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刘婆婆检查出来的结果自然是陈琉儿还是完璧之身,清清白白的黄花大姑娘,那些先前传过流言的人纷纷忍不住后退,似乎很怕陈家秋后算账。
沈清嘉抬眸看了眼大声大声宣布结果的刘婆婆,她身上穿着凉爽的夏衫,抬手的时候露出干枯如树根似的手臂,以及那成色不怎么样的银镯子。
刘婆婆察觉到沈清嘉端详她的视线时下意识将手往袖子里缩,心中懊恼自己急不可待的将手镯戴在手上。
不过刘婆婆转念一想,陈夫人说了这镯子没多少人见她戴过,让她别担忧,那这镯子的存在肯定没多少人知晓。
而且陈夫人现下并未在陈家,就算陆大夫说她手里的镯子是陈夫人的,也无人可作证,等陈夫人回来时,只怕事情已经解决了。
“陆大夫,您看?”陈村长得到这结果松了口气,旋即似乎想起沈清嘉在,一脸难色的看着她。仿佛惋惜她医术高明,却诊断错误,想让她自己做个决断,“这事您想如何解决。”
可是他话刚出,旁边等着的七叔公不给任何人接话的时间,张口就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总有失误的时候,好在没闹出人命,现在说开就没事了,陆大夫向琉儿道个歉,就让事情过去吧。”
这话熟练又诚恳,像是练过不少次。
陈七叔公在旁边拍案定性,一言便认定了沈清嘉诊断错误,可陈家人也并未将处罚定得多重,属于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里里外外都有人在看着,还有陈家的姻亲听到陈家出事特地过来帮衬的,他们没想到陈家这么容易就把‘罪魁祸首’放过去。
有些人脑子灵活的渐渐察觉出其中不对劲来。
陈家这么做好处一眼便能瞧见。
至少沈清嘉被扣下一口黑锅还得对着他们陈家感恩戴德,往后怕是再脱离不了他们陈家。
他们也不想想沈清嘉会不会同意他们这般做。
还不等沈清嘉说话,就有一彪形大汉走出来,粗拉着嗓子大声反驳道:“总不能全听刘婆婆的话,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也得让陆大夫证明自己的机会,七叔公、村长,办事讲究有始有终总得要服人才对。”
彪形大汉名唤金山,有一身的好力气,大家都喊他蛮牛。
而金家是晋江村唯二的大姓人家,兄弟众多,不输陈家多少,而且金家人人都能干活,不似陈家好些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抗。
陈家出过读书人,所以都想读书出去,除非是实在读不进去才在家干活,而金家就是靠着力气干活做事,在村里立足。两家办事理念不同,自然平常也不对付。
陈家为了坐稳村长之位,没少打压金家,而金家老早就不服陈三当村长几十年,眼看着这次是好机会,便想借此把陈三拉下马。
陈家的人见到金山走出来,后面还有好些金家的人在起哄,气得直瞪眼睛,都是庄稼人,身体差不到哪里去,可是要打架他们肯定打不过金家人。
陈三作为一村之长,既然有人对此提出异议,他自是不能袖手旁观。
不过他也没和金家人多说话,而是询问沈清嘉:“那依陆大夫的意思,这事该怎么解决?”等眼下事情解决后,再解决金家人也不迟。
沈清嘉没说二话,语气冷淡地道:“把陈姑娘请出来吧。”把陈琉儿请出来,将这出戏演下去。
陈家人可不敢让陈琉儿见人,他们为了才劝阻陈琉儿别在这关头闹出幺蛾子,费了好大的力气,万一陈琉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众人面前当场露馅,那他们一切就白做了。
陈村长背着手,借口推脱道:“琉儿身子不好,怕是不好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话不用金家或者沈清嘉说,自然有人反应过来了,“反正什么话都让你们陈家给说了,那还请大家伙儿来干什么?”
