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周家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拍的震天响,周刘氏从床上坐起来,趿拉着鞋骂骂咧咧的打开院门,“谁呀,叫魂儿呢?”
刘氏臭着一张脸,伸手去拽门栓,门栓刚被抽掉,刘氏正要去拉门,两扇木门就被人从外面推了进来,刘氏躲闪不及差点被门给打着正着。门风擦着脸过去,冷的刘氏瞌睡散了大半。
“婶子,长兴出事了,支书要审他,俊山叔呢?赶紧让他过去。”刘氏拍着胸脯,定睛一看,原来是敬业那小子,刘氏正要发作,却听到自己儿子出事了,一时有些惊疑不定。
“不可能,长兴在家睡觉呢......”兔崽子该不会又偷偷跑出去了吧,刘氏慌忙跑到儿子房前,门虚掩着,一推就开,里边果然空无一人。
“你两上哪儿偷鸡摸狗去了?被人逮着了?这点小事儿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刘氏对两人的光荣事迹了若指掌,哪次出事不是她跟在后面擦屁股。
“婶子,这次我可没干,是长兴,他在树林里调戏女知青被抓了。”周敬业急的抓耳挠腮,“你赶紧去吧,刘主任押着人去找支书了,我特意来给你报信的。”
“要是被叛流·氓罪,可是要枪毙的,婶子你赶紧想办法吧,我先走了。”
‘流·氓罪’,‘枪毙’,刘氏脑子里像是炸开了烟花,老天爷呀,这是怎么回事?
周俊山披着衣服从屋里走出来,刘氏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也顾不上哭天抢地,拉着人就往外走,“俊山呀,长兴出事了,你二哥可就这一个儿子,这次你一定要救他啊!”
周俊山眉头皱的快能夹死一只苍蝇了,刚才站的远,他隐隐听到枪毙两个字,再看看二嫂的表情,上下一联系,知道估计出大事了。
“走吧,先看看情况再说。”周俊山没有表态,这个侄子一点都不省心,他真的想袖手旁观不管他死活。昨天才耳提面命的提醒他,最近不要再惹事,他倒好,把他的话当耳旁风,转眼就把天戳个窟窿出来,当他是女娲吗?
周福民在床上和婆娘亲热,正到关键时候,门外叫喊声乍然响起,似惊雷一般,“支书,出大事了,赶紧出来。”被这突然一吓,两人具是一惊,周福民抖了一下,从床上爬起来捞起地上的衣服还没来得及穿就被一脚踢到了床下,“滚吧滚吧,以后也别上老娘的床。”
“正事要紧,闹啥子闹,你先睡吧。”
周福民匆忙套上衣服,把里屋门一关大摇大摆的出去了。
“支书赶紧出来,出大事了。”大门外一声接一声的叫喊,不绝于耳。
“急什么急,有什么事等到明天不行!”周福民打开院门一瞧,嗬!好家伙,屋外站满了人。
众人七嘴八舌的,也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了,都住口,刘主任你说说怎么了。”周福民厉喝一声,众人安静下来。
刘秀萍组织了下语言,正要委婉的开口,刘氏和周俊山这时也匆匆赶到,周长兴两条胳膊反剪着被绑在身后,怕他情急之下逃跑,刘秀萍还排了两个人从后面押着他。
刘氏见儿子被绑着押在一旁,那还管的了三七二十一,两手往外一拨,硬生生从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开出一条道来,挤到了周长兴跟前。
“儿啊,你怎么了,有谁欺负你,你跟你三叔说。”
周长兴张了张嘴,又看了看一旁的郑敏,颓丧的低下了头,被人抓个正着,他还能说什么。
刘氏见儿子这样,心凉了大半,看来是真的了,视线又往一旁的郑敏身上扫去,她倒要看看是什么天仙似的人,能让她儿子半夜不睡觉跑到林子里去。
视线逡巡了两圈,落在了一个年轻的女孩身上,见那女孩容长脸,吊梢眼,一副扔到人群中都看不到的容貌,顿时大失所望,他儿子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怎么会看上这样普通的人,这还不如先前那个未婚先孕的呢。
“姑娘,你就是郑知青吧,长兴一直跟我说他喜欢你,要带你来看我,婶子一直没得闲,今天总算见着你了。”刘氏亲热的拉过郑敏的手,十分欢喜的说道。
刘氏这一出把围观众人看的一愣,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还另有隐情不成?周长兴显然也没想到母亲会这么说,张大了嘴巴吃惊的看着她,随后立即反应过来收敛了表情。
周长兴简直要为母亲拍手叫好,他的亲娘哩,真是聪明,他怎么就没遗传上一星半点呢!
