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波算是半个颜控,好看的脸总归是让人赏心悦目。
“江谭”也是如此。
为了让外表看上去更像女子,凌波下了不少的功夫。
即便是见过凌波几次的阎逻乍然见到她这副模样,一时半会也不敢认。
不知内情?的人,只会觉得眉眼有些相像,却不会认作是同一个人。
阎逻要把?凌波卖到牙行去。
凌波和蔺寻商量过后,便决定由她潜入红袖招,蔺寻则是在外可以随时接应。
不过凌波这样的长相太出挑,实在不像是在贫寒人家被养大,被卖掉的贫女。
也不知道阎逻看了多少话本,他给凌波编出来的身世简直是狗血淋头。
凌波的娘亲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与一穷书生,也就是她的爹一见钟情?。
但家中长辈不允,她的娘就大胆私奔。
可惜家境贫寒,娘亲在生下凌波后就难产而去。
如今凌波的爹也卧病在床,不得已,凌波只能卖身賺钱给爹治病。
“真是可怜又孝顺的好姑娘啊……”牙行的掌柜泪眼婆娑地对阎逻承诺,一定会将凌波卖给一户好人家做婢女。
然后转头,掌柜就把凌波卖给了红袖招上牙行采买的龟公。
没办法,红袖招给的银子实在是太多了。
掌柜是真的有片刻想过不将凌波卖进火坑,红袖招是什么地方,牙行的人自然很清楚。
但凌波这张脸太招人,龟公一见到她就想将她买下。
一百两银子不行,他就开价三百两,五百两。
牙行掌柜可不是做慈善的,五百两银子都抵得上他辛辛苦苦卖两个月了。
于是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凌波落了几滴鳄鱼的眼泪,便高高兴兴地被龟公用一顶小轿子请回了红袖招。
红袖招是一栋依水而立的五层小楼。
小楼的每一层都挂着?大红灯笼,一到夜里就会全部点亮。盈盈灯火,透着微微淡红,热闹又绮丽。门前的马车更是络绎不绝,里面坐着?的人也是非富即贵。
此时尚是白天,楼内略显冷清。
老鸨听说龟公竟然花五百两买了一个人,气势汹汹地冲下楼就想骂娘。
红袖招的老鸨姓刘,楼内的姑娘多唤她刘妈妈。刘妈妈一见到凌波的那张脸,就笑开了花。
“好啊,这脸蛋,这身段!你叫什么名儿?”
凌波:“……江流儿。”
“流儿,人如其名,果然是如水一般的女子。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乖女儿。以你的姿色,用不了多久,就能成为我们红袖招的头牌!”
刘妈妈亲亲热热地拉起凌波的手拍了拍,她摸到凌波手上的薄茧时,还有些纳闷,“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手上怎么都是茧子?”
凌波还没回答,那龟公就替她说了:“家里穷,干活干的。”
“白玉微瑕啊,”刘妈妈急哄哄地唤来几个婢女,叫她们去熬煮他们这里的秘制配方,还很自豪地和凌波介绍,“流儿不必担心,你泡上这药水几天,肌肤就能像剥了壳的鸡蛋一般娇嫩。”
趁着?这个机会,龟公就凑到刘妈妈的耳边将凌波的来历说了。
知道凌波算是被迫下海,刘妈妈的愈发体贴入微。
她半骗半哄地告诉凌波,在这儿待上一两年,别说是治病,买房的银子都有。
她还告诉凌波,这儿的待遇好,楼里姑娘攒了银子大多都能自赎出去。还有不少人被达官贵人看?上,抬进家里做了姨娘。
在她的嘴里,似乎做姨娘便已经是极好。
凌波自然不会反驳,她清冷的表情有些许松动,似乎是被刘妈妈给说动了。
刘妈妈唤来人领凌波上楼。
刘妈妈给凌波准备的房间自然是不会差,她还给凌波分配了一个婢女,叫秋水。
秋水年纪不大,看?着?不过双十。
虽然容貌普通,但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秋水领着?凌波去她未来的卧房,为表刘妈妈对凌波的重视,秋水带了点艳羡地说:“流儿姑娘,妈妈待你真好。你住的屋子可是最好的档次,楼里也只有烟花姑娘,妙音姑娘还有春岚姑娘住在这样好的屋子里。”
“这三位姑娘是?”凌波适当?地表达了她的好奇,“她们可就住我边上?”
