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涵终于成功将第?一个仇人推倒,当夜睡觉时?嘴角都是翘着的。温含章刚把阿阳从?抱厦里挪了出来,就发现钟涵在拔步床上睡得香甜。
温含章多少有些小嫉妒,她怀里的大?胖儿?子还精神得不行,眼睛黑亮着挥舞着小肉拳,看这架势一时?半会是睡不着了。温含章轻轻拧了拧他的小胖脸,心中有些无?奈,不过?让奶娘带了一日,小家伙的生物钟都变了个样。
方才她和钟涵说完话后,想起几个时?辰没见着的儿?子了,顿时?想得不行。
黄奶娘是个身材圆胖的妇人,脸上常年笑呵呵的,她跟温含章说阿阳只?在一开始找不到她时?哭了一次,后来就睡着了,醒了后也好带得很,一个大?胖娃娃看着悠车上的占风铎不哭不闹,占风铎就是一个玉片做成的风铃,这两样婴儿?用具都是张氏让人送过?来的,说是她小时?候用过?。
温含章让木匠做出婴儿?床后,就很白眼狼地把张氏送来的悠车送到了抱厦放着。小时?候不觉得,现在看着悠车浅浅的内里,她就很担心孩子会不会摇着摇着从?悠车里掉出来。这种担心随着儿?子一日日的圆润逐渐加深,最?后她经过?了一番心理斗争,还是决定以安全为主,心中深深觉得对不起她娘的一番心意!
黄奶娘很喜欢阿阳,她说阿阳很乖巧,喜欢听声音,偶尔有风吹过?玉片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他就手脚乱动,欢乐个不停。
温含章拍了拍他的小屁股,想着准是今日太兴奋了,把不乖的部分都攒到她这里来发作了。
儿?子不听话,温含章只?得花费了比平时?多两倍的时?间?哄小家伙睡觉,今夜正好轮到了苏嬷嬷值夜,她在外间?犹豫了一下,隔着帘子小声问道?:“夫人,要不我?进?来帮把手?”苏嬷嬷这一年来手上大?权都被老?前辈张嬷嬷给抢走了,随着小少爷出生,张嬷嬷还没有挪步的动静,她心中就有些着急,这几日一直琢磨着要怎么?和温含章加深感情。
温含章也小小声道?:“不用了,我?能搞定。”
两人这一问一答,就把钟涵给吵醒了。屋里头烛光泛着暖意,他睁开双眼,听着温含章打着拍子哄着儿?子,嘴里缓缓地哼着听不出调子的小曲,突然感觉到一种久违的平静,他慨叹了一声。
温含章没想到把孩子哄睡了,却把钟涵给吵醒了,就有些不好意思。她吹熄蜡烛上床,钟涵笑着伸出手把她搂到怀里,这一觉睡得十分踏实。
隔日醒来后,钟涵难得地有些不想起床,刚换上的床帐有一角掀开着,想是温含章下床有些不注意。他嗅着枕头上的香气,心中一片安宁,外间?却突然有些吵闹,钟涵侧耳听了一听,突然就皱住了眉头。
温含章是早半刻钟被丫鬟叫起来的。春暖很着急地说,宁远侯府世子拉着一车大?粪把他们的府门都泼了个遍。现下外头的人都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的。世子还在他们的府门口摆起了灵堂白烛,嘴里不干不净的,说是钟涵在老?太太孝期把宁远侯都逼得中风了,作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他心中还有尊卑长幼吗?
钟涵穿戴好出来,对着站在外面刚好探头进?来的清明沉声道?:“你拿我?的名帖,由后门去京兆衙门,就说宁远侯世子要打杀朝廷官员,让他们赶紧派人过?来,要出命案了。”
清明唉了一声,赶紧跑去办事?了。温含章面色发黑,气得不行:“世子这办的是什么?事?!”皇上还没判呢,他就将这件事?嚷嚷得人人皆知,是嫌宁远侯死得不够快吗?不得不说,谁家有了个钟泽这么?个糟心的儿?子,都是三辈子尽干坏事?去了。
钟涵眉目中出现一抹厌烦:“他素来如此!”钟涵简直烦透了钟泽,即便钟泽作出的这桩事?给了他无?数个能将他一家子都打入谷底的理由,但钟涵还是不愿意家门口出现这种事?情。
温含章想了想,又叫了府中几个口齿伶俐的小厮赶紧去找钟氏的族老?族人。钟氏的族老?们绝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发生——无?论钟晏干不干这个宁远侯,钟氏都是皇上的母族。只?要钟氏手中还有爵位军权,家族就能恢复战斗力,谁干这个宁远侯对钟氏都是没有损失的。但若是钟泽在众目睽睽下将钟氏的内斗示于人前就不一样了,京中民众亲眼目睹了这桩笑话,钟氏后头十年都会是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这代价实在太重了。
钟泽简直快要疯了。昨夜几个冷冰冰的太监将他爹送回府中,面色不耐道?皇上已经让人为宁远侯诊治过?了,但是情况不太好,希望他们府中做好心理准备。
瞧瞧他们这话说的,做好什么?心理准备?简直是在咒他爹活不长了,钟泽当时?鼻子都快气歪了。还是旬氏会做事?,赶紧让人塞银两过?去,财能通神,这些人拿了钱后才缓了面色,给他们说了些有用的信息。但这些人品阶低,知道?的也不多,无?非就是钟涵从?宫中全身而?退,而?宁远侯却在御前中风了这些人人都知晓的事?情。
这几句透露的已经够多了,钟涵告御状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府里头无?人不知。太监走后,侯府顷刻陷入愁云惨雾之中,钟泽看着伺候的下人们都是一幅如丧考妣的模样,老?娘妻子也是心力交瘁,他心中对钟涵的怨气就越积越深。
当年大?伯死时?他已经记事?。钟泽绝对不信他爹害死了大?伯。他从?小就知道?钟涵那小子对爵位一直耿耿于怀。是,当年大?伯死后爵位论理是该他继承的,但下了封爵圣旨的可是皇上,他爹难道?能事?先预料到皇上的心意吗?
