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纸黑字签订,就连前三个月的房租都直接交齐了。
这进度顺利到让余故里有点不敢相信。
她再三确认道:“你真的不要押金了吗?S市有很多房东怕租客跑掉,都会收一个半月的押金的。”
“不需要。”白清竹看着她,整理着桌上的纸张。
她的目光在余故里签的名字上着重的停留了一会,才笑着说:“我听盛溪说,你现在的资金并不怎么充裕,押金无所谓,对我来说也没有意义,我不担心你会跑。”
余故里缓缓一眨眼。
这句话怎么听起来这么不对头呢。
什么叫不担心她会跑啊。
盛溪见白纸黑字终于签约画押,也终于松了口气,说道:“你们搞定了,那我就先走了。”
余故里站起身,盛溪说道:“你别送我了,你去你房间先收拾布置一下吧,没多会宝宝就放学了,时间会来不及的。”
“我送你到门口。”白清竹站起身。
盛溪犹豫了下,没拒绝。
她看了眼余故里,抿抿唇,冲着白清竹说道:“好。”
余故里不疑有他,只觉得白清竹和盛溪应该是旧识,这事儿了了总要说说话的,于是看着她们出门之后,把行李箱拉到了楼上自己和宝宝的房间里。
*
门外。
白清竹将门轻轻阖上,轻声道:“多谢。”
盛溪回过头,长发被风轻轻吹动,一如她此刻激烈摇摆的心情,“你不用谢我。”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我家,更不知道为什么我爸妈会突然求我尽可能帮你……”盛溪皱着眉,抬起头说道:“我到现在甚至都不知道我做的这些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我不会害她。而且,不知道这些东西,对你来说是好事。”白清竹面容依然淡淡的,语气却温和。
盛溪长长的叹了口气,无奈的说:“真不知道你们一个个的在打什么哑谜……”
说归说,她却也没有追问什么注定得不到答案的话。
白清竹只是浅淡的笑了笑。
盛溪走出拐角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白清竹依然立在廊下,身上只穿着那身高领毛衣,身材姣好,却显得有些单薄,被风一吹,莫名又有些萧索。
不多时,白清竹转身进了屋子。
盛溪抿了抿唇,手在寒风中没一会儿就被冻得生疼。
这一刻她忽然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雨夜。
她爸是数学老师,那天上课的时候突然打电话告诉她,说白清竹在学校昏倒了,让她去通知余故里到学校去一趟。
那天跟现在一样,风雨交加,寒风萧瑟,吹得人骨头缝都是冷的。
也就是那一晚过后,余故里车祸失忆,白清竹退学消失,自此没再出现过普罗市。
肯定有太多东西是她不知道的,可到底是什么,盛溪自己也不知道,更无从问起。
每每提起,父母也都是一副讳莫如深模样,和余故里的父母神态如出一辙的相似。
*
余故里在屋里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已经将短暂需要用到的东西收拾好了。
屋里很干净,甚至都不需要多做打扫,而且房间朝阳,采光极好。
房间的大门被轻轻敲响。
余故里回过头,看到白清竹手上拿了一杯水,接过后说道:“谢谢。”
白清竹摇了摇头,浅浅的笑了笑,说道:“还习惯吗?”
余故里不好意思的一点头,“这么好的房子,怎么可能会不习惯。”
白清竹仿佛松了口气,“习惯就好。”
余故里的牙齿在杯子上轻轻磕了一下,抬起头说道:“我刚才收拾的时候想了想,还是不太好意思白占你这么大一个便宜……我刚才下去看了一眼,厨房的用具都很新,你平时自己不做饭吗?”
“工作忙,没时间。”白清竹道。
余故里眼睛一亮,“那太好了!”
