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是庆朝的国都,也是天下最?为繁华之地。
时值正午,高大巍峨的城墙显得格外肃穆。
城门一?侧有序地排列着准备进城的百姓们,另一?侧则是停着络绎不绝的马车。
这?些马车大多数都是由上好的木料制成,里头坐着的人非富即贵。可即便是这?样的人,也都需要老老实实地排队等候入城。
城门外的官道上,遥遥驶来一?辆貌不惊人的马车。
比起那些连车辕都镀了金、车窗都挂着轻纱罗缦的马车,这?辆马车质朴得近乎简陋。
那些驾驶着士族富贾马车的仆役并未将?这?辆简朴的马车看在眼?里,只以为这?又是一?个?平民百姓。
可是这?辆马车并未停在队伍的最?后头,驾驶着这?辆马车的车夫晃晃悠悠地驶过车列,径直朝着最?前头驶去。
有仆役以为对方是第一?次来京城,不懂规矩,便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谁想那马车的车夫只随意地点了点头,依旧头也不回地驾着马车驶向前方。
车夫如此任性,当即马车内就有不少人透过窗纱,被这?辆“逆向行驶”的马车吸引了注意。
“这?辆马车是怎么回事??竟然如此不懂规矩。”
“乡下百姓,都是泥腿子出生,他们在乡间野惯了。初来京城,总是该受点教训才是。”
……
城门口守卫的将?士们皆是皇城禁军,就连当朝大臣的面子都不给,只听令于?皇帝一?人。
就算是三品大官,都得老老实实地排队。
进城的队伍太长,等候的过程太过无聊。
马车里坐着的士族富贾们瞧见似乎有乐子看,纷纷掀起帘子,幸灾乐祸地探出头来。
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见这?辆马车被禁军们拦下,最?好再打个?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只是那辆简朴的马车拦倒是被拦下了,却并非是如他们所想的那般。
铁面无私的城门禁军将?马车拦下,一?见到车夫,脸上竟忽地绽开亲切的笑容。
“贺捕快?您回来了。”
“嗯。”
那“车夫”态度仍是不冷不淡,随意地点了点头,禁军却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马车里头可是高公公?贺捕快,您知道规矩……”
不等禁军说完,马车的车帘就被掀起了一?角,从内伸出一?只微微翘着兰花指的手,手中拿着一?块令牌。
禁军毕恭毕敬地接过令牌,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又递回到那只手上。
等那只手缩了回去,守在门口的禁军便立刻让出通道,叫这?辆马车先行驶入。
这?惊奇的一?幕叫不少人立刻便愣住了。
他们本?是等着看乐子,却不想乐子还?没瞧见,却反倒叫人先插了队。
当即就有不少商贾们探出头来表示抗议。
“凭什?么他们能进,我们不能进?”
“我们也要进去!”
守门的禁军们却连眼?神都不给他们一?个?,更别说是解释了。
反倒是排在最?前头的马车仆役看完了先前的全过程,意味深长地提醒道:“那辆马车,可是出自这?里。”
仆役指了指头顶。
后头的人先是一?怔,随后便是难以置信。
上头……宫里?
那辆简陋马车里坐着的……竟然是宫里的人?
·
高公公拉起车帘,他回过头向着坐在对面的凌波含笑道:“赤离长老可来过京城?”
凌波看向窗外,放眼?望去,六街三市,坊隅巷陌。碧瓦朱甍,金翠耀目。
有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
即便是已经被玩家改造过的青山镇,也无法与?这?座繁华雄伟的国都相提并论。
凌波想了想,还?是点点头,道:“来过。”
前世?凌波以玩家的身份逛过京城,今世?凌波虽未曾踏足京城,但她可没忘记这?具身体的身份。
以免日后暴露她对京城的熟悉,凌波便没在这?点小事?上撒谎。
知道凌波并非是初次入京,高公公便歇了替她介绍京城的心思。
他面上不显,心底却在想,既然这?位赤离长老来过京城,那可否从路引上寻到赤离的真实身份?
要知道凌波即便答应了同?他入京,却还?是未曾摘下面上的面具。
虽然凌波避免吓到他人,已经另换一?张稍微普通一?些的赤色面具。
可说来说去,到底还?是面具。
大白?天将?一?张面具戴在脸上,即便是高公公这?样见惯大风大浪的人,在瞄到凌波时,心底还?是忍不住有略微觉得有些渗人。
要不是皇上点名要见赤离……
要不是赤离不戴面具,就不愿入京,高公公说什?么都要将?这?张古怪的面具给摘下来。
只是赤离如此隐藏真实身份,却更叫高公公感到好奇。
青衣楼其他人都明?朗地亮出一?张脸,唯独这?赤离不愿,可是赤离的真实身份有什?么问题?
