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陆章
一束火红的月季躺在冰棺中。
黑发女人沉睡一般,捧着月季面容安详。
冰棺旁,放着一件椅子,椅子上的男人脸上汉水津津,压抑的痛苦,变成横纵在额头的青筋。
可?是他对待女人的动?作还是那样?温柔,如?同在抚摸一片云朵。
男人手指贴在女人冰凉的脸颊上,轻轻触碰女人的脸颊。他的眼角都是化不开的爱意,沉甸甸缀在眼尾。
火红的月季被覆盖,男人像是看不见女人脸上浮动?的黑色斑点吗,他俯身,温热的唇瓣轻轻碰上女人的额头。
近乎虔诚的一个吻。
“我好?想?你啊。”
鱼淮伸出胳膊,青筋毕露的手掌将最后一支红色药剂注入血管中。
药剂的注入让人类的身躯颤抖起来,鱼淮的背部绷紧,如?一张被拉满的弓。他喉管里发出压抑的哼叫,痛苦让他整个人从椅子上翻滚下去,在地上囚成一颗虾米。
一颗红色的、被煮熟的虾米。
一阵红色的血雾将鱼淮包裹,地上的男人痛苦的脸上露出一个怪异满足的笑容,他哆嗦着,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刀。
刀狠狠的向着他的手臂划下,皮开肉绽,从血管中汩汩流出的血液让腥味更加浓郁。
鱼淮盯着手臂上的伤处,眼睛一眨不眨。
是肉眼可?见,那近寸长的伤处逐渐愈合,狰狞的伤口在活跃的细胞下消失不见,只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和地上的血污宣告着,刚才?的一切都不是作假。
身躯上的痛苦逐渐消失,鱼淮抱着手臂大笑起来。
“成功了!”
鱼淮的笑声渐止,眼角的泪滴被一只手抹干。
鱼淮从地上爬起来,甚至顾不上身上的脏污,他温润的脸上被似癫似狂的笑容占据。
“成功了,成功了,程芙我要你醒过来!”
一只手将冰柜拉开,拉起女人的手,贴向男人的面颊。
鱼淮拿出一对红蓝药剂注入女人的手臂中,他耐心等着女人的反应,脸颊亲昵的贴着女人的脸。
没有呼吸,没有温度。
鱼淮脸上笑容仍旧,只有颤抖的双手泄露他的情绪。
“第二支…第二支…”
慌乱的大手,拿起身下的药剂,继续输入女人的肌肉中。
女人的肌肉仍旧是僵硬的,注入的红蓝液体甚至都没有能够在她的身躯中游走,只是淤积在女人的手臂上。
抱着女人的男人慌了,他紧紧搂住女人的身躯,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中,一向沉稳的人,竟然发出低泣声。
“不应该是这?样?的,我做过实验,注入药剂的小白鼠都可?以活过来,程芙你怎么醒不过来呢,别睡了,好?不好?,我求求你…”
沉眠的人听不见生者的呼唤。
温热的液体打湿女人的后颈,男人轻柔的将女人放下,放在冰棺里。月季花躺在女人身边,火红的一片映不上女人苍白的唇色。
男人擦干净女人脸上的血液,声音的温柔,如?同安抚妻子的丈夫,“等我一等,就一会,你就能醒过来。”
鱼淮笑着轻吻女人的额头,将冰棺拉上,转身,脸上的温柔瞬间消失殆尽,一片漠然的冷峻,时隔多年又出现它主人的脸上。
室内,所有的声音消失殆尽,冰棺内的月季也安静的躺在女人身边。
等到鱼淮走后,一串细碎的脚步声,谨慎的从门?外?穿梭进入。
鱼月月蹑手蹑脚的将门?带上。
鱼淮情绪波动?大,忘记将门?关上,这?才?给予鱼月月便利。
进入室内,寒冷的空气像利剑一样?朝着鱼月月扑来,鱼月月捂着裸-露的皮肤,忍不住打哆嗦,她跺跺脚,环顾四周。
雪白的空间内布置得当,碎花桌布,毛绒软垫,原木桌子,柔软沙发将这?个冰冷的空间装扮,温馨的如?同有一个极其?顾家?的两夫妻共同打造的一个家?。
除了没有窗户。
屋顶两旁是两根硕大的矩形铁管,冷气不断从铁管往室内输送,将室内的温度维持在低温范围内。
鱼月月捡起沙发上一块软垫披着,朝着房间内唯一一个大型物件走去。
那是一个雪白的透明冰棺,因为玻璃隔断的遮挡,鱼月月只能看清冰棺的一角,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里面似乎躺着一个人。
鱼月月不断靠近,她越过地上那一滩红色血液,看着血色的手上从地上延绵到冰棺上。
而冰棺里躺着的正是她熟悉的人——她的小姨程芙。
