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明泽激动过了头,开始打嗝。
小孩子敏感,尤其涉及到相依为命的唯一亲人,被外人指着鼻子说“你不是亲生的”,原本慈爱可亲的院长在袁明泽眼里也面目可憎起来。
这都是幼年留下的心理阴影,袁明泽在更小的时候,家里还没有钱,跟着袁峰一起去上班,就经常遇见一些嘴碎的人,摸着他的脑袋,用慈爱的面容说着“你要不乖,你爸就不要你啦。”“你是哪里来的?你爸从话费送的,所以要乖乖听爸爸的话哦,要不然你爸就把你送回去啦。”
小孩子哪里会分辨话里的真伪,更听不出来其中的逗弄之意,别人的一句玩笑,在他这里全化成了心底的恐惧,他依赖着父亲,恐惧被父亲抛弃,所以那段时间,袁明泽特别的乖,乖的已经反常了,还是袁峰及时发现了问题所在,辞去了工作,又陪着袁明泽半年,才将袁明泽的恐惧和不安消除掉。
但哪怕消除了,恐惧还是在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伤痕,他听不得别人说他不是袁峰亲生的,触底反弹,反应就极其激烈。
老乌龟都吓了一跳,他万没想到平时乖巧的小孩子居然有一天会指着他的鼻子骂他讨厌。
袁峰一边拍袁明泽的背顺气,一边同仇敌忾:“对,他胡说八道,我家泽泽哪儿里不想我儿子了,这鼻子,这眼睛,这小暴脾气,都跟我可像了。”
袁明泽:“对,嗝,可嗝,可像了。”
老乌龟摸摸鼻子,不要意思的说:“我不是,我……哎,老朽妄言,真是对不住了。”
他对袁明泽行了个赔罪礼,小孩把头一扭,搂住了袁峰,小肩膀一动一动的,还在打嗝。
此时,袁峰倒没那么气了,在六子小声的解释下,袁峰也知道小乌龟伤的多重,此番一对比,儿子也没吃多少亏,要比惨还是床上那娃惨,而且老乌龟态度诚恳,不在意身份为自己的言行向小娃娃道歉,确实让袁峰被有好感,与他育儿理念倒是相合。
在老乌龟拿出祖传良药给袁泽明治病生发后,那点芥蒂也烟消云散。
呆了半个钟头,袁明泽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头顶上的斑秃都长出了一圈容貌,此时精神抖擞的坐在老爸怀里,晃着腿啃苹果。
袁峰的眼睛盯着老乌龟手里的药盒,归院长了然一笑,将药盒献上:“这是我家秘制的生肌药膏,对生肌、消肿、脱发有奇效,就送给大人了。”
袁峰伸出手,“哎哟哟,怎么好意思,谢谢了。”
归院长缕缕胡须,笑眯眯的说:“长寿的道歉等他好了,我亲自压他到府上去,至于书院这边,有监管不严之责,作为赔罪,就免去袁明泽半年学杂费用,您看如何?”
袁峰心里乐翻了,点头如小鸡啄米,自从知道工资没他多少份额的时候起,他就为下个月的学杂费挠破了头皮,就差逼着衙役们上山下海去打野味卖货赚钱了——哎,别说,这注意不错哈。
面上,他却一脸严肃,微微皱眉,仿佛在犹豫是否接受这种提议。
归院长见此,再加筹码:“再加一日三餐和纸墨包半年。”
袁峰:“好,就这么定了。”
归院长:“……”你是不是答应的太快了???
归院长一路客气的将袁峰等人送走,回来的时候,看到曾孙在床上扣被角发泄,见他回来,愤愤不平的问道:“噌一一(曾爷爷),泥外撕么涛嚎太(你为什么讨好他。)”
曾爷爷多抠门的人啊,居然免学杂费半年,还包了三餐和纸墨钱!!!
太惊悚了!
归院长高深莫测的说道:“你个小娃,白活一百多年,你没看到六子跟着他呢,那是咱们招摇新来的县太爷,与官家打好关系,才能长久发展。记住了,日后莫要招惹袁明泽,不但不要招惹,你还得讨好他,跟他做兄弟,做知己,打、好、关、系!”