白清竹侧目看向她。
余故里这才发现刚才说的话有点奇怪,连忙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我平时会自己做饭的,宝宝幼儿园只有中午餐,早餐和晚餐都要自己做,吃外卖不健康,我会自己做饭,你如果不嫌弃的话……”
“不嫌弃。”白清竹立马答道。
余故里眼睛眨的比嘴巴快一拍,话还没说完,半道改了口,说:“那真是太好了。”
两人四目相对,白清竹缓缓的说道:“你应该也不记得了。”
余故里疑惑的“嗯”了一声。
白清竹双手放在毛衣口袋里,外头看像是攥成了拳,“在你家借住的那一年,你也经常会给我做吃的,也是早晚两餐,中午我们一般会在学校外面解决。”
“啊……是吗。”余故里讪讪道,不知道说什么:“抱歉,我……”
白清竹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笑了笑,“没事。”
她顿了顿,喃喃道:“本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去接宝宝还有一会儿,余故里打算去楼下熟悉一下厨房,情况允许的话,说不定能做几个简单的菜。
白清竹跟在她后面介绍。
“碗筷都是新添置的,还都没有拆封啊……”余故里都看了看,说道。
有一个快递刚拆封,外面的纸盒还没有扔掉,上面的日期居然正好是昨天。
里面放的居然是一个砂锅。
如果不是特别会煲汤的人,否则一般人很少会特意去买砂锅的。
“刚添置的。”白清竹站在门口说道。
余故里点点头,“你也会做饭吗?”
“会,但不好吃。”白清竹说,“只给一个人做过,吃过一次之后,她就没再让我碰过火,她说我不光轰炸她的胃,还要践踏她的味蕾。”
余故里被这话逗乐了,甚至能想象到当时热闹的场景,“那你平时都怎么吃啊?”
“外卖,或者员工食堂。”白清竹说道。
余故里折腾到了抽油烟机那。
油烟机是全触控的,旁边也没有说明书,功能按钮都是一些五花八门的图标,她一边研究,一边心不在焉的说道:“我之前就想问了,你们当医生的都这么有钱的吗……”
白清竹却沉默了一下,回头望了眼大却很空旷的房子,说道:“这些是家里人留下来的遗产。”
余故里一愣,有些迟疑,却没问出口。
白清竹却主动笑了笑,说道:“盛溪跟你说,我是孤儿对吧?”
余故里犹豫着点点头。
“她也没说错。”白清竹道:“是后来出了些事,我算是……一家团圆了。”
虽然是一家团圆,但是她好像看上去并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余故里也只能干巴巴的说了句,“那……恭喜……”
“谢谢。”白清竹应了。
余故里连忙转移话题,“这个油烟机你会用吗?我分不太清这些按钮都是什么……”
白清竹走到余故里旁边站定。
余故里鼻尖又闻到了那抹挥之不去的冷香,不由下意识放缓了呼吸,仔仔细细的闻了起来。
她说不出为什么,只是这股香味让她总有一种从内心深处生起的熟悉感,更让她有一种沉迷眷恋的感觉。
伴随着那股冷香,白清竹的话也同时一字不差的传到了她耳朵里。
白清竹:“我不会。”
“啊,好……嗯?”余故里下意识点头的动作走到半中央硬生生扭了个弯,看着白清竹,瞪大眼睛说道:“你说什么?”
白清竹面不改色,“我也不会。”
余故里继续看她。
白清竹目光往左飘,“我是说真的,我没进过厨房。”
余故里:“……”
看了一眼说不会,她还走过来干什么啊!
显摆她身上的味儿多好闻吗!
