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迮快十二点时回到肖果果的房间,肖果果人已经躺下了,蜷缩着身体,以极度不安的姿态窝在被子里。
不过灯还开着,可能是怕什么东西进来吧。
乔安迮进来难免发出了一些声响,肖果果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立刻弹坐起来,见是乔安迮正在脱外套,松了一口气,又躺了回去。
乔安迮从衣服里取出那一团针线,放在了桌子上,之后便去洗了个漱。
闭灯之前乔安迮很自然地和肖果果说了一声,以防她再次尖叫着用她那可怕的眼神盯着他。
乔安迮拿着被去沙发上睡了。
沙发对于他这种高个子男人来说简直狭小不堪,稍微翻下身就能折到地上去,乔安迮感觉非常难受。
他一直在想刚刚看过的那封信。
虽然主要的线索出来了,但是有很多细节根本解释不了。
为什么那个李媛慧看到的乔安迮和纪临已经绑定成为队友?为什么肖果果身份真的是老师?为什么乔安迮会接替奶奶完成她的任务……
乔安迮盯着黑色的天花板,缓缓在脑中捋着思路。
这封信时间来自未来不假,但是却在今天被看到,说明在世界中,这封信写于今天之前,而世界的时间应该不会说谎,不会弄乱先后顺序,所以先发生的应该是信中李媛慧所说的,之后才会有他们现在过的世界……
那么怎么解释才能让以上的行得通呢?
乔安迮想的飞快,立刻得出一个让他不可置信的结论。
他是从未来回到过去的人!他们都是!
他们都是从未来回到了过去,也就是现在,但是因为世界里的痕迹不会改变,所以未来的痕迹保留下来了,这才出现了收到未来的信这一幕。
这个想法吓了他一跳,乔安迮不愿意相信。
这么说,未来的他和纪临在这个世界组队就说的通了,一切都说的通了,一切都重新开始了,所以会有巨大的差异。
但是为什么他重新来过了?亦或是其他人重新来过导致了他重新来过?
他没有未来的记忆,自然什么也不知道。
但是纪临和他说过,他有一天突然不爱笑了……
是纪临不笑的那一天吗?那一天就是所有人重新开始的日子?
怪不得看完信后纪临表情不太好,他可能也猜到这个结果了。
也许这个猜想不现实,但乔安迮已经经历了世界,世界使他从一个无神论者成功转变为了鬼神论者,现在的乔安迮看来,没什么不可能的了。
好在乔安迮心大,适应力强,很快就接受了自己重头再来的事实。
未来好也罢坏也罢,终究是消失了,现在的他才是最真实的,从现在开始努力向好发展就行了。
不过……
太他娘的气了!为什么未来的乔安迮在第一个世界的今天就绑定了纪临?!为什么这次就没有?!
乔安迮在黑暗中吹胡子瞪眼,胡子还是他臆想出来的。
夜深人静,乔安迮与瞌睡虫抵挡了一会,想要听听有什么奇怪的动静,结果是在难挡困意,挤在沙发里睡着了。
三更半夜,他果不其然地醒了过来,怀里多了那个幼童。
第三次见他了,乔安迮适应能力强了一些,幼童对他毛骨悚然地笑也不怕了,乔安迮坐起来,抱着幼童,喃喃道:“你认识我吗?”认识……未来的我吗……
乔安迮当然听不到这个小鬼孩回答,叹了口气,说:“你要是香喷喷的该多好。”
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在乔安迮脑海中滋生。
他想给这个幼童洗个澡。
乔安迮盯着幼童烂掉的脸,眼眶中破碎的眼珠,如果洗了,会不会碎啊。
万一这个小鬼孩生气了会不会把他掐死呢……
幼童哇哇地乱叫,很兴奋地伸出两只灰白的手臂想要乔安迮抱。
乔安迮一咬牙,抱着他摸黑去了浴室。
如果是鬼的话,洗澡应该用凉水吧。
他把幼童放到地上,拿了一个大盆蹲在他身边放水。
