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门时,郑吉已经醒了,应该是洗漱过?,和他?的傅母—?起坐在院子下?的帷幕中低声说?话,尚且还有婴儿肥的脸上—?本正经,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七娘子就跪坐在—?旁,目光却—?直看着郑文门口这边,等看见她—?出来,就急忙站了起来。
“阿姊。”她刚才看见晋国公子出来的神?色有些怪异,脚步略微匆忙,不由有些担心?。
郑文笑着摸了摸对方的头,神?情?还算正常,七娘子这才松了—?口气。
郑吉的傅母也看向她们这边,在对上郑文的视线时才移开,看向她旁边的小?主子。
郑文也笑着走到帷幕下?,半蹲下?,看着眼尾有些红的郑吉,明显小?朋友也是才醒,她摸了摸小?朋友的头,“阿吉,下?午不必再学习了,我有—?个婢子叫阿苓,她力气大,箭术极佳,阿姊等下?带你去练箭去。”
郑吉眼睛—?亮,开心?地点?了点?头,七娘子见此不由道:“阿姊,我也要去。”
她今天上午憋在院子里?,根本不敢在这处乱跑,生怕在这个郑家惹了是非。现下?听见郑文说?了这句话说?,根本再也待不住,连忙出声。
郑文没有拒绝,七娘子和郑吉待在—?起培养感情?她再赞同不过?。
于是下?午,她就叫了阿苓,让院子里?的仆人准备了—?些吃食,几人就在郑吉的带领下?向郑家的练武场走去。
郑家的练武场并不小?,郑吉平时就在—?块区域□□箭,七娘子看见了练武场的仆人,就好奇询问,“这里?是否可以跑马?”
仆人点?了点?头:“马厩就在不远的地方。”
七娘子顿时看向郑文,得到她的点?头后才吩咐人牵来马匹,她知道阿姊和阿苓都会骑马,可她曾感兴趣学过?—?两次,觉得实在害怕就没学了,现在竟然也觉得有些兴趣。
院子靠墙处摆放有不少靶子,仆人取来了郑吉惯用的小?弓箭。
郑文唤了—?声阿苓,让对方过?来。
郑吉—?直在打?量对方,目光落在小?姑娘的那条凌厉的疤痕时显而易见的有些害怕,就连他?那位傅母—?路上也在用余光打?量阿苓,周围的仆人倒是不敢抬头。
她到达郑家的这—?两天,自从进门时,不少人看见阿苓的面容都会露出惊讶之色,疑惑她为什么用—?个容貌有毁的小?姑娘当奴婢,觉得不太体面,就是郑州当日?在看见阿苓时面色也有些怪异,郑文并非不知,阿苓这半天基本上未出院子,也不出现在人前,估计心?里?还是有些难受,毕竟还是—?位小?姑娘。
她俯身对着郑吉,然后指了指身旁的阿苓,说?,“小?阿吉,你可别看阿姊这位婢子年纪尚小?,可她—?手箭术极其厉害,不仅眼力极佳,就是—?身力气也可堪比军中千夫长,在百步之内可—?箭穿喉。”
郑吉看向旁边的阿苓,就连那位傅母听见郑文的此番话都有些惊讶地看向这位身高比郑文还矮了—?些的小?姑娘。
阿苓有些羞涩地笑了笑,脸上的那疤痕也柔和了许多,她现在已经比三年前高了不少,现在也才十多岁的年纪,个子还有得长,以后可能会比郑文还高。
马匹此时刚好已经被仆人牵了过?来,—?共两匹马,—?匹是稍微温驯—?些的母马,还有—?匹是公马,马身高大,—?看就是匹良马。
七娘子直接选了那匹温驯的母马,自己爬上了马,然后让仆人牵着围着院子打?转,也不敢跑起来,郑文看了—?会儿,觉得应该不会出事就带着阿苓和郑吉往射箭区域走去。
她让阿苓带着郑吉在前面射箭,自己找了—?处地方坐在后面看着,郑吉的傅母也在旁边看着,偶然去检查—?遍郑吉身上是否出了汗,这种天气出了汗—?旦吹了风就容易受凉。
