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127 招摇(一)

招摇的第一场雪铺满了田野山间,柳家沟牛二郎家里,天还没亮就升起了炊烟,入冬前,牛二郎家的外厨房搬进了屋后,与主卧新搭的火炕连同,新建的厨房在连续几天的烘烤下终于在入冬前完全除湿加固,可以使用了。

今日一早,牛二郎忍不住天不亮就爬起来,抱着木炭和引柴跑到后厨房点炉子去了,水壶里是深井水,放在炉子上烧,牛二郎点了火,就守在炉子边看着,等里面冒出了火星就兴奋的跑到外面,看新加的烟囱冒烟,不管看多少次,他都觉得神奇,更神奇的是,主屋里那叫火炕的“大床”居然能够发热,想来到了冬天,父母的腿脚再也不怕被冻得犯病了。

他又跑回屋里,钻进父母的房间,牛二郎的父母已经醒了,看到牛二郎推门进来,无奈道:“热了,热了,可热乎了,你不用进来摸了。”

“嘿嘿嘿。”牛二郎挠挠头,被戳破心事有些害羞:“爹,娘,我烧了水,一会儿给你们端来洗脸。”

他又回头看了看,才恋恋不舍的退出房间,然后钻进另一个耳房里,把另外一个炉子也点上了,这个炉子通向的是他和弟弟们的房间,一想到昨晚住的暖炕解乏又舒服,牛二郎对县令大人的崇拜更深了,大人咋就这么聪明,这么好的火炕都能弄出来。

这简直是冬天不会被冻死的保命神器啊。

大人虽然说这是他们老家的一种过冬方式,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但是牛二郎觉得,以前那么多大人都没想过要改善他们的生活,只有袁大人心心念念着他们,牛二郎不信那些大人不知道什么是火炕,也不信那些大人不知道怎么改善田地,只是他们想不想的分别,虽然有位大人带来了很多美食的制作方法,但是牛二郎知道,那不过是那位大人自己嘴馋,想当初,炸鸡汉堡,可乐果茶,东坡肘子锅包肉,可都是只有衙门里的祝余大人才会做的东西,只有那位大人自己享用,从来没有传到外面来,后来那位大人死了,祝余大人才将方子传了出来。

还有一位大人,天天想着打仗,鼓动他们妖族跟人族对立,挑拨两族关系,宣称他是站在他们这边的,说朝廷的不公,说招摇妖怪被压迫,被剥削,说要推翻□□,牛二郎那时候还小,被鼓动的也热血沸腾,想要跟那位大人赶出一番天地,但是被老爹拦住了,爹说,那大人根本不是为了他们妖族,而是为了自己,在计划开始的前一夜,把他关在屋子里,第二天,他就听说,昨晚跟着那位大人闯锁灵庙想要破坏金印的妖怪都死了,只有大人自己逃了出来,然后……过两两天,大人在卧室里被发现身首异处,死相凄惨。

他最好的发小,也死在了闯锁灵庙的那一晚,若不是老爹把他关起来,估计他也死了。

年轻的妖如同被鼓动,家里发现及时的都拦了下来,拦不住或者没发现的,也基本都不在了。

想到三年前那大半时光,城里的妖族和人族关系紧张,稚子幼童都不敢带到街上,家家门窗紧闭,邻里关系恶化,城里村里到处都有两族械斗,那日子简直是噩梦,本来就吃不饱,两族关系一破裂,□□杀的事情没少出。

他爹说得对,那位大人根本就不是为了妖族,只是为了私欲而已,城里百姓的死活他一点都不关心。

所以袁大人真好。

真的。

等大棚里的第一茬西红柿成熟后,他就进城给大人送一车去!

