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结束,卫珍回到学校,发现在补课班复习过的知识,貌似有一点用处,起码她能够看懂课本上最基础的知识,而不是两眼一抹黑了。
可是也仅此而已,更深一步的内容,她便又不知道了。
一想到顾卫哲和蒋丽给自己花了那么多钱,小兵卫珍难得有些着急。
然而着急造成的后果就是越来越难以直视自己糟糕的成绩,她的拖延症更严重了。
新学期开始,顾明月获得了出国交换的名额,为期一年半,高三开学才回来。而李媛也开始准备学习雅思,方便将来申请国外的大学。
卫珍和其他同学去送顾明月,回来后,她一个人走在学校里,更迷惘了——
眼看身边的小伙伴一个个都有了出路,只有她自己还在和这些枯燥的知识作斗争,她到底该怎么办呢?
卫珍叹了口气,踢飞了路边一个小石子,思考未来真是一件让人忧愁的事情。
小石子落到不远处的草丛里,卫珍听见里面传来一声细微的抽泣声。
“谁在那里?”卫珍被吓了一跳。
没有人回应。
现在天色已晚,学校为了搞绿化,栽种了齐腰高的灌木,有人往里面一躲,根本看不出身形。
就在卫珍怀疑或许是路过的野猫时,里面传来一声更响亮的抽泣声。
卫珍:“.......”
她拨开草丛,走了进去。
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躲在一颗树下,身边堆满了白色的纸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见卫珍进来,抽噎道:“对不、起,我、我打扰到你了吧——”
卫珍:“呃——你还好吗?”
女生微胖,皮肤黝黑,坐在地上双眼通红,看上去情况很不妙的样子。
“我不好,一点也不好。”女生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新渗出的眼泪,“同学,你是哪个年级的啊?可不可以陪陪我?”
卫珍犹豫了下,坐到女生身边,关切道:“我是高一的新生,你怎么了?”
“高一啊,真好,还很小呢。”女生嘟囔了句,转头开始倾诉自己的委屈,“我今年高三了,还有不到三个月就要高考了——”
“你知道,我本来准备一个竞赛、就是那个化学竞赛。”女生打了个嗝,“我高二一整年的时间都在准备这个竞赛,只要能拿到银奖,就有保送的名额,学杂费都不用交了。”
卫珍点点头,拍了拍女生的背,让她慢点说。
市一中作为全省的重点高中,为了提升知名度,每年都会组织不少擅长某类科目的学生冲击各项全国类或者全球性质的比赛。
而这种比赛对于学生来说,往往有着丰厚的报酬,一般往往可以填写到自己的简历中,申请国外的名牌大学;再或者就是国内名牌大学的保送名额,可以免除学生的学杂费。
这些卫珍刚开学的时候就被老师们反复宣传,早都听得耳朵长茧子了。
像是顾明月这次出国交换,中途也会顺带参与一个全球性质的高中生比赛。
这些竞赛啊什么的,卫珍知道,但是离她太遥远了。
毕竟她现在不说门门达到优秀线,连及格线都困难呢!
女生继续道:“今天出成绩,我、我就差一分,就能拿到保送名额!”
说到这里,情绪本来平静不少的女生又开始哭了,“这事儿都怪我,考试前一天我和同学出去庆祝,你说说,我是不是脑子有坑啊,觉得自己准备了一年胜券在握了,可是我哪里来的资格去庆祝呢?一考完试我就觉得自己要完了。”
“我的爸爸妈妈都是农民,省吃俭用供我上了这个高中。我高二一年都在专攻这个竞赛,其他科目根本来不及学,我复读、哪儿来的钱让我复读啊!?”
翻来覆去不过几句话,“后悔”、“贪玩”、“就差一分”........
听着女生絮絮叨叨的抱怨,卫珍心里有些堵。
她忍不住说道:“现在离高考还有三个月,你能参加竞赛,证明你很聪明,其他科目好好学也是来得及的!要是你家条件实在太困难,也可以申请助学金。”
卫珍其实想说,如果实在困难,找她也可以。
每个月顾卫哲和蒋丽都会给她不少零花钱,她又没什么用的,还不如拿来做好事。
女生胖乎乎的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谢谢你。不过现在的一切,都是我应得的。”
“我忘了和你说,就那一分,正常状态下我是完全可以拿到的。但是比赛前一晚上我没忍住诱惑,通宵了一晚上,第二天考试我往考场上一坐,就明白我这场考试不行了。”
卫珍想说些什么话安慰女生,可是话到嘴边,她又说不出口——
往往都是说着容易做着难。
谁不知道努力、坚持、勇于坐冷板凳就能成功的道理?
