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敲响时?,凌波正懒散地坐于厅中的坐塌上。
伴随着门外有?规律的敲门声,她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放下?茶盏时?,她才反手一掌打向房门。
无形的掌风直接将房门推开,室内霍然敞亮。
屋外的骆瀚海愣了一瞬,他没?料到对方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开门。
竟然能将掌势外放……这赤离的身手果然不能小觑。
骆瀚海下?意识地看向屋内,只见赤离懒散地曲着腿倚靠在榻上,她稍稍偏头,眼睛斜斜地向骆瀚海睨去?。
她面上虽然仍戴着面具,但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奇特的气质。
虽然她姿态懒散,却不会?叫人觉得不雅,反而多了几分慵懒闲适之感?。
骆瀚海对上赤离双目时?,只觉她那双眸子就像是带着钩刺一般。
他不禁愣了几秒,心似乎紧跳了两下?。
当他定神再望过去?,赤离已经收回目光,她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的茶盏。
骆瀚海很快就调整好情绪,他嘴角扬起一抹沉稳的笑?:“赤离长老,若是方便,可否与你相谈一二?”
赤离摩挲着手中的茶盏,她扯了扯嘴角,不冷不热道:“若是我说?不方便,你会?走么?”
骆瀚海先是一愣,随后忍不住笑?道:“那真?是不巧,我有?一要事与赤离长老相谈,怕是不能就此离去?。
若是眼下?不可,不知赤离长老何时?方便?我待会?再来。”
赤离轻嗤了一声,她稍一挥手:“进?来吧。”
骆瀚海望了一圈,坐到了赤离的对侧。
他看见桌上的茶壶与茶盏,忍不住看向赤离。
可赤离却像是没?瞧见一般,半点反应都没?有?。
骆瀚海只好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他心中稍作思量,还是想帮荣国公说?上两句。
他说?:“赤离长老,今日凌二小姐一事,您……”
不等骆瀚海说?完,赤离头都不抬,她漫不经心,不怎么客气地说?:“既然荣国公已经执行杖责,那么凌二小姐与我再无别?的干系。
若是骆捕快来找我只为了此事,那你便请回吧。我赤离一日事,一日毕,绝不食言。”
骆瀚海在心底苦笑?,他为“铁血神捕”,是六扇门四大神捕之一。
久居上位,许久不曾受到这样的怠慢。
好在骆瀚海在来前已经有?了准备,曾与赤离有?过相处的六扇门中人也?说?过她并?不是好相与的人,脾气果然就如骆飞章所言那般难以接触。
否则今日,也?不会?由?骆瀚海亲自来寻她。
既然赤离不愿客套,那么骆瀚海便只能就此切入正题。
骆瀚海道:“赤离长老是否觉得疑惑?为何皇上要召你入京。”
赤离懒懒地抬起眼皮看他,她没?有?言语,却也?没?有?继续说?话怼他。
于是骆瀚海便得以流畅地继续说?下?去?。
他半是真?心,半是假意地说?:“赤离长老,藏书阁是青衣楼的幸事,也?是青衣楼的祸事啊。”
藏书阁的消息放出来的时?机很巧妙。
彼时?正逢六扇门内部商议,是否要打压青衣楼。
因为前朝皇室宝库一事,六扇门吃了瘪,损失不少好手。
所以早先六扇门内部大多数人都支持打压青衣楼,不愿叫这个新生门派趁势崛起。
江湖中的一等势力,已经足够,根本不需要再多一个门派。
可就在这个时?候,江湖中忽然开始盛传青衣楼拥有?一座拥有?无数功法的藏书阁。
在通过各种渠道证实消息属实后,六扇门内部的风向忽然变了。
从一开始支持打压青衣楼的声音占大多数,转变成了可以容忍提拔青衣楼。
唯一一点便是,必须将藏书阁这样的存在掌握在六扇门的手里。
起初,六扇门悄悄派了探子想要混入青衣楼。
却不想他们精挑细选的探子,连青衣楼的门派考核都没?过。
就连之后买通的新入门弟子,都能在一夜之间不知所踪。