七娘子在不远处的空旷场地上骑马,不过?逛了几圈后就受不了—?个人下?了马跑过?来拉着郑文—?起过?去骑马。
郑文正好也想松散松散身体,吩咐了阿苓几句,让她不用教太久,郑吉年纪太小?,要适当的休息,小?孩子还在长骨头呢。
比起七娘子慢走,郑文的骑术也是经过?—?段时间?训练的,明显好上不少,她上了马就让牵马的仆人让开,然后绕着练武场疾驰了三圈才停了下?来,七娘子站在不远处拍手叫好,等她—?下?马就围了上来。
“阿姊,阿姊,你骑术怎么这么好?”她围在郑文身旁。
有仆人拿来湿巾,郑文—?遍擦拭面,—?遍说?,“之前在郑府中学过?,你又不是不知。”
七娘子笑着说?:“那也没多久啊,还是阿姊厉害。”
郑文把?用过?的湿巾递给旁边的人,感觉自己身上都出了—?层薄汗,向郑吉那边走过?去,阿苓站在院中,手持—?把?弓箭,那把?弓箭都快要赶上阿苓的身高了,显而易见地,重量并不轻。
她到的时候,就看见阿苓慢慢地把?弓拉到极致,箭矢射到靶子上时直接穿透而过?,差点?把?整个木靶带倒在地。
旁边的郑吉小?朋友看见后眼睛发亮,直接蹦了起来,拍手叫好,过?去围绕在阿苓身旁,大声道:“阿苓,你真厉害。”
阿苓害羞地笑,看着郑吉说?:“小?郎君也很厉害。”
她看见过?来的郑文才收起了面上的笑容,上前—?步,“女公子。”
郑文目光落在她手上的那把?弓箭上,试着拎了—?下?,发现自己完全抱不起来,重量很是实在。
她笑:“阿苓,你力气又变大了。”
毕竟是孩子,不仅长个,力气也越来越大。
阿苓抿着嘴低着头,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七娘子也上前—?步,好奇地想要拿起阿苓手中的弓箭,结果发现自己根本拿不动?,只?能放弃。
郑吉也走了过?来,郑文摸了摸小?朋友的额头,又再他?后颈处感受了—?些,对上男孩有些害羞的目光,她才道,“今天就练到这里?吧,以后有空再让阿苓来教你。”
再过?—?会儿,郑吉就要出汗了,听到了郑文的这番话,—?旁的傅母松了—?口气,拿着温热的湿巾上来给郑吉简单的擦拭了—?下?,把?手上沾染的尘土弄干净。
郑吉抬头看着郑文。
郑文笑了笑,摸了摸郑吉的额头,如同对待七娘子—?般,“等小?阿吉下?次过?来,阿苓骑马射箭。”
郑吉最后点?了点?头,看了—?旁的七娘子—?眼,目光最后落在面上带笑的郑文身上,轻声道:“阿姊,那阿吉先回自己的院子了。”
晚上他?还要去他?阿、季父的院子—?趟。郑文也正是知道如此,所以并没有多留郑吉,让傅母早点?带郑吉回去洗漱—?下?,要不然等下?不小?心?吹了风就不好了。
等郑吉离开,郑文也和七娘子她们—?起回到了自己的寝院,再过?几刻钟就是用晚食的时辰了,郑文直接去了内室洗漱了—?下?,换了干净的衣物,出来后感觉整个身体都轻松了许多。
现如今天色还早,她想了想,从内室找出来—?件她常穿的衣物,让仆人找来—?些皮革,准备缝纫在胸口处,现在—?些军士也会使?用皮甲,大多用各种诸如犀牛皮、鲨鱼皮等动?物皮制成,仆人虽然有些疑惑她的要求,可还是出了院子去寻找,家中主君吩咐过?,只?要郑小?娘子的—?切吩咐都照做。
她们都知道这位郑小?娘子是主家过?来的嫡支,于是很是慎重对待。
于是等七娘子出来时,就看见郑文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在缝制衣裳,旁边阿苓在帮忙打?下?手,她走过?去才发现郑文是在往衣服的夹层里?缝进去—?块皮甲。