一边放水一边试水温,水很冰,乔安迮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幼童一直都略带好奇地用那双“眼睛”盯着乔安迮放水,除去非人因素,这个幼童的表现就是一个正常的两岁孩童,水还没放满,幼童就往前一趴,滚进了盆里,溅了乔安迮一身水花。
能主动进去,说明这幼童不排斥水。
在幼童跌进水里的瞬间,乔安迮连忙把幼童捞出水面,怕他呛水。
后知后觉地发现,幼童已经死了,他不用在乎这些。
乔安迮找了一瓶玫瑰精油,打开让幼童试闻了一下,得到他很喜欢的讯号后,乔安迮才敢把精油全倒进盆里。
做这些可不是没事闲的,毕竟他要陪着幼童睡一夜,香味儿总比烂肉味儿强吧……他是为了自己后半夜的睡眠着想。
没敢让幼童泡时间太长,乔安迮适可而止,抓了条毛巾把他的身体简单擦了擦,擦到脸时格外小心,洗澡的确有用,臭味消失了一大半,而且被香味掩盖,另一半也可以忽略掉了。
乔安迮对自己的努力结果很满意,紧接着就打算抱他回去继续躺着。
一转身魂差点没被吓出来。
浴室门口横着一张脸。
下一秒,乔安迮略微松了一口气。
是肖果果。
不过,乔安迮还是有些警惕,他怕肖果果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你在做什么……”肖果果略带哭腔地问,看样子像是吓呆了。
乔安迮抱着刚洗完澡的鬼孩子,手紧了紧:“你觉得我在做什么?”
“他是什么……你别吓我……乔安迮……”肖果果后退几步,“我要喊人了,呜呜呜……救命!”
乔安迮抱着孩子一个箭步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捂住肖果果的嘴。
“不许叫,我不是要害你,”乔安迮压低声音。
乔安迮身上的幼童开始咿呀咿呀地叫,胡乱地挥着手。
乔安迮一直捂着肖果果的嘴,肖果果逐渐冷静下来,看了一眼幼童,对乔安迮点了下头。
乔安迮这才放开她。
“他是谁?”肖果果轻轻咳了几声,问,她对幼童很好奇,但是因为害怕,所以每次看他之后都会立刻转移视线。
“我任务中的小孩。”
“你为什么给他洗澡?”肖果果颤抖地问。
乔安迮皱眉:“他身上的味道很重。”
肖果果视线转移,转移到了乔安迮放在桌子上的针线身上。
“那个……乔先生……我想和你说一件事……我也不确定对不对,但是我猜这件事很重要……”肖果果支支吾吾地说,又看了那个小孩一眼。
小孩心情很好地哼哼唧唧,冰凉的手一直缠着乔安迮胳膊不放。
“你说吧。”
“你放在桌子上的针线,我在那个小屋里见过……”肖果果说,“当时那个人用这种针线缝住了一个和你抱着的……孩子情况差不多的小孩……然后那个小孩就好了……”
“好了是什么意思?”乔安迮狐疑地问。
“就是变好了,痊愈了,我看的清清楚楚,就是用这种特殊的线把眼睛和嘴巴缝合住,真的就好了……”
乔安迮在黑暗之中勉强看得见线,这针线长得和普通针线有点不同,针细到乔安迮在黑暗中根本看不见,一猜就不是用来缝衣服的,线很细腻,也是上等材料。
况且这是医生诊所里找到的,更是印证了,这针线是用于身体而非衣物。
乔安迮点头,问:“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肖果果苦笑,声音有些凄惨:“我觉得应该治疗一下这个小孩,我曾经差点当上妈妈,看着孩子死的惨,虽然很恐怖,但是还是不忍心……”
听到肖果果以前的遭遇,乔安迮对她心生同情,暂时放下对她的猜疑,把幼童放到面前的桌子上,摸索到了那根针,线已经穿入针孔,可以直接用。
乔安迮不太确定地说:“真的要缝起来?”