不过想到每天入京的人数,高公公眉心一?跳,果断放弃了从路引入手。
高公公不留痕迹地开始搭话,想要言语中挖掘出凌波的破绽。
高公公可是在皇上跟前伺候的人,最?为精通话术,在言语中施展小陷阱他可是得心应手。
却不想这?赤离声?音听着年纪不大,但为人却很是沉稳。
或者说……沉稳得太过头了。
能用一?个?字回答,绝不会用两个?字。
高公公说了半天,得到最?多的回复便是“嗯,哦,好。”
他说了一?路嘴巴都快冒烟了,都没能从凌波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高公公看着凌波,虽然他看不到凌波的表情?,但那张面具简直就像是在嘲讽他一?般。
他泄气地端起茶盏就往嘴边送,可忽地马车突然停住,茶盏里的茶水顿时就浇了高公公一?身。
高公公看着空空的茶盏,只觉得心中有一?万个?草泥马飘过。
凌波见状,倒是很体贴地伸出手。
她嘴上道了一?句告罪,手掌悬空于?高公公的衣襟。
不过片刻,从凌波掌心施展出的内力竟让高公公的衣衫瞬间干透了。
高公公惊奇地看着凌波的手掌,对她的好感终于?腾升了一?个?档次:“多谢赤离长老!哎呀,武功真是神奇啊!”
向凌波道完谢,高公公又板起一?张脸,他掀开车帘,有些不悦地问道:“怎么回事??”
高公公刚问完,就透过贺捕快的肩膀看见正前方有一?辆小巧精致的马车横跨在路中央,便知道先前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皱着眉,道:“怎地还?不将?马车赶走?”
外头贺捕快略带为难地声?音传进车厢:“高公公……是凌二姑娘。”
凌二姑娘?
一?听到这?个?名字,高公公就有些头疼。
他犹豫地看了眼?端坐于?座的凌波,解释了一?句:“赤离长老,凌二姑娘是荣国公府的小姐,咱家得下去问候一?声?。”
无论是凌二小姐,还?是荣国公府,都没有让凌波有多余的情?绪波动。
高公公见赤离微微颔首,便掀起帘子下了马车。
一?下马车,高公公便看到了前方马车旁的明?艳少女。
高公公摆出一?张热情?的笑容迎上去:“凌二姑娘,您怎么会在这?里?可是出了什?么意外?”
凌熙瞧见高公公,立刻露出一?副得救了的表情?:“高公公,还?要有你在这?!这?该死的奴才,竟将?马车给弄坏了!”
不等高公公回复,凌熙便说:“高公公,劳你费心,顺路将?我送回侯府吧!”
凌熙本?以为高公公会立即答应,却不想他竟面露犹豫之色:“这?……凌二姑娘……”
凌熙的脸色立即变了,她嘟着嘴不满地问道:“高公公怎么连马车都不舍得让我坐?小心我与?朔哥哥说你见死不救!”
……不过是一?个?马车的事?情?,怎么就变成他见死不救了?
高公公无奈地解释:“凌二姑娘,并非是咱家不愿帮您。只是马车简陋,且车内还?有一?名江湖人士……咱家担心江湖人粗莽,冲撞了凌二姑娘您。”
“江湖人?”凌熙略带嫌弃地皱了皱鼻子,果然如高公公所想地犹豫了。
只是凌熙抬头望了眼?天空。
头顶日头高挂,阳光灼灼,若是再待下去,恐怕就要被晒黑了。
凌熙勉为其难地说:“无事?,我不会怪罪于?你!”
既然凌熙都这?么说了,高公公也不能再拒绝,他只能为凌熙掀开帘子将?她请上马车。
凌熙皱着眉头打量了眼?这?简朴的马车,她捏着鼻子低头钻了进去。
只是凌熙刚钻进马车,就被里头的那张赤色面具给吓了一?跳,她险些惊叫出声?。
“高公公!有刺客!”
“……”高公公头疼地低声?道,“凌二姑娘,这?并非是刺客,她是赤离姑娘。”
“赤离姑娘,这?位便是荣国公府的凌二姑娘。凌二姑娘的马车坏在半道,咱家需得将?她送回荣国公府上。”
赤离微微侧首望向凌熙,她长睫微垂,不冷不淡道:“凌二姑娘。”
高公公见赤离处变不惊,与?凌熙的一?惊一?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对赤离的好感再次腾升了一?阶。
凌熙怎么也没想到这?张面具之下竟然还?是个?女子。
听这?音色倒是勉强入耳,只是不知为何偏要戴张面具吓人。
难道江湖人都这?样古怪?还?是说,那面具下藏了张不能见人的脸?
藏头露尾,定是鼠辈。
因着那面具将?凌熙吓着,是以凌熙对此人没什?么好感。
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略有些高傲地坐在赤离的对侧。
高公公在心底叹了口气,只能寄希望于?赤离不要与?小姑娘计较。
马车辘辘驶过前段的街道,如此简陋的环境叫凌熙百般地不自在。
明?明?车厢内并未有难闻的气味,凌熙却始终觉得有股朽气萦绕。
倒是那……赤离的身边还?挺好闻的。
不知她是用了什?么香料?味道有些新奇。
凌熙盯着赤离上下打量了一?眼?,不怎么客气地问:“赤离姑娘是江湖人?难道是峨眉弟子?”
凌熙对江湖并不了解,她唯一?所知女弟子众多的门派,便是峨眉了。
赤离一?言不发,高公公忙不迭地替她回道:“赤离姑娘是青衣楼的刑罚长老。”
“青衣楼?”凌熙猛地睁大眼?睛,质问道,“你是青衣楼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新七千啦~
六街三市,坊隅巷陌。碧瓦朱甍,金翠耀目。
有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
引用《东京梦华录·序》
原文:举目则青楼画阁,绣户珠帘。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金翠耀日,罗绮飘香。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