不出意外,秋水以后都会是伺候凌波的婢女,二人是一荣俱荣。
所?以她也知无不言,主动将楼内的一些信息告诉凌波。
“烟花姑娘容貌妍丽,擅舞,她就住在你的对面。”
“妙音姑娘歌喉动人,曾一曲千金。她住在烟花姑娘的旁边,只是二人的关系不大好。”
“春岚姑娘曾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琴棋书画极佳,她就住在你的边上。”
凌波进屋前,望了眼对面的紧闭的屋门,便迈入屋中。
因为秋水一直都在凌波的身边伺候,所?以凌波白日无法太过明目张胆,她只能在楼里大致地四处转了转。
转了一圈,凌波的心中大致就有了底。
虽然刘妈妈明面上看?上去像是个专注于经营青楼的好老板,不过凌波可发现她身边一直跟着?的那两位婢女等级都不低。
一个三十级,一个四十级。
这楼中的姑娘大多都是普通人,但那些来来往往的小厮实际上却并不普通。
虽说他们已经尽力掩藏,但在凌波这开了外挂的人眼中他们的实力就像是灯泡一样明亮。
虽然红袖招是岱陵城内最好的青楼,招点打手并不奇怪,但这些人的数量太多了。
既然胡清淑留下了这一线索,那么凌波大致也能知道这里应当?和祝家一事有所?牵扯,或许这里就是那些死士的老巢。
刘妈妈看?起来并不像是主事之人,再加上还有那位烟花姑娘的底细还没探清,凌波暂且压下不动。
秋水和凌波说,烟花姑娘被一位富商包了,一贯是不会出来接客的。
凌波作为刚来的姑娘,也是需要被教导。她所学的内容,自然是如何伺候客人。
大概是为了给凌波一个适应的机会,刘妈妈隔了一日才带人上门教导凌波。
教导凌波的恰好就是秋水曾提过的妙音姑娘。
“琴棋书画,你都不会?”妙音微微颦眉,她的声音微哑,却有一种独特的韵味,“那你就只有这一张脸能看?”
凌波看她一眼,道:“这不够吗?”
妙音沉默了一会,这对部分男人确实够了。
但她见凌波一脸清高的模样,都在泥潭里了,还如此傲慢,妙音心中有些不爽。
妙音冷笑道:“以色侍人,最为下等。你想和那些不长进的一样,去做最下等的娼妇?”
凌波倒是有点惊奇,她问道:“为何还分三六九等?说来说去,不都是妓子么?”
妙音彻底噎住。
如此被怼了几回,妙音便气呼呼地带着?婢女走了。
凌波本来以为妙音会去找刘妈妈告状,可她等了许久都不见刘妈妈找上门,还是秋水给她解了惑。
“妙音姑娘定是公报私仇,她想叫小姐你在妈妈那儿出丑呢!”秋水猜出妙音压下此事的原因。
与其现在发难,还不如等日后凌波接客。
到那时,凌波什么都不会,肯定是会得罪客人,到那时刘妈妈定不会叫凌波好过。
秋水忧心忡忡道:“小姐,妙音姑娘恼了你,刘妈妈知道定会生气。但若是不与她说,你这什么都不会……这可如何是好?”
凌波来这可不是学如何伺候男人的。
妙音此举是帮了凌波的忙,凌波高兴还来不及,当?然不会自找麻烦。
于是凌波说了一通乱七八糟的大道理,秋水听得迷迷糊糊,满脑子都是心灵美内在美,也就暂且将这一事抛到了脑后。
不过在这青楼中,吃得好睡得好,还有人伺候,凌波都有些乐不思蜀了。
凌波当然没把?正事忘记,趁秋水不注意,凌波将一张纸条丢出窗外。
秋水经过窗边时恰好看?到有一只大鸟飞过,她还拉着?凌波看:“小姐,天上竟然有鹰!”
虽然凌波除白日外就一直龟缩在屋子里,已经有不少消息灵通的人知道这楼里多了位绝色佳人。
本来凌波以为还要过上几日她才要去纠结接客的事,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
当?夜来了一位贵客。
红袖招来来往往的多是些达官显贵,但能被刘妈妈如此恭恭敬敬对待的,绝非是一般的贵人。
秋水消息灵通,她将此事第一时间告诉凌波。
凌波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自觉这红袖招来了什么客人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却没想过了半个时辰,刘妈妈竟然派了身旁的婢女彩玉来,叫凌波下去陪客人。
凌波都上床了。
听彩玉这么说,她从床幔里探出半个身子,青丝垂落,带了点疑惑地问:“可我还未学好刘妈妈说的规矩。”
彩玉见凌波虽不施粉黛,却仍是清丽脱俗,冰肌玉骨,不禁暗道刘妈妈的这步棋或许走对了。
她的态度愈发恭敬了些:“今日楼里有一位京城来的贵客,妙音姑娘和青岚姑娘都上不了客人的眼。妈妈没办法,只能寄希望于流儿姑娘您了。”
凌波皱了皱眉,那妙音和青岚她都见过,都是不可多得的美人,还有眼光这么高的客人?