衙门里,袁峰打着哈气出了屋,哈气团成白雾,带着冰冷的湿气拍在脸上,袁峰揉揉眼,看到鲲撅着屁股砍竹子。

袁峰走过去,看到鲲脚仔细的挑选着还算鲜嫩的竹子砍下来,放到脚边,他脚边已经叠了七八根了。

“这季节竹子都老了,你砍它干什么?”袁峰踢了踢竹子说道。

鲲不满的将竹子挪走,不让袁峰的脏脚碰到他的竹子,“老罴最近睡火炕睡的有点上火,嘴巴里没味儿,我给他砍点竹子吃。”

不习惯睡火炕的人刚开始睡确实容易上火,想到衙门里那么多人,袁峰溜达到后厨房,叫祝余煮些降火气的汤水给大家喝,入冬以后,袁峰就让人停了开荒的进度,转而看守大棚农作物,工作量一下来,袁峰就让山上的人自己做饭吃,把祝余给叫了回来。

祝余是草妖,入冬以后要回北山老家冬眠,今天在衙门里昨晚最后一顿饭,她就要收拾行李回家了,厨房里,祝余熬着降火汤,袁峰去小仓库查看存粮,大棚扣起来后,冬天不用犯愁吃蔬菜的问题,猪栏里的黑猪也养够了膘,等放年假前宰一头犒劳大家,剩下的也足够后院的几个人过年了,出来的时候,袁峰手里拎着半扇排骨,这是前两天他用半框陈茶换来的,他递给祝余,让她回家冬眠之前,埋在自己身边,冬眠也要注意摄取营养,祝余感动坏了,撸袖子就像片肉熬汤,被袁峰惊险拦下。

好家伙,手里还拿着刀呢,这动不动就要片自己下锅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晨阳升起,寂静的招摇城鲜活起来,寒霜马绕着城墙跑了一圈,自己溜达自己刚回来,穆一沣和他们兽王宗几个人跑到山上晨练去了,元辰吃着爱妻做的肉夹馍急急匆匆的往书院赶,半路上遇见了同样赶路的学生训斥他们不准乱跑,免得摔到。

家家户户升起了炊烟,环卫工人也开始了工作,除了001、002、003编外人员,招摇城正式环卫工人赶着驴车在大街小巷里撒盐。

除雪撒盐驴车刚出现的时候,彭澎差点没跪在袁峰面前求他别败家,那可是盐啊,谁家富裕也没往雪地里撒盐的啊,这刚过上几天好日子,大人咋就挥霍起来了,霍霍什么不好,霍霍盐,那可都是钱啊!

彭澎磕头,彭澎咆哮,彭澎化成真身卖萌,也没阻止的了自家大人令人发指的败家行动,除雪撒盐驴车在彭澎血与泪的控诉下被推广全城,驾车的环卫工人手都是抖的,他这辈子都没赶过这么富贵的车!

盐能提高雪融点,也能降低水融点,延长结冰时间,给除雪清路争取出足够的时间。撒点盐就能解决结冰后的安全隐患,袁峰觉得值得。

锁灵庙的姐姐在入冬前就已经修复好,新结界有十二金仙的加持比之前更加坚固——哦,鲲将十二金仙掳走,直接扔进了锁灵庙给虺冰打下手去了,十二金仙瑟瑟发抖,顺风顺水无人敢惹的人生在两个千岁大妖(仙)面前碎成渣。

小太子被放了精血,虚弱了一阵,在袁峰变态的食补下很快恢复元气,虺冰更是从自己的后厨房——丽麂水域抓了条肥美的育沛鱼回来给小太子补气血,一顿猛补下来,小太子的气色比之前还要好上几分。

十二金仙见太子无碍,也齐齐放下了心。

恢复健康的小太子没有享受几天舒服日子,一好就被袁峰打发回去继续扫地,小太子此次经历,看到十二金仙在金龙虺冰水神的手下无力反抗的日子,彻底歇了逃走的心思,勤勤恳恳干活,争取早日还清欠款,轮到他休息的日子,还会跑去护城河上看看能不能见着鲛人,几次有一次能看到个尾巴,他都能欢喜许久。