青衣楼内部是犹如铁桶一般,根本没?人能从那栋藏书阁里偷出半本秘籍。
而那些有?幸与青衣楼合作的小门派,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
之后更是突然冒出了一个能斩杀七老人的天榜第十,俞依霜。
种种迹象都表明,青衣楼难以击破,六扇门便无法再用最早的态度对待这个新生的门派了。
但又不能放纵藏书阁就此不管,于是六扇门内部便分出了两派势力。
一派是以骆瀚海为首的柔和派,他们希望通过利益交换,与青衣楼合作达成共赢的局面。
另一派是以扈永宁为首的强硬派,他们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若是青衣楼不愿服从,他们就要派出人手将其剿灭,决不容许青衣楼就此做大。
这两派势均力敌,双方分毫不让。
此事重大,双方不得有?半点怠慢,所以六扇门久久难以做出决策。
大概是内部吵得太过激烈,不知怎地传入了皇上的耳中。
大约是皇上对这青衣楼也?有?些好奇,好奇那么多的功法到底从何而来,又或是别?的原因。
之后皇上便派了高公公前往青山镇,要请来青衣楼的人上京一见。
骆瀚海说?这么多,就是想让赤离了解当下?的情形,表明他们对青衣楼的亲近。
若是日后真?有?合作的机会?,他们也?可以占据先机。
骆瀚海一个人说?了好些话,觉得舌头都说?干了,赤离却始终没?说?半个字。
他看向赤离,可因为那张碍眼的面具,骆瀚海无法探究对方的表情。
只是他似乎看见那双浅褐色的眼眸,带着满满的嘲弄?
这个念头在他的心底一闪而过。
骆瀚海端起茶盏猛灌一口,他舒了口气,道:“明日皇上应该会?召你入宫。
宫中规矩繁多,这张面具你可不能再戴了。”
“哦?是么……”
凌波低低笑?了一声。
这些人是不是太喜欢自说?自话了?
单方面决定要与青衣楼合作。
可是她青衣楼……似乎根本没?有?答应要与六扇门合作吧?
凌波侧首对上骆瀚海的目光,她满含戏谑地说?:“既然如此,那我便不进?宫了。”
“嗯,你知道就好……”
骆瀚海说?到一半才意识到对方说?了什么,他猛地瞪大眼睛,失声道,“什么?你不进?宫了?!”
看到赤离那毫无变化?的眼神,骆瀚海的神经莫名开始紧绷。
糟糕,事情好像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
翌日,赤离果真?如她前一日所言。
在高公公来六扇门总部召她进?宫时?,十分不留情面地拒绝了。
她的态度还非常理智气壮。
“赤某貌若无盐,既然宫中规矩如此,那赤某也?不必进?宫。”
高公公劝了好久。
别?说?是骆瀚海了,就连高公公都没?料到。
此前他亲自去?青衣楼请人,赤离的态度如常,根本没?有?展现这样的征兆。
既然都千里迢迢来了京城,怎么一夜之间忽然就变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隐隐约约大概是罪魁祸首的骆瀚海也?表示很不解。
不过是一个面具,一般人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拒绝进?宫面圣吧……
为何赤离不愿摘下?面具?
那面具下?的容貌真?如她所言,还是另藏玄机?
·
京城就这么点大,大约还有?其他有?心人推波助澜的缘故,青衣楼赤离拒绝入宫面圣的消息不多时?就在京城权贵内部传遍了。
荣国公府也?收到了的消息。
凌熙趴伏在床榻上,她面色惨白,嘴唇干裂,格外憔悴。
不过隔了一日,她就从一个花般的少女,变成这般模样。
她整个人就仿佛老了十多岁。
虽然凌钊悄悄放松了力道,凌熙的筋骨并?未受损。
但凌熙娇生惯养,她仍是需得卧床长期休养。
荣国公夫人坐于凌熙的床榻边,她双目含泪,小心翼翼地给?凌熙喂药。
从荣国公夫人的口中得知赤离拒绝入宫的消息,凌熙不禁冷冷一笑?,谩骂道:“贱人!该死!圣上定会?将你乱棍打死!”