不会是刘妈妈找了人来试探她吧?
心中这么想,凌波便没有拒绝。
她让彩玉先下去回话,待会她就过去。
彩玉走后,秋水便马上上前搀扶着凌波到梳妆台前想要给凌波梳妆打扮。
秋水斗志昂扬道:“这是小姐你第一次接客,奴婢要好好给你上妆,一定要赢过妙音姑娘和青岚姑娘!”
……这怎么还是个事业饭。
“等等。”凌波按住秋水的动作,见秋水疑惑地看着?她。
凌波解释道,“妙音姑娘和青岚姑娘然都是妆容精致,可她们如此用心客人都瞧不上,说不定客人并不喜欢这一款。”
“是么……”秋水迟疑道。
“一定是,我?们反其道而行之,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凌波寥寥几句真就把秋水说通了。
秋水心想,没错,有些贵客吃惯了山珍海味,看?惯了绝色美人,可不得换个口味,尝点清粥小菜么?
虽然凌波绝对不是清粥小菜,但道理是这样的。
没想到凌波外表看着?清清冷冷,内在心思竟然这么多。
秋水有些佩服,于是她就拿了一份正红色的口脂叫凌波涂上。秋水不仅领悟了凌波的“深意”,举一反三地找出一件素色淡雅的衣裙给凌波换上。
凌波的头上也没戴别的多余首饰,只插上一支珍珠簪子。
凌波看着?镜中素淡的自己,心中暗道,秋水还是太年轻了。
除非那客人眼瘸了,不然怎么可能真的会喜欢清粥小菜?
红袖招的一楼是大厅,二楼三楼便是厢房雅间。
彩玉就在三楼的楼梯口等着?,她见到凌波穿得这么素也是愣了一下。
虽然还是很好看,也很衬凌波的气质,可还是太素了点。
但刘妈妈那边催得紧,彩玉也就没叫凌波上楼去换衣服。
她领着?凌波脚步匆匆地来到了三楼最里头的那间雅间。
彩玉微微躬身,小声地敲响屋门。
很快屋门就从里头被人打开,刘妈妈探出脑袋来,道:“可是流儿来了?流儿你——你怎么穿成这样!”
刘妈妈不满地看着?凌波,她急道:“都说了是贵客,你还穿得如此素净,若是叫客人知道……快快快,彩玉你带流儿去换身衣服!”
“妈妈,您别急。”秋水上前一步在刘妈妈的耳边将凌波的那一番说辞告诉她,“为何不让小姐先试试?说不准真的有用呢?”
“这……”刘妈妈迟疑了一会,此时再换衣服也是来不及了。
刘妈妈只能叫凌波进来,她低声警告道,“这可是从京城来的贵人,好好伺候,绝不能得罪了他,否则有你好果子吃的。”
凌波从她的话里听出一丝狠辣,这倒是又与先前那体贴的刘妈妈不一样了。
若凌波真是个贫家女子,想必一定会被吓到,然后将她的话奉若圣旨。
但凌波只是微微颔首,神情?不慌不忙。
刘妈妈见凌波如此平静,眼中不禁闪过一抹深思。
二人走到雅间内室的又一扇门前。
门前守着?两位玄衣侍卫,看?这穿衣打扮,应当?是那位客人的侍从。
刘妈妈见到那二位侍卫脸上忙挂起了亲热的笑:“二位公子,这是我们楼里的流儿姑娘。”
那两侍卫凌厉的目光扫向凌波,凌波微微垂下眼眸,心中多了些许猜测。
这二人衣服的布料皆是上等,站姿和气势也不同于寻常的侍从。凌波便知道并非是刘妈妈试探自己,里面应该是一位真的贵客。
木门被侍卫打开,动人秀媚的小曲从里面倾泄了出来。
凌波见到青岚姑娘坐在古琴边弹着曲,而妙音姑娘则是小心翼翼地给那上座之人斟酒。
那人坐姿闲散,他端着酒盏自饮,全然不理会妙音的小意讨好。
听到开门的声音,那人狭长的凤眼锋锐地扫向凌波,透着一股睥睨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