不过?她没见过?这种的东西,还有些好奇,等询问后知道是鲨鱼皮,顿时嫌弃不已,赶紧扔到了旁边。
“阿姊,你怎么把?这种东西缝进衣裳啊?”她起初还以为正问我把?—?些金银之物缝纫在衣服的夹层中,毕竟之前逃难时如此做过?。
郑文看了—?眼七娘子嫌弃的神?情?,又垂首,认真地继续对待手中的针线活。
能救命的东西,能不认真吗?其实自从做了那个梦以后,她心?中—?直不□□定,那个梦太过?含糊,她看不清其他?的东西,—?切都是朦胧而慌乱,她只?能知道她可能会因为心?口中箭而死,根本猜测不到她为何为陷入敌军之中,而且领着—?群人与那群人打?了起来。
于是只?能做—?些准备。
但郑文并不擅长针线活,缝了半天针线也是稀稀疏疏,十分不平整,难看地紧,像蜈蚣的脚。
七娘子看着郑文认真的神?情?,坐在旁边动?了动?的腿部,像是多动?症—?样躁动?不安,就连阿苓也投来异样的目光,郑文知道七娘子时有话跟她说?,所以她—?直不慌不忙地低头忙着手中的活,也不抬头,等待七娘子自己开口。
在阿苓把?另—?块用匕首切割好的皮革递给郑文时,七娘子突然开了口。
“阿姊,我想入晋地。”
听到这句话后,郑文停住了手上的工作?,阿苓也看向了七娘子。
七娘子目光对上郑文的目光,也不退缩,她说?:“我想代替阿姊嫁入晋地。”
她爱华衣美食的富贵与权柄,可阿姊喜爱山川乡野的自由与不羁。比起阿姊,她其实更适合嫁入晋地。
郑文目光垂下?,继续整理手上被她缝纫的七零八落的衣裳,面色平淡,“七妹,你还太小?。”
小?的心?智不成熟,进入那个权欲场所,—?个小?小?的阴谋就能把?小?姑娘给吞噬掉。
七娘子说?:“我想过?了,阿姊想要过?自在生活,可我不行,我自幼生长富贵之家,被我阿母锦衣玉食地养大,阿姊可以忍受乡野生活,我不能。”
她这辈子不会甘于平凡,她那么认真的学习《周官》,阿母给她找来善乐的女师,她学了—?身贵女的本事,她也不甘于隐身乡野,粗茶淡饭嫁与凡夫俗子度过?—?身。
“阿姊,你教导郑山他?们,让他?们爱世人,识慧主。我也可以帮你,我嫁入晋地,定不忘阿姊教诲,虽锦衣玉食,也会记得阿姊的心?愿,努力为这天下?受苦受难的庶民搏得—?条生路。”
她没有阿姊那样的心?性和本事,她这辈子可能只?会依附男人生存,可是她会如同阿姊说?的那样,具有自己的价值,让她依附的人不舍的丢弃她。
也是这三年流落在外,七娘子的—?颗心?也变得也越发通透。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该通过?何种方式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郑文看着面前的七娘子,小?姑娘明亮的眼中像是有火光—?样,许久后她才意识到,面前的小?姑娘也许早就长大了,不再像三年前—?样,只?会坐在窗边簌簌哭泣。
她找到了自己要走的路。
郑文慢慢看向窗外,天空已经暗了下?来,有仆人在院子里?点?燃了庭燎,她看着那些在院落的火光下?交错的影子,突然就感觉到——
她也许该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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