这个女生没有坚持下来,败在了最后一步。
可是这是她自己的决定,卫珍又有什么立场去指责呢?
要不然说一些心灵鸡汤,“下一次更好”、“你的人生有无限可能”,这样真的能安慰到对方吗?
卫珍心想,不会的,这些话根本没有力量,安慰不到一个承载了全家希望却失败的女孩子。
正当卫珍犹豫半天,也没组织好语言的时候,女生抽完了最后一张纸巾,她看了眼天色,发现已经不早了。
她站了起来,略黑的皮肤浮现一抹羞惭,“小妹妹,真的麻烦你了,明明我们不认识,却要被我拉着叨叨这么久——”
“没事的。”卫珍轻松不少,“对你有帮助就好,希望你能早点走出来。”
“嗯,我会的。”女生露出一个很奇怪的笑容,轻声道,“谢谢你。”
卫珍告别那个女生后,依旧对女生最后的微笑耿耿于怀——
那个笑也太让人不舒服了。
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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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卫珍就清楚她的不舒服来自哪里了——
学校一栋废弃不用的办公楼拉起了长长的黄色封条,不断有警.察和记者出入。
“出什么事儿了?G楼不是堆放杂物的吗,干嘛不让过啊!”
“是啊,这样上体育课得绕到好远!”
“别抱怨了,听说有人跳楼了!”
“嘶——真的假的!”
“好像是一个高三的学姐,听说是学业压力太大,想不开就跳楼了。”
“据说人是大清早从楼上跳下去的,六层楼高啊,听说脑浆子溅了一地,太恶心了!”一个男生说道。
三班众人立马响起一阵嘘声,赶走了故意恶心人的男生。
“不过我觉得啊,那个高三女生也不一定是因为学业压力太大,我记得新闻上不也有好多是怀孕了、不敢和家里人说,才跳楼的吗?”
“哎人家都死了,你能不能嘴上积点德啊!”有人训斥道。
虽然话是这样说,可死的那个女生她们都不认识,要是真的想给跳楼的女生尊重,就不会这样聚众讨论了。
“听说那个学姐在学校没有朋友,是个只会学习的怪胎,和大家格格不入。”
“好像精神上还有些问题,总喜欢拉着人絮絮叨叨,一直吃着药治疗呢,听说就是因为这个,她特别胖呢!”
“天呐,好可怜——”
讨论的声音随着早读铃声的响起而终结。
“卫珍,你怎么啦?!”路过的女生指着卫珍桌上的笔记本,惊呼道。
卫珍握笔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笔尖深深扎进了笔记本中,画出一道凌乱的曲线。
最重要的是,泪水模糊了卫珍的视线,而卫珍似乎毫无察觉,仍旧用力在本子上戳戳画画。
“你没事儿吧?”女生小声道。
“我没事。”卫珍匆忙抹掉了脸上的泪水。
前因后果串联成无人知晓的真相。
事已至此,卫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握住了笔杆,从来没觉得眼前的课本能带给人这么大的影响,居然能让人付出生命的代价。
“喂,要不然你先睡会儿?等会儿老师来了再换我睡。”同桌趴在桌子上,打了个哈欠——
自从卫珍的成绩退步后,她就被班主任调到了后排,和一群后进生坐同桌。
久而久之,一向遵守纪律、作风优良的卫珍也被沾染了一些不好的习惯。
卫珍低声道:“我不会睡了。”
“啊?什么?”同桌掏了掏耳朵,没有听清。
“我说,我不会再这样下去了!”卫珍重重捶桌,大声道,“我倒想知道,学这个破习有什么难的!不就是几本书吗!到底有什么难的啊!”
“她到底在怕什么!我真的就不明白了!”
“我以后都不会再这样了,等到那时候就太晚了!”
全班安静了下来。
同桌看了眼周围,尴尬提醒道:“.........大姐,你不睡就不睡,喊这么大声干嘛.......”
讲台上的老师听见卫珍的大吼,反而欣慰道:“大家都要向卫珍同学学习啊!”
就这样,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卫珍打开了自己崭新的课本。
翻到第一课,开始旁若无人大声的朗读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不一定能更新,具体等网站通知吧。
也是时候反思一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