余故里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那我试试看好了……”她哭笑不得的说道:“我自己熟悉一下。”
白清竹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厨房。
不多时,外面客厅传出了新闻的声音。
电视上的新文成了此刻最佳的背景音,恍惚间,余故里觉得这一幕又似乎有些说不出来的、诡异的熟悉感。
就好像这一幕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了一样。
在满心疑虑间做了几个简单的饭菜,余故里收拾收拾便要赶快出门接宝宝,临到要出门了,却看到已经穿戴整齐的白清竹拿着伞站到了她面前。
余故里换鞋的间隙抬起头。
“外面雨下大了。”白清竹说道:“我今天休息,送你过去吧,正好带你认认路。”
余故里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风雨都很大。她没有车,这种天气去接宝宝,即便是打着伞也要被淋一身的雨,而且宝宝腿骨折,很怕再磕到碰到,短短的挣扎了不过一瞬间,她就点头说道:“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白清竹去车库开了车。
余故里上车系好安全带,车子却还没启动。
两人的目光不谋而合撞在一起,白清竹说道:“导航。”
余故里愣了愣,抱歉的说,“啊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知道路……”
她刚才说什么‘正好带你认认路’……
余故里一边戳手机,调整好了目标地点之后,车辆缓缓驶离了小区。
幼儿园外面密密麻麻的挤满了车辆,堵车堵得厉害,根本开不进去。
白清竹看了眼,干脆把车停在了路边,说道:“下车去接吧。”
余故里也有这个打算,说道:“那你先倒车吧,我去把宝宝带出来。”
白清竹点点头,看着余故里下了车,过会儿才将车转了个方向。
期间她一直从后视镜里盯着幼儿园门口的方向。
直到从后视镜中看到了余故里艰难的撑着伞,怀中还抱着个一只脚上还打着石膏的小朋友的时候,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来不及多想,白清竹拿伞下车。
不远处,余故里累的直喘气,胳膊不停的在打着哆嗦,却还是咬着牙坚持着。
余清越在她怀里,嫩生生的小手努力的抓着伞柄,一手挂在余故里脖子上,奶声奶气的说道:“妈妈你让我下来呀,越越自己蹦。”
“不行。”余故里说道:“大夫说了,你的脚一定不能碰到水,也不能落地,不然以后会留下后遗症……宝宝别说话,妈妈……啊……”
怀中陡然一轻。
余故里猛地抬起头,却发现比她高了快一个头的白清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面前,已经将孩子接了过去。
余故里一愣,看着她单手抱崽还稳如泰山的手,不由下意识晃了晃自己常年操劳过度,又有旧伤的右手。
“你怎么……”余故里道。
“先回车上。”白清竹道。
余故里赶忙点头。
余清越双眼锃亮,也察觉到自己坐的很稳当,不由兴奋的踢踏起了小胖腿儿,冲着余故里说:“我们要冲了吗妈妈!”
“冲……”余故里把‘你妹’这两个字默默咽回肚子里,跟着已经迈开了步伐的白清竹顶着雨回到了车上。
回到车上之后,免不了又是一番忙碌的整顿。
余故里和余清越坐在后座上,忍不住感激道:“真是太谢谢了,看不出来你力气这么大……”
余清越小朋友今年五岁半,正好一米二,卡在了不能享受半价优惠的尴尬期,体重更是被身高拖累,已经足足五十斤了。
也不知道是随了谁,长得这么快,苦了手上有伤的老母亲,每天要吭哧吭哧扛着她上学。
是以,白清竹刚才稳稳的把余清越直接接过去,还抱的很稳,可给她吓了一大跳。
“不用这么客气。我是外科大夫,平时少不了会锻炼身体,高考为了能拿到奖学金,还报了几个体育项目竞赛。”白清竹用手拨了一下有些湿润的发丝。
“这么厉害。”余故里惊讶道。
白清竹身材其实是很匀称的,只是她个子比较高,看上去就显得很瘦削,体格一点看不出会是参加体育项目的样子。
她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做了两个俯卧撑就倒地不起的怂样,问了一个国际问题,说道:“那你做俯卧撑,一分钟能起落多少次?”
白清竹将车稳稳的开出,从后视镜中看了眼余故里,想了想说道:“高中的时候参加过一次友谊赛,我可以……”
她顿了顿,唇角噙着一抹笑,说道:“驮着一个八十斤的人,一分钟起落二十五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