难不成钟涵还要说大?伯是他爹和皇上一块害死的?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当年二房承爵时?,没人敢说大?伯死得不清不楚,现下钟涵这么?一告状,皇上就想卸磨杀驴,他爹难道?就白干了这么?些年吗?
钟泽越想越抑制不住心中愤怒。这件事?中,最?错的那个人却无?人敢指责,不就是因为他是皇上吗?钟涵柿子拿软的捏,钟泽偏偏不愿这件事?这么?糊涂着过?去,要死,大?家就一起死!
京兆衙门的衙役和钟氏的族老?们是一块过?来的,钟府大?门前烟气四处乱散,臭味熏天。
钟泽已经陷入一派疯魔之中,他敞开着衣裳,露出赤果的胸膛,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大?喊:“钟涵,你这个缩头乌龟,你怎么?不敢出来!”
“钟涵,你在孝期编造罪状污蔑叔父,你对得起老?太太在天之灵吗?”
“人在做天在看!你爹死了,你就要拉我?爹下水,你这种心肠恶毒之辈,还敢说是孔圣人的门徒?”
“……”
钟府大?门恰在此时?打开,钟涵穿着麻衣素服而?出,面上一片凛然之色。钟泽见终于把人喊了出来,就将手中的纸钱洋洋洒洒撒了一地,顿时?漫天雪白,他大?笑道?:“你这无?耻小人,终于敢出来见人了!”
钟涵看着外头围着的一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民众,对钟泽道?:“事?情如何,昨日在宫中已有圣裁。你要是觉得皇上不公,大?可学我?一样告御状。不过?我?怕你找不出二叔半点清白无?辜的证据。你们一家子踏着大?房的血泪享受了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也是时?候该还了!”
钟泽气得胸膛起伏,站在一旁的大?族老?见他还要回嘴,立刻让人上去捂住他的嘴,不料钟泽是喝了酒才过?来的,酒能壮胆,他酗酒后力气更是奇大?,钟泽咬了那人一口,挣脱了出来,大?笑道?:“圣裁,你跟我?说圣裁?当年我?爹承爵也是圣裁,你——”
大?族老?见下人办事?不力,干脆自己上了,他将钟泽禁锢在怀中,一手拦着钟泽的手臂,一手捂着他的嘴,后背冒出一阵冷汗,幸好他勇武还在,否则钟泽这话一说出口就没得挽回了。
钟涵见大?族老?先有动作,立刻跟上,他抽出事?先准备好的麻绳将钟泽绑住,用手帕塞住他的嘴巴,看着他的眼睛道?:“二叔还在病榻上,你就敢孝期饮酒,要说不孝不悌,你才是第?一人。”
大?族老?立刻跟上道?:“对,你要是不到祠堂反省反省,咱们钟氏真是没有面目去见先人了。”
钟泽见这两人一唱一和,眼睛更是发红。他手脚乱动想要挣开,可是最?终被大?族老?一个手刀劈下去劈晕了。
钟泽带来的那些侍卫无?一人敢上前阻止。昨夜宁远侯中风之事?府里头的人都知道?了,这些人都知晓宁远侯面临的困境,还有府中爵位的不干不净,这会儿?都不敢上来帮忙。钟泽轻易就被大?族老?和钟涵给制住了。
解决了钟泽后,钟涵又安抚了一番京兆衙门来人。这些人今日看了一场大?戏,都是瞠目结舌。他们也知道?钟氏是京中大?族,不敢不给面子。
大?族老?早前已是摆明了车马要站在钟涵这边,他对钟涵客气道?:“你们府上不方便,世子就由我?带回侯府。”世事?无?常,大?族老?没想到他有生之年还能等到侯府大?房时?来运转,他心中叹了一声,十分后悔当年对钟晏的支持。要是早知道?他是这么?凉薄的人,他当时?拼着得罪皇上也要进?宫为钟涵说话。
官府和钟氏的人走后,还没看够热闹的民众久久不愿散去,纵使没了钟泽这个唱戏的主角,他们也是饶有兴致地对着大?门指指点点的。没想到真的被他们等到了又一桩大?事?。
府门刚刚收拾干净,远远地就传来了敲锣打鼓之声,一队太监和禁卫打着明黄大?伞过?来宣旨。
要说这还得感谢京兆尹梅大?人,京兆尹有端正京畿风气的职责。他听闻钟涵门前发生的事?情,立刻就进?宫了。钟泽现在还是宁远侯世子,就敢在孝期饮酒,还在堂弟家门前闹出这等丑事?,如此抹黑朝廷颜面,真是岂有此理!他自个行事?不端就算了,偏偏他嘴里还要不干不净地暗示着皇上处事?不公。皇上对母族的恩荣举世皆知,梅大?人越想越是生气,立刻就进?宫上禀了此事?。明康帝听闻后,大?笔一挥,面无?表情地下旨易爵。
宁远侯世子不是觉得他做事?不公吗,他就公道?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