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
琴酒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照进屋内,将不大的房间照得亮亮堂堂,没有遗落任何角落。琴酒双眼微眯,站在阳光之中,阳光落在银色长发上形成了一层光晕。他站在落地窗前,目光投向窗外,好像在看窗外正在融化的满地雪色,又好像什么都没看,眼神空茫悠远。
一看就是在走神。
赤井秀一身上系着围裙,端着碗碟从厨房出来,把早饭放到客厅的餐桌上,看着琴酒深沉的背影,翻了个白眼,“Gin!”
琴酒转过身来看他,墨绿色的眼中清晰地写着两个字:干嘛?
赤井秀一站在餐桌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说干嘛?
琴酒的目光微微向下偏了偏,看到餐桌上摆着的三明治,后知后觉地想:哦,吃早饭。
不怪他反应不过来,被人叫吃早饭这种事在琴酒的人生中可以说是第一次出现。
琴酒沉默的走到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眼前的三明治,眼神落点定在三明治上,干巴巴地道了一声谢。
赤井秀一险些被嘴里的三明治噎死,他一边捂着嘴咳嗽,一边抬眼惊讶地看着琴酒。
他当然不是心甘情愿地做琴酒的保姆的,但两个人现在住在一起也是客观需要,总要互相迁就。不说琴酒愿不愿意做饭,他做出来的饭能不能吃也是个问题。赤井秀一主动表示担任厨师的工作主要还是为了自己的胃着想。没想到只是做个简单的三明治,琴酒居然会道谢?!
虽然是情理之中,但这可是那个琴酒!——让人感觉非常意料之外了。
琴酒一脸严肃地嚼着嘴里的三明治,看着咳嗽还不忘看他的赤井秀一:他咳嗽就咳嗽,为什么要看着我?
琴酒想了想,抬手拿了个杯子,拎起旁边的水壶倒了杯水,递给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更惊讶了。他接过水杯,下意识地低头喝水。
要知道他卧底的时候,琴酒别说给人递水,别人递给他的水他都不接。
不过想想也是,琴酒又不是社交障碍,顶多只是卧底的时候过于严肃高冷,警惕心强到像是有被害妄想症。现在的琴酒也在适应脱离卧底身份之后的生活吧!
赤井秀一一手水杯,一手三明治,打量着琴酒今天的一身装扮。然后,他看着琴酒身上的米色毛衣跟墨绿色的工装裤,露出惨不忍睹的眼神,如果这就是琴酒的伪装的话,他跟以前最大的差别就是把银色长发梳成了高马尾。
赤井秀一的内心蠢蠢欲动,他自己为了躲开黑衣组织的追杀还把长发剪了呢,为什么琴酒就不行?!
“Gin,一会儿出去买衣服吗?”赤井秀一顶着琴酒怀疑的眼神,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虽然说大部分东西可以等到回了美国再买,但出门的衣服总要有吧。”
琴酒理智上认为赤井秀一的提议是对的,现在他身上这身衣服还是从他自己浩如烟海的黑衣服里勉强找出来的。
但是,琴酒拿起空的三明治碟子,走向厨房,冷声道:“你很闲?”
“接下来的事情,詹姆斯在跟进了。”赤井秀一单手托腮,看着琴酒在厨房冲洗碟子的背影,反问道,“你不是也很闲?”
理论上来讲,‘琴酒’在日本公安围捕时成功逃脱现在处于失踪状态,被迫暂时和赤井秀一同居也是因为这个。至于赤井秀一,如果他想参与接下来的事肯定是没问题,但实际上他对官方扯皮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趁现在琴酒的通缉令还没发,赶紧给琴酒改变一下形象是正经的。
赤井秀一站起身,找出两顶针织帽,自己戴了一顶,拿着另一顶对琴酒示意。琴酒黑着脸接过针织帽给自己戴上,眼不见心不烦。
赤井秀一穿上外套,看了一眼戴针织帽的琴酒,挺新奇的。可惜琴酒的肩膀比他宽,他的衣服琴酒都穿不了。
好在琴酒本身就不怕冷,有了血清之后颇有寒暑不侵的意思,穿着毛衣出门也不觉得冷。
赤井秀一打开房门,走出门后感受了一下,转过头对琴酒说:“今天天气不错,也没什么风。”
的确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瓦蓝的天空澄澈得如同水晶一般,昨天下的雪将屋檐描出一道白边,又被温暖的太阳烤化,细密的水珠滴滴答答地落到地面上。
琴酒和赤井秀一并肩而行,脚下踩着有些湿润的街道,迎着阳光的方向向前走。赤井秀一呼出一口白气,问:“Gin,你不冷吗?”
“恩。”琴酒应了一声,眉头微微皱起,“你能不能走快点儿?”