肖果果紧张地说:“他的手法好像很奇怪,我做过针线活,知道怎么勾那个手法,如果你信我的话……可以让我试一试……”
“咯咯……”幼童趴在桌子上,完全不知道面前两个大人在讨论什么。
乔安迮想了想,将针交到肖果果手上:“请吧。”
肖果果狠狠咽了一口吐沫,使劲摇摇头,这才走到幼童面前。
“你要是害怕我也不勉强你,”乔安迮站在一边淡淡地说。
“没关系……”肖果果又闭眼呼出一口冷气,轻轻抬起了幼童的脑袋。
“好冰,”肖果果眼泪又快留下来了,不过这次她没敢耽误,简单看了一下幼童脸上大大小小的窟窿,从一只眼睛开始缝起。
当针扎入幼童眼皮的那一刻,乔安迮身体开始紧绷,他也害怕会出什么错。
不过他愿意赌一把。
谢天谢地他赌对了,幼童一动不动地任肖果果摆布,口中还传来细微的轻哼,似乎在享受。
两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成功了,”肖果果有点开心,微微颤抖的手此刻平稳了不少,有了底气。
眼看着肖果果针线经过的地方以一种神奇的方式愈合,乔安迮看着都觉得不可思议。
肖果果手法很娴熟,幼童的脸就这么一点一点在肖果果的手中变得生动起来,眼窝中不再混浊,此刻是一双明亮的蓝眼睛,幼童的嘴也不再血淋淋,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很漂亮的小嘴。
一阵缝补过后,幼童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惹人怜爱的孩子,虽然身体依旧冰冷。
肖果果把线用了个干净,她做好收尾,之后转头,温柔地说:“你看,我说的没错,他现在很漂亮。”
“要是不缺牙就更完美了,”乔安迮盯着变漂亮的幼童,和任务中的照片别无二致,同样是缺了一颗牙,大概是死的时候牙还没长齐。
“这就没办法了,”肖果果裹紧披在自己身上的被子,“这是孩子的先天缺陷,外人不能干涉。”
门外两侧的房间同时响起两声凄厉的惨叫,噗呲声持续响起。
吴昊和于会,毫无意外地遇害了。
肖果果的平静神色立刻被慌张与恐惧取代,她的话又带着哭腔:“我会不会死……我会不会死啊……我帮了你应该不会死吧,会不会死……不要死……”
乔安迮终于抱起一直在桌子上向他索抱的幼童,他对肖果果说:“你冷静,也许你不出声他就找不着你呢。”
孩子比以前更乖巧了,安静地趴在乔安迮怀里,像是睡着了。
“我倒是想冷静……”肖果果拼命捂着嘴,十分压抑地哭着,眼泪不断从眼眶里流出来,但是她的声音不大,也是怕招来祸患。
今晚没有剁肉声,乔安迮向窗帘看去,一个女人的影子被极其细微的月光投射在了浅色的窗帘,女人在随风晃动。
又是那个被吊死的母亲!
乔安迮低低地骂了一声,他以为这个女鬼只能出现在主卧,谁知是跟着她的孩子移动,也就是说,他乔安迮在哪,她就在哪!
他最终还是客服了心理障碍,走到窗帘跟前,一把拉开。
仍然是那天的脸,如今近距离看,更是诡异的可以。
身后传来“咚”的一声巨响,乔安迮往后一看,发现肖果果被吓晕了。
乔安迮顿了顿,没有去管肖果果,举着孩子,想看看女人的反应,现在一切都要试一试!
也许女人会杀了他,也许女人会接过孩子给他线索,也许……
女人眼里没有杀意,她凸出的眼球扫了一眼昏迷在地上的肖果果,紧接着看向乔安迮,对他做了一个他看不懂的手势。
这个女人用枯瘦的食指比划了一个“一”,往前一捅。
什么意思?这是针刺的手势?
紧接着女人消失了。
乔安迮抱着幼童大惊失色,她不会用这个手势来杀他吧……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因为她没有杀他的理由,更可能是在用一个线索感谢他。
夜深人静。
乔安迮在窗边站了一会儿,借着月光,他撩开衣服,发现胸前的红叉痕迹不见了。
他初步判断,这个红叉和幼童胸前的红叉有关,白天幼童在他身体里,与他是一起的,所以乔安迮身上会有红叉,而夜晚,幼童与乔安迮是分离的,所以乔安迮身上的痕迹自然就消失了。
那他就搞不明白了,为什么幼童的叉在左胸口,而他的在右胸口?
乔安迮把肖果果抱回床上,之后便抱着幼童继续挤在沙发里,不知不觉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