招摇县的日子蒸蒸日上,冬日里再也没有寒冷,也没有人忍饥挨饿冻死在家中,这一年,要比往日任何一年都要来的温暖。

过年的时候,老罴拉着鲲去田里抓猪,衙门的猪都出栏了,膘肥体壮,养的极好,老罴蹲在猪舍上往下看,流着口水指点着那只猪膘飞,那只猪肉香,鲲就在猪栏里顺着他的手指抓猪,黑猪安逸日子过的惯了,突然来一大妖抓它们,吓得吱哇乱叫,有些胆小的直接瘫在地上爬不起来了,有一头猪估计是吓出了应激反应,居然在群猪瘫软的时候一跃而起跳出了猪栏。

老罴兴奋的站起来指着那条飞奔的猪喊:“抓它,就抓它,一看它就身体特好,肉一定很香。”

于是,越狱三分钟的黑猪被鲲拎着后腿抗回了衙门,一命呜呼。

苦了两年的袁峰决定做一桌全猪宴,好好开开荤,犒劳大家,虺冰和鲲打下手,老罴负责烧火,胡一三和齐丰负责劈柴,袁明泽负责看住小鸣,不要让他陷入冬眠。

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杀猪放血,血接了一大木盆,袁峰趁热乎往里面加上玉米面、盐和香料,又跺了一大块五花肉放进猪血里搅拌,现在的猪血肠要么是纯血,要么加糯米,但是袁峰记忆里的老家早年间用的是玉米面,那时候的血肠特别香,把蒸熟的血肠放在锅里煎,也不用倒油,肥肉煎出了油,瘦肉喷香又不柴,他喜欢把血肠煎到里面的玉米面碎开,脆脆香香直掉渣,配上一碗香喷喷的白米饭,这就是最好的年。只是现在很难再吃到这样的血肠了,市面上卖的那些总觉得少了些味道。

袁峰做的全猪宴并不正宗,更偏向老家风味,特意压的酸菜配上骨棒、血肠、五花肉熬成一锅香浓的汤,作为主菜摆在中间,糖醋、红烧、蒸、炸、烤,凉拌猪耳朵也没拉下,用精心调制的辣椒油拎上去,那味道,绝了。

老罴早就看不住火了,被满厨房的香味儿勾的熊耳朵都出来了,袁峰瞟了一眼,忍住了掌心的痒意,没有撸上去,拼命告诉自己“这不是熊猫,这不是熊猫,这不是熊猫!”,大有只要我不承认,你就不是我最爱的国宝的架势。

要让一个深爱国宝的猫粉拒绝触碰身在咫尺的熊猫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

袁峰深吸一口气,别过头,将炸号的锅包肉倒进锅里调汁,锅里用白醋和白糖调好的酸甜汁一接触到肉片就疯狂的裹上去,切一些姜丝提味儿,正宗的老式锅包肉就出锅了,它没有后期改造的番茄锅包肉颜色那么鲜红,但是姜黄色的酥脆外皮与醋香才能展现出锅包肉最传统的美味。

老罴已经被香哭了,他鼻子多灵敏啊,美食出锅就在他头上,能忍得住才怪,他抬起爪子,偷偷伸向灶台,想偷吃,被鲲发现,一把端走了锅包肉,老罴眼睛发直,跟着锅包肉一路飘向客厅,看着鲲背影的眼神哀怨极了。

袁峰踢踢他,说道:“火大了,往外掏掏柴火。”

老·烧火工·罴:“……”

齐丰和胡一三对待虺冰的态度很是恭敬,虺冰的真身把俩妖吓得够呛,之前没想通的地方也终于想通了,为什么虺冰不是半妖还能不受金印的压制,人家是水神啊,金印都是他做的,怎么会被金印压制。

想通以后,俩妖也无比庆幸,庆幸自己没吃过水神肉,以后进阶不会有天道惩罚惩罚,既然不是水神,那育沛鱼就是货真价实的大补灵气之物啊,齐丰和胡一三见虺冰赏给仲亦尘这个人类一条育沛鱼后,就暗搓搓的下定决心要立功,外面不是打仗呢嘛,虽然不希望招摇被卷入其中,但要是哪个不长眼睛的打上门来,岂不就是他们的机会?

说不好,说不好这次战事,还能破了招摇的困境。

大家都是妖,谁不想一展抱负,困在小小招摇,当真甘心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妖吗?大妖的美梦,谁不想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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