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兰香院摆桌,那显得我们多不尊重你家长辈,你好歹还带着我们见了你父兄。”沈清嘉将药箱放在桌上,原本白绫是要亲自送过来的,只是秦长陌那边闹腾,白绫要过来他也会跟着过来,便还是沈清嘉自己提了药箱。
“原本你就该放我回去的,让我们找家客栈住下,然后再登门拜访。”
“搞那些需的做什么,你应该也看到了,我爹不是那种遵守繁文缛节的人,一身的江湖气息,”白幼神秘兮兮地跟沈清嘉咬着耳朵,她爹虽说是在朝为官,可是比那些爱装腔作势的官老爷们可好太多了,按照话来说她这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别看着我不耐烦守规矩,其实我家中最不守规矩的是我爹,我都是跟他学的。”
“可是白夫人却是守规矩的人。”把一屋子妾室收拾得妥妥当当的,要是没点规矩那肯定不行。
沈清嘉这话又让白幼想起晚饭的事情了,闷哼了声,“就她爱装腔作势,所以说我不喜欢她。刚刚在饭桌上不就是的?总是在和你搭话,生怕你感受不到她的善意。”
“这顿饭不是已经安生吃完了吗?你就别再纠结了。”沈清嘉觉得脑袋有些重,索性边安抚着白幼的情绪,边将自己的发髻弄散舒缓头皮,缓缓按压自己的额头以及太阳穴。
在村子里的时候,她只需要用簪子或者是发带将头发盘起来就行,不需要像今天这般把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而且还得在上面点缀些发饰。
许久没有在头上插那些东西了,今儿个突然佩戴脑袋还是有些扛不住,头皮绷的太紧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好在现下也不会有人过来,就算她披头散发的也没多大关系。
“这还是因为安生,所以我才只在嘴上说说罢了,他们就不是一群人安分的人。”白幼说话嘟嘟囔囔的,看着沈清嘉舒缓头皮,她也让琳琅上来替她松发,学着沈清嘉做同样的动作。
白幼被琳琅按压的舒服,忍不住闭了闭眼睛,毫不避讳地说道:“还是白夫人有手段,那些女人在她面前大气都不敢出,要是换做私下里见面的时候指不定说话怎么含沙射影怎么说。”很显然白幼对于白夫人的能力也有很高的认知,知道白府的妾室都对白夫人有惧怕的情绪在。
沈清嘉看了眼四周,不知道何时屋内只剩下三人,琳琅能够留下来便证明着还是可靠的,“我看着你要是想说什么就直接对白夫人说了,也不管说出来后果如何。”而且白幼的父亲似乎对这种现象乐见其成。
白幼不好意思地笑了,“我阿娘教我的,叫我别在我爹面前耍小心眼,有话直接说,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事都直接说出来,我爹知道了就不会反对了,就算反对他也会补偿我,所以我也没有吃亏。”只要有补偿,退一步也是可以的。
原来是白幼的母亲教的,谁说白幼要跟她学习如何整治家里妾室庶子庶女了?这些东西早就在她不知不觉间学会了,而且这样的法子确实也是最好的。
给人看着白幼就没有心机,而白青云又是不拘小节,这种人应该最讨厌耍心眼的人,“你这样挺好的,没有必要改变。”
“我就是替我阿娘不值,凭什么我阿娘要处处忍让着她们,要不然明天我带你去见我阿娘吧。”白幼看了眼沈清嘉,撑着下颌道:“你应该会对我阿娘那里很有兴趣。”
她阿娘总是在自己院子里很少出来,她的院子在指挥使府最角落的位置,她在那里自己开辟出菜园花园,那一片地方很少有人过去打搅,很清净宁静,可是同样与整个府里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好啊。”这次沈清嘉并未拒绝,她也对白幼的母亲有些好奇,想见见这样的人魅力到底能到达何种地步。
听白幼话里话外,她母亲其实是不想外人打搅她生活的,既然是白幼愿意带着沈清嘉去见她的母亲,那其他人自然不能跟着,就算他们想跟着沈清嘉,沈清嘉也不会同意。
两人身边没有跟旁人,白府很大,白幼带着她轻车熟路的穿过角门,绕过了花园,从偏侧门一路往北。
“我阿娘住在北山上,这里除了她以及她身边丫鬟住着再没有其他人住了。”白幼指着北山坡上的凉亭,“那里能够俯瞰到整个白家,是家中看景色最后的一块地方,不过等闲人去不了那里。”