肩上的垫子滑落,鱼月月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如?同哑了一样?,喉管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小…姨…”
颤抖的声音在空气中打着旋儿,鱼月月靠近冰棺,泪水糊满脸颊。
“原来是这?样?啊…”鱼月月自?嘲一笑。
“难怪,难怪…”
如?果是小姨,那鱼淮做的一切都可?以得到解释。
鱼月月一抹脸,眼睛还是忍不住湿润。她趴在冰棺上,对着里面的女人说?话,“小姨,我也好?想?你,他们都不肯让我知道你的墓地在哪里,都瞒着我…”
程芙最后一次执行任务是作为卧底,里应外?合,将大毒枭交易的地点传递给警队。
按照一些人说?法,任务很成功,只牺牲五名警察,就将盘桓良久的两个毒枭揪出来。
缉毒警察,身前不露脸,死后不立碑。
程芙就是那五个警察中的一个,最年轻的那个。
被垂死挣扎的毒枭注射新-型-毒毒-品、被虐打,她被找到的时候,身上没有一块好?肉。五个警察,被示-威一样?丢在人群最集中的地方,毒-品发作的时候,被所有人看见。
毒枭被绳之以法,执行枪决。
但是,对于程芙的死亡,到现在,鱼月月仍旧不能释怀。
她小姨明明是可?以活下来的。
泪水再一次模糊视线,鱼月月推开冰棺,俯下身握住程芙的手掌。
“小姨啊,你怎么就那么倔呢,你知道吗,国家?现在对于禁毒宣传力度越来越大了,很多人不会再抱有侥幸心理的去尝试;似乎一切都在变好?呢。”
她的感概没有人听见,陷于永久沉睡的人,又如?何给予她同样?温暖的拥抱。
鱼月月还想?说?什么,大门?被嘭的一声打开。
鱼淮一脸肃穆的站在门?口,冷然的盯着闯入的鱼月月。
那样?冷漠的眼神让鱼月月感到无比陌生。
“小叔。”
鱼淮没有回?答鱼月月的呼唤,他坚定的往前走,身后拖着两条鱼尾。
鱼月月看见鱼淮身后的鱼尾,眼睛瞪圆。
那是深蓝和银月。
鱼月月挡在鱼淮面前,鱼淮冷漠的伸出手将她扔开。
他白衬衫下的手掌上布满黑色的鳞片,连他的眼睛也变成竖瞳。
鱼淮直立向前走,拉起因松手掉落在地上的鲛人。
鱼月月捂住胸口,沉闷的痛感从她的胸口扩散。
她看向那两条失去意识的人鱼,轻呼出声,“深蓝!”
软绵的鱼尾被仍在地上,鱼月月的呼唤没有叫醒任何一个人。
鱼淮磨着锋利的刀,雪白的刀刃就要落下。
银色鱼尾的主人忽然醒来,长叹一声,看着失去理智的鱼淮,说?到,“你这?样?做救不了她。”
鱼淮的动?作顿住一瞬,但是刀尖仍旧往下。
银月叹息,“鲛人的肉,人类吃下只会如?□□,你想?让她死的更快吗?”
沉默不语的鱼淮打破自?己的沉默,“她已经死了,不会更糟糕。”
“会的,鲛人的血肉会让她腐烂的更快。”
果然,鱼淮的动?作停下,刀尖插在蓝色鱼尾上,银月微微阖目。
鱼淮抽出刀,横在银月的脖子上,声音冷冽,“要怎样?做,才?能让她醒过来。”
银月抬眸,对上鱼淮已经失去人类特征的眼睛,微微摆头。
“你现在已经不是人类了吧,虽然不知道你用什么办法将自?己变成这?样?,但是用你自?己的血肉或许可?以一试。”
鱼淮的刀还没有放下,刀刃割破银月的脖子,红色的血液从银月脖子上流出。
红色!
鱼淮敛眸,眸色暗沉。
银月倒是不在意,他很好?奇人类是不是真的会爱上人,不参杂欺骗、虚妄是真诚的爱意。
“如?果你爱她,将你的血肉分给她,爱人温热的血脉或许会让她活过来。”
鱼淮放下刀,掐住银月的脖子,“你的血液为什么是红色的!”
“因为,我不爱她了,这?是对于曾经我承诺的惩罚。”
鲛人爱人的死亡会带走他们长生的能力、不爱也就意味着爱人在心中的死亡。
就像是,童话里得不到爱的美人鱼会变成泡沫。
失去爱人的鲛人会失去一半的寿命。
鱼淮一下就明白银月的意思,他站起身,走到冰棺前,注视冰棺里的爱人。
手臂横贯在宾馆之上,紫色的血液疯狂从伤口涌出。
鱼淮盯着伤口,一旦伤口要愈合,刀刃就会再次降临,新的血液重新补充。
血液喂入死去的□□,得到的真的是失去良久的爱人吗。
鱼月月看着鱼淮的一意孤行。
鱼淮盯着冰棺里的女人,视线不曾移开。
火红的月季上溅落古怪的血液,一个滚烫的圆点落在红色的花瓣上。
僵直多年的手指,缓缓地,在鱼淮惊喜的目光中,动?了动?。
作者有话要说:珍爱生命,远离毒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