这里面有一部分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但有一部分却是陈家为了澄清陈琉儿是失身之事,特地要成老大的媳妇把人喊过来的,可是来了后便是这样的结果,他们自然不会同意。
陈家人一时骑虎难下,确实不能让陈琉儿见太多人,她现在的情绪还不稳定,稍微多说她一两句话她便控制不住自己。
陈川在众人意料之外的站了出来,提议要人进去看陈琉儿,“那就请几人进去吧,人由爹您定。只不过为了服众,怕是得要请几位村里的大嫂子进去看看陈姑娘。”
说话间陈川还看了眼沈清嘉,只不过在察觉到秦长陌的目光后,他连忙将自己的视线收回来。
陈川所说是目前为止看起来最好的法子。
进去的人除了七叔公、陈村长、陈川,三个陈家本家的男人以外,其他的男子都被留在了外头,而且剩下进去的人全是女人。
秦长陌放不下沈清嘉,不想听他们的话留在外头,固执地要跟着进去,陈家不少人见识过秦长陌的狠劲,想阻拦他,可是又不敢拦着他。
最后只能由沈清嘉出马,她为了安抚秦长陌,答应让他在门外等着。她还不想秦长陌进去见陈琉儿呢,要是陈琉儿发疯赖上秦长陌,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你乖,在这里等我,别乱跑。”这是沈清嘉第一次对秦长陌和颜悦色,目光柔和地看着他,似是同他商量,实则秦长陌压根没有拒绝的权利。
秦长陌满眼纠结,可最终还是点头,他不能让清清担忧。“要是有事,清清一定喊我。”
“好。”不会有事。
陈德和村里其他人都在院子里静静等待消息。
陈家老二和陈夫人去镇上的医馆看病,此刻守在陈琉儿身边的是陈老大和陈老二的媳妇。
陈老二媳妇横眉冷眼,瞧着就没陈老大媳妇好相与,陈老大媳妇一直守在陈琉儿身边,眼观鼻鼻观心,而陈老二媳妇迫不及待地跳出来。
今天来帮忙她周家人来得多,而陈老大媳妇的娘家没来一人,有娘家人在场,她在陈老大媳妇面前说话硬气了不少,像是要把那些没生儿子受过的气全都出出来,对着沈清嘉就是冷嘲热讽的挤兑。
“陆大夫可把我们陈家害惨了,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您现在可是高兴了?”
她家男人听到家里的事赶紧放下铺子里的生意,带着她往回赶。回来的路上听到那些难听的话,她整个都要被气死了。
她自己就有女儿,好不容易一家三口在镇上过起日子,想着等女儿长大后,让女儿嫁到镇上,一辈子都不用干农活了。
现在陈琉儿传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她女儿到时候还怎么说亲?
陈老大媳妇暗自看了眼陈老二媳妇,就算心里再气再急也不该把怒气撒在陆大夫身上,她这是将陆大夫当成软柿子捏,没半点脑子的东西,也不怕这软柿子最后把她给吞了。
事情不是沈清嘉传出去的,她自然不会认,至于陈家剩下的姑娘不好说亲,可能得陈琉儿一而再的降低说亲门槛,那也不能怪在沈清嘉头上。
谁做出的伤风败俗的事,谁把事情传出去的找谁。
“我只是大夫,负责看病救人,其余的不归我管。”
沈清嘉眼睑微垂,说起话来同样毫不客气,指直陈家痛处。
“到底是陈家有人没管住自己的嘴巴,说出不该说的话,还是陈家篱笆不牢实,被人听了几耳朵过去了,我可不知道。事情未下定论前,陈家二嫂子可千万别乱说,小心被打脸。”
前世沈清嘉浸淫内宅多年,见过不少人家中出事,不管是后院起火还是前院进水,基本上就她说的这两种原因,说漏嘴以及篱笆不牢靠。
“你、你……”
任凭陈老二媳妇多能言会辩,还得是被沈清嘉一席话堵得说不出话来。
陈琉儿听到沈清嘉的声音后,连忙挣扎着坐起,进来的这么多人当中她谁都没理会,只是目光晖深莫测地盯着沈清嘉。
因为知道可能会有人要进来,所以此刻的陈琉儿是穿戴得整整齐齐的,身上穿着的也是普通夏日里该穿的衣服,鹅黄色褙子搭配浅绿色细襟纱衣,下身盖着薄被。
她气色看起来比那日见到时好了不少,眸底虽依旧有着淡淡的青黑,但脸颊处有了血色,不再苍白如纸,而她露出来的脖颈手腕没有一丝痕迹。
祛除痕迹的药膏还是陈川从她这儿拿走的,没想到药膏恢复极快的效果竟然用在了这地方。
沈清嘉将眸光往上移,对上陈琉儿深沉双眼,唇角微微扬起,浅浅而道:“陈姑娘近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