“你瞎说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儿子。”郑敏一把甩开刘氏的手,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对方的意图,这是要把猥·亵调戏改成你情我愿呀,呸,真是个不要脸的老太婆。
“小郑呀,是婶子不好,一直不同意你俩结婚,可是你也不能因爱生恨这样报复我呀!”
天呐,好大的瓜,周围的人纷纷露出看好戏的神情,这可真是跌宕起伏、峰回路转,比电影还精彩啊。
郑敏简直被气的七窍生烟,双眼喷火,这死老太婆真是好本领,黑的也能被她说成白的。郑敏知道自己再跟她吵下去,是半分便宜也占不到的,反而会惹了一身骚。
索性不再理她,转身扑到刘秀萍身上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刘主任,你可一定要帮我,他们这是要逼死我呀,我要告他耍流·氓,是他在树林里调戏我,对我动手动脚,大家可都是亲眼看到的。”
刘秀萍表情讪讪的,支书、副支书都在一旁站着,这死丫头又来找她做什么!
周刘氏一脸殷切的看着刘秀萍,对她使了使眼色,刘秀萍看到了只当没看见,不动声色地甩开了包袱,“你放心,支书向来公正无私,有他在一定给你个公道。”
周福民满意的看了看刘秀萍,刘主任说话就是动听。
“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大概了解了,这个解决办法么——俊山你有什么建议?”俊山是他的得力臂膀,他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刘氏见小叔子要说话,慌忙向他使眼色,一个劲的眨眼,生怕对方看不见似的。周俊山简直要被这个二嫂气死了,这么多人看着呢,他今晚要是敢公然徇私,明天这个副支书也就做到头了。
“支书,我看他们双方各执一词,事情还有待调查,主·席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样吧,长兴先到村委会单独待一晚,郑知青也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等明天派人调查清楚再做决定。”
“不错,还是俊山想的周到,大家都散了吧,事情还没调查清楚,谁都不要乱说。”周福民做了决定,众人不敢置喙,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也就渐渐散了,各回各家。
“俊山,你刚刚怎么也不帮长兴说话,你怎么能这样见死不救,你二哥走得早,他可就长兴一个儿子——”刘氏拽着周俊山的袖子又哭又闹,眼泪鼻涕流了满脸。
周俊山嫌弃的挣了挣袖子,没挣开,“二嫂有这功夫和我闹,不如去找郑敏,只要她肯改口,长兴或许还能没事儿。”
“郑敏?那个贱丫头,嘴巴比鸭子还硬......”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多给些好处,不信她不动心。”
“好处?”刘氏眼睛亮了亮,“哎呀,还是小叔法子多,我马上就去找她。”
周俊山总算扯回了袖子,见刘氏一点就悟,心中哀叹了口气,总算还不算太蠢。这大概是这个二嫂唯一的优点了吧。
*
郑敏憔悴不堪的回到了知青点,两只眼睛哭的又红又肿像桃子一般,刘慧珍被她那凄惨的模样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高高兴兴的出去哭哭啼啼的回来,林红忙上前扶住她问,“你怎么了。”不是说去举报于秋吗,怎么于秋早早回来了,没事儿人一样,她倒反而更像是出事了一样。
郑敏听她这么问就来气,一把推开了林红,现在又来装什么好人,她要是和她一起去哪里会出这些糟心事儿。
于秋冷眼瞧着郑敏,心里有些好奇,事情到底是怎么了?事发之后本来她是想跟上去亲眼瞧瞧的,可万一被郑敏看见,估计又要被她拉下水,只能忍住好奇心悄悄赶回了知青点。现在她倒是想问,不过郑敏正在气头上,吃了她的心都有了,还是不要去触霉头的好。
“郑知青,郑知青在吗?”
郑敏凳子还没坐热,刘氏就找上了门来,郑敏像是被惹怒的猫,一下子跳起来,动作太急踢翻了凳子,气冲冲的跑出了院门,于秋倚在床上,柳眉高高挑起,心里像是被猫抓了一样,她真的很想听听两人说了什么。
过了许久,郑敏从门外进来,却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气愤悲痛的神情消失了,脸上一派平静自然甚至隐隐有些压制不住的雀跃。憎恶又得意的剜了于秋一眼,拉开被子躺了下去,她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