“那你小时候是和夫人住吗?”沈清嘉口中的夫人是指的白幼的母亲,而不是昨日见过的白夫人,她听到昨儿琳琅是这么将白夫人与白幼分开的,她索性也就这般称呼白幼的母亲了,这么唤总不会出大错。
白幼哂笑,她也没那么惨,童年还算完整,“我小时候当然是和我阿娘住啊,只不过十三岁那年阿娘就不准我住北山了,我哥哥也是在我十三岁那年被我阿娘赶下北山的。”
北山所占的地方足够大,而她和哥哥十三岁以前基本就在北山上生活,所请的老师也皆是来北山授课,他们一家四口就在北山上住着。
直到被阿娘赶出北山后,她才知道原来爹还有夫人,还有妾室,甚至还有其他孩子,也就是她还有其他弟弟妹妹。
当时她哭着要回北山,回到阿娘身边,可是阿娘只是淡淡的对她说了一番话,又让她回到兰香院去了,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她依旧不明白阿娘这么做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如果她介意爹有妾室有夫人,可她又为什么要留在白府,和爹生活?甚至她从小就认为爹和娘就是夫妻,他们一家四口才是一家人,其他人全都不重要。
白幼替她介绍着她娘,话里透露出不少内容,白幼如今的本事基本上都是向她娘学的。甚至她的武功启蒙与她易容术也是从她娘哪里学来,只不过易容术她偷懒学的不精,每次得准备许多东西,化许久的妆。
沈清嘉边听边点头,对这位白夫人有了大概的认知,可是就是这样一位懂得众多的女人甘愿缩在男人的后院,成为他妻妾当中的一员。
等她们上了北山后,白幼先带着沈清嘉去了先前她指的凉亭,这里视野开阔,眺望远处山峦起伏,近处是白府亭台楼阁,秋日里落叶纷飞,有些萧瑟意味,不过确实如白幼所言,在这里看到的景色别有一番风味。
而白幼则是左顾右盼寻着她母亲,直到她在下方林子处看到一个正在挑拣落叶的身影,那抹红色在萧瑟秋日里显得极为耀眼。
说来有些可笑,白幼连自己阿娘的名讳都不知道,只知道阿娘姓苏,小名媚媚。
媚媚这两字还是从她爹口中听来的。
她爹生气时唤她阿娘苏氏,而更多的时候她爹都唤她娘媚媚,她从前也一直以为自己阿娘叫做苏媚,可是阿娘说那是她的小名,至于阿娘的名字她自己不愿过多提及。
白幼也就再也没问过,只要她阿娘是阿娘就行。
“娘!”白幼冲着下方林子里的女人挥手,朗声呼唤着,清脆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那人听到动静缓缓转身,身影袅娜,婉转眉眼,即使隔得有些远,可依稀能看出那妇人的容貌姿态万里挑一。
而沈清嘉看着有些模糊的远方,下意识地皱眉,脚步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白幼没给她离开的机会,欢喜地拉着沈清嘉往树林里跑去,一边跑着一边道:“那就是我阿娘,她肯定是在捡落叶做书签。说来奇怪,她就在林子里走动,我们上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她。”
苏氏所站的地方地势并不低,大概是早就发现她们,却不想见人,在她们上来的时候故意躲了。苏氏本身会武功,又对北山熟悉,要躲避她们是件容易的事,但为何又让白幼发现她,沈清嘉就不清楚了。
苏氏手里捏着几片落叶,站在原地未动,等着白幼将沈清嘉带到面前,“娘,给你介绍下,这是我这次出去认识的朋友七七,陆七七。”
等到走近苏氏在打量沈清嘉时,沈清嘉同样在打量着苏氏,苏氏在见到自己时没有惊讶,沈清嘉就知道或许在她跟白幼进白家时,就已经有人将消息传给她了,所以才对她的出现如此淡然。
只不过当沈清嘉看到苏氏端然而立,笑意温婉的看着她时,只觉得一阵恍惚,恍然间这片林子也变成了将军府后院的果林,长安长惜总爱领着下人们在果林里摘果子,有时候还拉着过去瞧,或许那时候她也是这般笑意盈盈的看着长安长惜。
“七七,你怎么了?”白幼手在沈清嘉眼前晃了晃,她还没见过沈清嘉失态的模样,她如今盯着她阿娘看,应该也算是失态吧。
“啊?”沈清嘉回神,不过目光却还是在苏氏身上,她笑得眉眼弯弯,对着苏氏释放善意,同时也轻轻的解释道:“就是觉得夫人眼熟,好像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