赤井秀一无奈地点点头,加快了脚步。看琴酒的样子就知道,在街上悠闲地散步绝对不是他的生活方式之一。
他们两个抽空逛街,可怜同样作为剿灭组织的主力的安室透,哦,不,现在应该叫降谷零才对,还有相同境地的终于可以恢复本名本堂瑛海的水无怜奈,这两个人依旧在痛苦的加班。
本堂瑛海一个CIA基本上可以算是在日本单打独斗,神盾局除了琴酒好歹还有一个娜塔莎罗曼诺夫,算下来就FBI来的人最多。
三方合作是合作,现在合作结束了争功劳也一点儿都不含糊。
琴酒跟朗姆火拼那天,安室透传消息给日本公安,日本公安在围剿朗姆的同时自然也不会放过其他据点。他们趁着主力都被朗姆火拼引走的时候把据点里剩下三瓜两枣一锅端了。
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日本公安、FBI、CIA、神盾局四方扯皮当然不是为这些小鱼小虾,而是为了抓到的为组织服务那些研究员。他们有些是被抓到组织参与研究的,有的是被组织联系到后自愿参加研究的,有父母就是组织的研究员自己学成后子承父业的,甚至还有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为犯罪组织工作的……情况不一,量刑也不一样。而且组织里的研究员根本没有浑水摸鱼的,几乎各个都能被称为科学家,没本事的人在组织里是活不久的。
安室透带着属下挨个审问黑衣组织的中下层成员,本堂瑛海、娜塔莎罗曼诺夫、詹姆斯布莱克、黑田兵卫四个人则对这些研究员的归属展开了激烈讨论。面对黑田兵卫,其余三个人自然是要联合起来。但黑田兵卫占有本场优势,双方僵持不下。
面对这种状况,詹姆斯布莱克想起了自家黑肚皮的探员,娜塔莎罗曼诺夫也想到了气场强大的琴酒。
“阿嚏!”
琴酒和赤井秀一同时打了个喷嚏。
两人对视一眼,赤井秀一揉了揉鼻梁,“肯定是詹姆斯在骂我。”
琴酒斜他一眼,对这种迷信的说法不予置评。“你感冒了不要传染给我。”
“要感冒也应该是你先。”赤井秀一意有所指地用眼神示意琴酒只穿了毛衣的上半身,脚下一转进了一栋商厦。
一方面,人流量越大越不容易被注意到,另一方面,赤井秀一脸上带着迷之笑容领着琴酒在一家门店门前停下了。
那是一家看起来就非常高端的……发廊。
琴酒冷冷地看着赤井秀一,眼神像是在说,我就知道你别有居心!
赤井秀一按下自己的小心思,一本正经地劝他,“我之前不也为了隐蔽把头发剪了吗?”
琴酒不为所动地说:“你现在可以继续留了。”
赤井秀一没再继续劝,只是定定地看着琴酒。
他们对视的第一分钟,琴酒坚定不移。
第二分钟,琴酒开始动摇。
第三分钟,琴酒妥协了。
他自己也知道这一头直垂腰间的银发的确是太显眼了,但是,琴酒的目光划过理发师们手上拿着的利器,脸色深沉地想,除了BOSS没有人能拿着剪子对着我的头。
赤井秀一就算一开始不知道琴酒对剪发的抗拒原因,现在也明白了。他叹了口气,觉得琴酒现在这种警惕心过剩,绝对是卧底时间太长的后遗症。
赤井秀一向前跨出一步,站到了琴酒的安全范围以内,微微抬眼,看进那双冷冰冰的墨绿色深渊中。他的语气很平静,也很淡然,带着一股天经地义的味道,他说:“琴酒,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琴酒在赤井秀一动的时候,身上的肌肉习惯性地紧绷起来,处于随时可以动手的状态。
半年以前,敢离他这么近的人会立刻得到一颗子弹,但是现在不行。琴酒强迫自己放松下来。他不应该信任任何人,但他必须学着这么做。成为一个合格的卧底必须要融入到卧底的组织之中。从现在开始,直到他找到时间倒流的情报,他就是神盾局的人。他必须接受所有的束缚,把警方的人当做自己的同伴。
赤井秀一看着琴酒的眼睛,几乎能听到冰墙慢慢碎裂的声音,他加重了砝码,“你知道,真动手的话,我打不过你。”
信任和警惕并非不能共存的。
赤井秀一知道该怎么说服琴酒,因为他们两个是一样的人。所以现在赤井秀一告诉琴酒,不信任别人也可以,信任你自己的实力。
琴酒深深地看了赤井秀一一眼,抬手推开了那扇玻璃门,对迎上来的服务人员说:“剪发,剪到齐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