刚跟袁明泽有过“生死之交”的归长寿:“……………………”
*
“来,爸爸再给你抹一点,头发长得快一点。”
六子被袁峰赶回去轮值了,儿子情绪不高昂,袁峰想带他出城玩玩散散心。
袁明泽的嗝已经被袁峰拍好了,此时正在给他头顶斑秃的地方抹老乌龟的祖传药膏,虽然他儿子颜值扛得住任何发型,但斑秃总归不太好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家祖传斑秃呢。
袁明泽眼睛还是红红的,鼻子一抽一抽的,糯糯的问:“爸爸,我们去哪里啊?”
袁峰租了一头驴子,坐上去道:“爸爸带你去郊外踏青。”
小毛驴哒哒哒的往西海田地跑。
等进了田地,看着比他头顶还斑秃的盐碱地,袁明泽憋憋嘴,委屈的说:“哪里有青可以踏啊,比我头顶还秃呢。”
袁峰差点没乐了,再一看地,可不是嘛,连快完整的绿皮都没有,比他儿子脑瓜顶还斑秃的厉害。
“爸爸带你去看葫芦。”袁峰立刻道:“爸爸跟神仙亲自种的哦。”
袁明泽挺直了腰板,惊奇的瞪大眼睛,一甩刚才的萎靡不振,兴奋道:“爸爸,你去种葫芦娃了?”
袁峰:“……,不是,我就种了个葫芦。”
袁明泽:“跟神仙种的肯定是葫芦娃啊,我,我我我是不是要有七个小弟弟了。”
袁明泽紧张了,拉着自己的衣服,想要把撕扯出的褶皱拽平了,他摸着脑袋上刚长出来的绒毛,沮丧的说:“弟弟什么时候破壳出来啊,爸爸,再给我多抹些药膏吧,我不希望自己盯着秃头见弟弟QAQ。”
袁峰:“……,不要过度脑补,爸爸就是种了个普通葫芦,顶多能给你做七个瓢。”
在袁峰又发誓,又保证的解释下,袁明泽终于认清他爹真就种了颗普普通通,既不会蹦出七个葫芦娃,也不会变成妖怪的葫芦,失望极了,心情很是低落,抱着袁峰一路无语,情绪低迷。
小毛驴哒哒哒靠近了葫芦田,远远的,就见一坨黑乎乎的东西在半空中扭动,动作极其激动,态度极其嚣张。
袁峰定睛一看,那正是葫芦田的正上方,离得远了也看不出来那一坨是什么东西,袁明泽更是脑洞打开觉得像是条盘起来的便便。
袁峰:“别说这么恶心的话。”
袁明泽无辜道:“本来就像啊。”
袁峰看了一眼,还真挺像。
他也不好说儿子了,拍着小毛驴的屁股让它快点跑。
“欧啊~欧啊~欧啊~~”小毛驴操着波浪形的口音加速往前奔。
等跑到葫芦田近处,袁峰才看清那坨“便便”到底是什么。
虺冰正在跟一团藤蔓搏斗,见到袁峰,喜出望外道:“你总算来了,快砍了葫芦的根,这玩意太危险了。”
只见葫芦田里已经被一人手臂粗的藤蔓霸占,根系生长的位置正是袁峰种葫芦种子的地方,那藤蔓绿中带紫,枝繁叶茂,强壮有力,几天不见已经长的能把虺冰的原身给捆绑起来,并且在中间打了个蝴蝶结,任凭虺冰如何挣扎,也蹦不开藤蔓,虺冰是谁?那是雾林沼妖都随手撕开嚼吧吃了的主儿,此时居然挣不开一根藤蔓。
“哎呀呀,好疼。”虺冰挣扎了几下,突然不敢动了,藤蔓收的太紧,将他肥胖的蛇身都勒出凹坑来了,“你个死藤蔓,不识好蛇心,我好心用身体给你当爬杆,你居然把我绑成了一坨屎,我后悔给你浇水,给你施肥了!!”
藤蔓激动的颤抖起来,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从土壤里突然蹦出来一颗巴掌大的小葫芦,头顶藤枝如弹簧一样将它弹到虺冰七寸之处,那小葫芦狠狠的往他七寸眼上撞去,力气之大,将虺冰的身体都撞出个锥尖。
“啊!!!”虺冰惨叫出声。
小葫芦不解气,又蹦到虺冰的脑袋上,狂跳一通,捶打他的他头,捶得他龇牙咧嘴,疼的眯眼睛。
袁明泽瞪大眼睛,指着小葫芦对袁峰说道:“爸爸,小金刚都暴打蛇精了,你还说没有葫芦娃。”
袁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