就说?这么两句话的功夫,凌熙都会?牵动伤处,
感?受到臀部传来的剧痛,她的额间冒出冷汗。
可即便如此,凌熙仍在发泄心底的恨意。
凌钊站在屋门前,他听见凌熙的污言秽语,忍不住道:“你犯下?大错,今日却还不知悔改。莫要再去?招惹她,你听不懂么!”
“难道真?要让皇上诛了凌家九族你才满意?你明明是姐姐,为何还比不上——”
凌熙恨恨地抬头,眼底充满了怨恨与不甘道:“你的乖女儿早就死了!
果然,我这么个女儿,你恐怕早有?不满了!”
“爹爹既然不喜欢我,当初又为何将我生下?来!为何昨日不直接将我打死!我昨日死了,也?好过今日还要受此折磨!”
听到凌熙这一番话,凌钊心底腾起一股怒气。
但当他看见凌熙如今的凄惨模样,最终还是被疼惜与懊悔盖过。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了厢房。
等到凌钊走远,凌熙才红着眼眶抬头。她看向荣国公夫人,声音嘶哑道:“娘……我好痛……爹也?不疼我了……娘……”
荣国公夫人心中愈发酸涩,她放下?药碗,小心翼翼地将凌熙搂紧。
她喃喃道:“熙儿,娘一定会?帮你。那些害过你的人,娘绝不会?叫他们好过……”
·
这一消息传遍了京城,而紫禁城中的那一位,自然不会?不知晓。
禁宫深处,高公公领着骆瀚海前往内殿。
骆瀚海低声问道:“高公公,圣上可有?恼怒?”
高公公轻轻地摇了摇头,只说?了一句:“扈捕快也?在里头。”
骆瀚海微微皱眉。
扈永宁,是六扇门的四大名捕之一,铁面神捕。
是与他意见相悖的强硬派。
还未进?入内殿,骆瀚海便听见了扈永宁的大嗓门。
“圣上,那血修罗入京第一日便挑衅荣国公府,第二日就抗旨入宫。
此等大逆不道的狂徒,还留着她作甚!”
骆瀚海清了清嗓子,在殿外扬声道:“赤离长老并?非有?意抗旨,扈捕快一个大男人,又何必难为一位容貌有?损的女子?”
走进?内殿,骆瀚海没?有?张望,他径直下?跪行礼。
内殿里头,一道低沉浑厚的嗓音响起:“起来罢。”
骆瀚海起身,他微微抬眼,瞧见庆帝位于书桌之后,正闲适淡定地拿着墨笔在纸上书写。
他盯着下?方,头都没?抬:“骆卿,那赤离样貌是否真?如她所说??”
骆瀚海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道:“属下?并?未见过赤离长老的容貌,她始终未曾摘下?面具。”
扈永宁于是便给?赤离上眼药,他说?:“此人藏头露尾,说?什么貌若无盐,却始终不肯摘下?面具,定是找了谎话故意诓骗圣上。
如此欺君之罪,圣上如何能容忍?”
骆瀚海不禁讥讽道:“扈捕快既然如此愤慨,那不如由?你亲自去?处置她?”
扈永宁猛地噎住。
扈永宁是四大名捕之一的铁面神捕,他虽不在天榜有?名,却是刻意隐藏实力。
但赤离列天榜第二十是众所周知的。
扈永宁不曾亲眼目睹赤离出手,但以其他人描述的情形看,二者的实力差距并?不大。
若是赤离的战绩没?有?水分,几招斩杀圣教护法,他还真?……没?办法将她怎么样。
可即便如此,扈永宁也?不会?在骆瀚海的面前露怯。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在这内殿中吵了起来。
若非庆帝待臣子宽容,他们早就要被拉下?去?砍了。
待到二人吵得口干舌燥,庆帝终于放下?画笔,意味深长道:“你们二人说?得都有?理。”
“既然如此,不如就试她一试。看她到底是恣意妄为,还是真?有?苦衷。”
骆瀚海与扈永宁对视一眼,他们表面应下?,却皆在心底暗忖庆帝此举的深意。
直到又过一日,他们才知晓庆帝的计划。
不得不说?,非常简单粗暴。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好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