让孟远峥反省一下就好,毕竟是自己的女婿,而且救了妙音,也算是将功补过,而张慧嘛,故意伤人罪是跑不脱的,该记过就记过。
林父把自己的想法简单说了,林妙音觉得不能把孟远峥抓去游街有点可惜,但是也知道这事儿应该不行,毕竟林父不会希望自己有一个被扣上帽子的女婿。
吃了饭,两人就被林母“赶”出去了,林母本着夫妻俩床头打架床尾和的原则,如果小两口躺一个被窝,说不定明早就好了。
林妙音本想说头疼不舒服撒撒娇留在娘家,但是林母不但不同意,还说既然头疼,就让远峥背你回去吧。
见孟远峥真走过来准备背她,她连忙表示自己可以自己走。
牛头湾大队穷,水田只占小部分,大部分是丘陵,坡度大,不适合种水稻,只能种玉米花生大豆,因为水土流失,地力不肥,产量不高。
而现在的水稻还不是后世的杂交水稻,化肥也比不上后世,所以产量也低。
大队里只有书记办公处通了电,连大队长家里都还在用煤油灯。
林妙音两人成亲时,由林父向队里申请,把一个破旧的房子翻新,当了新房,这还是托了关系才办到,要是其他人家,儿子又生得多的,结婚了还挤在一张炕上的都有。
孟远峥刚来时,住的是知青宿舍,其实就是十几人的大通铺。
知青的家庭背景差距也挺大的,有人住得习惯,有人住不习惯,比如孟远峥,他以前住的是什么?是洋房,是单人间,现在呢,一到晚上就被呼噜声包围,掀开被子,空气中就是脚臭味,睡着睡着就被旁边人的胳膊砸脸。
还没睡熟,就被号子声吵醒,知青队长叫着上工了!
吃饭也是干馍馍配咸菜,能照人影子的稀饭配红薯,他好想吃肉,想吃细粮,但是别的知青下乡,家里还会时不时寄点粮票肉票来,他家里因为父亲的事已经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上他。
他简直要疯了,来了两周,瘦了十斤,走路都打飘,睡觉都梦见吃肉。
下地干活,手不能提肩不能抗,一停下来歇会就被监工骂,还受到其他知青的嘲笑。
后来他更是被派去挑粪,那胶鞋穿着崴脚,他费劲地挑了一担粪,结果摔了,弄得一身粪味,还被骂,那以后他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了,他一定要想办法改变现状,后来才把主意打到了原主身上。
这是原作里提到的,所以林妙音知道这一段。
天已经擦黑了,家家户户为了省煤油,都早早忙活完睡觉了,两人摸黑往家走。
林妙音在前,孟远峥在后,两人都不说话,林妙音把手插兜里,想起孟远峥就在自己身后,她就浑身不适。
沉默地一路走回家,进了两人住的小院子,推开木头做的门,借着淡淡的月光,她摸了摸兜里,掏出钥匙,弄了半天才打开生锈的锁,进了屋就闻到一股湿冷的气息。
屋里黑黢黢的,顺着记忆点燃了桌上的煤油灯,扭头却见孟远峥没跟在她背后。
说实话大晚上的,身后的人突然不见了,还挺吓人的,她出了门,听见灶屋有动静,走近一瞧,孟远峥正蹲着正捣鼓什么。
“你干嘛呢?”
“烧热水,洗澡。”
他舀了一瓢冷水进锅里,洗了下锅,又铲出来,拿出火柴,非常郑重地点燃了一把干树叶,快速塞进灶膛里,又拿火钳摆弄了一下,待火烧起来了,塞了点粗点的柴火进去,再往锅里加了一大锅热水。
林妙音看得愣愣的,这人以前不是从来不踏足灶屋一步嘛,吃饭都恨不得喂他嘴里的,现在为了博取同情,也太拼了。
她瞅了一眼被烟熏得咳嗽抹脸的孟远峥。
不过他爱干净的这点倒是没变,回来就顾着洗澡,她下午在林家已经简单洗过了,所以今晚只洗漱下就行。
算了,不和他抢,他洗了自己再洗吧。
林妙音进屋,思索着怎么睡觉,一张床,两把椅子,四条条凳,几个小凳子,一个衣柜,两个手提箱,一个大桌子,就是全部家伙事了。
她想以孟远峥的尿性,跟他抢床是抢不过的,还是自己睡地上吧,她翻了翻衣柜,好在里面有结婚时置办的两床被子。
待热水烧好,孟远峥把水舀进大桶里,进屋来对她说,“你要在哪儿洗,我帮你提过去。”
林妙音一愣,瞅了瞅他,指指桶,“给我烧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